卷二十七 魏书二十七:徐胡二王传
徐邈 胡质 王昶 王基
徐邈、胡质、王昶、王基
徐邈字景山,燕国蓟人也。
徐邈,字景山,是燕国蓟县人。
太祖平河朔,召为丞相军谋掾,试守奉高令,入为东曹议令史。
太祖(曹操)平定河北地区后,征召徐邈担任丞相军谋掾,并让他代理奉高县令,之后又入朝担任东曹议令史。
魏国初建,为尚书郎。
魏国初建之时,徐邈担任尚书郎。
时科禁酒,而邈私饮至于沈醉。
当时法令禁止饮酒,但徐邈却私下饮酒,甚至到了酩酊大醉的地步。
校事赵达问以曹事,邈曰:“中圣人。”达白之太祖,太祖甚怒。
校事(官名)赵达向他询问公事,徐邈回答说:“我碰上圣人了。”赵达将此事禀告太祖(曹操),太祖(曹操)非常愤怒。
度辽将军鲜于辅进曰:“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,浊者为贤人,邈性修慎,偶醉言耳。”竟坐得免刑。
度辽将军鲜于辅进言道:“平时醉酒的人称清酒为圣人,浊酒为贤人。徐邈一向品性谨慎,这只是他偶然喝醉后的言语罢了。”最终徐邈因此得以免于刑罚。
后领陇西太守,转为南安。
之后,他担任陇西太守,后来又调任为南安太守。
文帝践阼,历谯相,平阳、安平太守,颍川典农中郎将,所在著称,赐爵关内侯。
文帝(曹丕)即位后,徐邈历任谯国国相、平阳太守、安平太守、颍川典农中郎将等职,在每个任所都很有声望,并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。
车驾幸许昌,问邈曰:“颇复中圣人不?”邈对曰:“昔子反毙于穀阳,御叔罚于饮酒,臣嗜同二子,不能自惩,时复中之。然宿瘤以丑见传,而臣以醉见识。”帝大笑,顾左右曰:“名不虚立。”迁抚军大将军军师。
皇帝(曹丕)巡幸许昌时,问徐邈说:“你还时常‘碰上圣人’吗?”徐邈回答道:“从前,子反因饮酒死于穀阳,御叔也因饮酒受到惩罚。我与这两人有同样的嗜好,不能自我克制,所以还是时常会‘碰上’。然而,宿瘤女因为貌丑而留名,而我则因为醉酒而被陛下所知。”皇帝听后大笑,对身边的人说:“他这个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。”之后,徐邈升任为抚军大将军的军师。
明帝以凉州绝远,南接蜀寇,以邈为凉州刺史,使持节领护羌校尉。
魏明帝(曹叡)因为凉州地处偏远,南面又与蜀汉政权接壤,便任命徐邈为凉州刺史,授予符节,并兼任护羌校尉。
至,值诸葛亮出祁山,陇右三郡反,邈辄遣参军及金城太守等击南安贼,破之。
徐邈刚到任,就正赶上诸葛亮出兵祁山,导致陇右三郡叛乱。徐邈当即派遣参军和金城太守等人去攻打南安的叛军,并成功击败了他们。
河右少雨,常苦乏糓,邈上修武威、酒泉盐池以收虏糓,又广开水田,募贫民佃之,家家丰足,仓库盈溢。
河西地区雨水稀少,经常苦于粮食短缺。徐邈上书建议修复武威郡和酒泉郡的盐池,用产出的盐来换取游牧部族的粮食;他又大力开垦水田,招募贫民耕种,最终使得家家富足,粮仓充盈。
乃支度州界军用之馀,以市金帛犬马,通供中国之费。
于是,徐邈在满足了州内军需开支后,用剩余的物资去购买金银、布帛、名犬和良马,用以供给中央朝廷的开销。
以渐收敛民间私杖,藏之府库。
他还逐步收缴民间私藏的兵器,将它们统一存放在官府的武库中。
然后率以仁义,立学明训,禁厚葬,断淫祀,进善黜恶,风化大行,百姓归心焉。
然后,他用仁义来引导民众,兴办学校,明确教化,禁止奢侈的葬礼,杜绝不正当的祭祀,举荐贤良,罢黜奸恶,使得社会风气和教化大为盛行,百姓都真心归附于他。
西域流通,荒戎入贡,皆邈勋也。
西域的商道得以畅通,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前来朝贡,这些都是徐邈的功劳。
讨叛羌柯吾有功,封都亭侯,邑三百户,加建威将车。
他因讨伐叛乱的羌人柯吾有功,被封为都亭侯,食邑三百户,并加封为建威将军。
邈与羌、胡从事,不问小过;若犯大罪,先告部帅,使知,应死者乃斩以徇,是以信服畏威。
徐邈在与羌、胡等少数民族打交道时,对于他们的小过错不予追究;如果有人犯下大罪,他会先告知其部落首领,让他们知晓,对于罪该处死的人才斩首示众。因此,这些部族都对他心悦诚服,同时又敬畏他的威严。
赏赐皆散与将士,无入家者,妻子衣食不充;天子闻而嘉之,随时供给其家。
他得到的赏赐全部都分给了将士,没有一件拿回家中,以至于妻子的衣食都不充足;天子听闻后非常赞赏他,便时常供给他的家人所需。
弹邪绳枉,州界肃清。
他弹劾奸邪,纠正冤屈,使得州界之内秩序井然,风气清正。
正始元年,还为大司农。
正始元年(公元240年),他返回朝廷,担任大司农。
迁为司隶校尉,百僚敬惮之。
后升任为司隶校尉,朝中百官都对他心存敬畏。
公事去官。
后因公事而被免去官职。
后为光禄大夫,数岁即拜司空,邈叹曰:“三公论道之官,无其人则缺,岂可以老病忝之哉?”遂固辞不受。
之后,他担任光禄大夫,几年后即被任命为司空。徐邈感叹道:“三公是论道议政的官职,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,宁可空缺,我怎能以年老多病之身去玷污这个职位呢?”于是坚决推辞,没有接受任命。
嘉平元年,年七十八,以大夫薨于家,用公礼葬,谥曰穆侯。
嘉平元年(公元249年),徐邈时年七十八岁,以大夫的身份在家中去世,朝廷以公爵的礼仪安葬他,谥号为穆侯。
子武嗣。
他的儿子徐武继承了爵位。
六年,朝廷追思清节之士,诏曰:“夫显贤表德,圣王所重;举善而教,仲尼所美。故司空徐邈、征东将军胡质、卫尉田豫皆服职前朝,历事四世,出统戎马,入赞庶政,忠清在公,忧国忘私,不营产业,身没之后,家无馀财,朕甚嘉之。其赐邈等家糓二千斛,钱三十万,布告天下。”
嘉平六年(公元254年),朝廷追念品德清廉高尚的臣子,下诏说:“表彰贤能、颂扬德行,是圣明君王所看重的事情;推举善行并借此教化民众,是孔子所赞美的。已故的司空徐邈、征东将军胡质、卫尉田豫,都曾任职于前朝,历经四代君主,在外统领军队,在内辅佐政务,他们忠诚清廉、一心为公,忧虑国事而忘记私利,不经营个人产业,去世之后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,朕对此深为嘉许。特此赏赐徐邈等人的家族谷物两千斛,钱三十万,并向天下公布。”
邈同郡韩观曼游,有鉴识器干,与邈齐名,而在孙礼、卢毓先,为豫州刺史,甚有治功,卒官。
与徐邈同郡的韩观(字曼游),有知人之明和杰出的才能,与徐邈齐名,并且声名在孙礼、卢毓之前。他担任豫州刺史,政绩卓著,最终在任上逝世。
〈《魏名臣奏》载黄门侍郎杜恕表,称:“韩观、王昶,信有兼才,高官重任,不但三州。”〉
(《魏名臣奏》中记载了黄门侍郎杜恕的上表,称:“韩观、王昶,确实是文武兼备的人才,足以担当高官重任,其才能不仅仅局限于治理三州之地。”)
卢钦著书,称邈曰:“徐公志高行絜,才博气猛。其施之也,高而不狷,絜而不介,博而守约,猛而能宽。圣人以清为难,而徐公之所易也。”
卢钦在著作中评价徐邈说:“徐公志向高远,品行纯洁,才学广博,气势刚猛。他施展这些品质时,志向高远而不偏执狭隘,品行纯洁而不孤高耿介,学识广博又能遵守简约,气势刚猛却能宽厚待人。圣人认为保持清廉是件难事,而这对于徐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。”
或问钦:“徐公当武帝之时,人以为通,自在凉州及还京师,人以为介,何也?”钦荅曰:“往者毛孝先、崔季珪等用事,贵清素之士,于时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,而徐公不改其常,故人以为通。比来天下奢靡,转相仿效,而徐公雅尚自若,不与俗同,故前日之通,乃今日之介也。是世人之无常,而徐公之有常也。”
有人问卢钦:“徐公在魏武帝(曹操)时期,人们认为他随和通达;但自从他去了凉州以及后来回到京城,人们又认为他耿直孤高,这是为什么呢?”卢钦回答说:“过去毛玠(毛孝先)、崔琰(崔季珪)等人掌权时,推崇清廉朴素的士人,当时大家都改变车马服饰来博取清高的名声,而徐公却不改变他平时的习惯,所以人们认为他随和通达。近来天下风气奢靡,人们竞相模仿,而徐公依然保持着他高雅的志趣,不与世俗同流合污,因此,过去被看作的‘通达’,就成了今天的‘耿直孤高’。这说明世人的标准变幻无常,而徐公的品行却始终如一。”
胡质字文德,楚国寿春人也。
胡质,字文德,是楚国寿春人。
少与蒋济、朱绩俱知名于江、淮间,仕州郡。
他年轻时与蒋济、朱绩在江淮一带都很有名,在州郡做官。
蒋济为别驾,使见太祖。太祖问曰:“胡通达,长者也,宁有子孙不?”济曰:“有子曰质,规模大略不及于父,至于精良综事过之。”
蒋济担任别驾时,奉命去拜见太祖(曹操)。太祖问道:“胡通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,他有子孙吗?”蒋济回答说:“他有个儿子叫胡质,在气度谋略方面不如他的父亲,但在精细能干、处理具体事务方面却超过了他父亲。”
〈案〈胡氏谱〉:通达名敏,以方正征。〉
(按《胡氏谱》记载:胡通达名叫胡敏,因品行方正而被征召。)
太祖即召质为顿丘令。
曹操于是征召胡质担任顿丘县令。
县民郭政通于从妹,杀其夫程他,郡吏冯谅系狱为证。
县里有个叫郭政的人与他的堂妹私通,并杀害了她的丈夫程他,郡里的官吏冯谅则因此案被关押在狱中作为证人。
政与妹皆耐掠隐抵,谅不胜痛,自诬,当反其罪。
郭政和他的堂妹都经受住了拷打,隐瞒并抵赖罪行。冯谅受不了酷刑,便自己招了伪证,即将要被反坐其罪。
质至官,察其情色,更详其事,检验具服。
胡质到任后,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,重新详细审理此案,最终查明真相,使郭政和他的堂妹全部认罪。
入为丞相东曹议令史,州请为治中。
他入朝担任丞相东曹的议令史,但州里上书请求他留任治中。
将军张辽与其护军武周有隙。
将军张辽与他的护军武周之间产生了嫌隙。
辽见刺史温恢求请质,质辞以疾。
张辽拜见刺史温恢,请求征召胡质,但胡质以生病为由推辞了。
辽出谓质曰:“仆委意于君,何以相辜如此?”质曰:“古人之交也,取多知其不贪,奔北知其不怯,闻流言而不信,故可终也。武伯南身为雅士,往者将军称之不容于口,今以睚眦之恨,乃成嫌隙。况质才薄,岂能终好?是以不愿也。”辽感言,复与周平。
张辽出来后对胡质说:“我真心托付于您,您为何如此辜负我呢?”胡质回答说:“古人交朋友,即使对方拿取很多财物也知道他不是贪婪,看到他战败逃跑也知道他不是胆怯,听到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绝不相信,所以友谊才能长久。武伯南(武周)本是位雅士,过去将军您对他赞不绝口,如今却因为一点小怨恨就闹翻了。何况我才能浅薄,又怎能保证和您的交情能善始善终呢?因此我不敢应允。”张辽被他的话深深打动,于是便与武周和好如初。
〈睚,五卖反。眦,士卖反。〉
〈“睚”字,读音取“五”的声母和“卖”的韵母及声调(反切法)。“眦”字,读音取“士”的声母和“卖”的韵母及声调(反切法)。〉
〈虞预《晋书》曰:周字伯南,沛国竹邑人。位至光禄大夫。子陔,字元夏。陔及二弟韶、茂,皆总角见称,并有器望,虽乡人诸父,未能觉其多少。时同郡刘公荣,名知人,尝造周。周谓曰:“卿有知人之明,欲使三儿见卿,卿为目高下,以效郭、许之听可乎?”公荣乃自诣陔兄弟,与共言语,观其举动。出语周曰:“君三子皆国士也。元夏器量最优,有辅佐之风,展力仕宦,可为亚公。叔夏、季夏,不减常伯、纳言也。”陔少出仕宦,历职内外,泰始初为吏部尚书,迁左仆射、右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,卒于官。陔以在魏已为大臣,本非佐命之数,怀逊让,不得已而居位,故在官职,无所荷任,夙夜思恭而已。终始全洁,当世以为美谈。韶历二官吏部郎。山涛启事称韶清白有诚,终于散骑常侍。茂至侍中、尚书。颍川荀恺,宣帝外孙,世祖姑子,自负贵戚,要与茂交。茂拒而不荅,由是见怒。元康元年,杨骏被诛。恺时为尚书仆射,以茂骏之姨弟,陷为骏党,遂枉见杀,众咸冤痛之。〉
(虞预所著的《晋书》记载道:武周,字伯南,是沛国竹邑县人。官位做到了光禄大夫。他的儿子叫周陔,字元夏。周陔和他的两个弟弟周韶、周茂,都在年幼时就被人称赞,并且都很有声望,即使是乡里的长辈们,也未能分辨出他们兄弟间才干高下的细微差别。当时同郡的刘公荣,以善于识人而闻名,曾经拜访武周。武周对他说:'您有知人之明,我想让我的三个儿子见见您,请您为他们评定一下高下,仿效一下当年郭泰、许劭品评人物的故事,可以吗?'刘公荣于是亲自前往拜访周陔兄弟,和他们交谈,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。出来后,刘公荣对武周说:'您的三个儿子都是国士之才。元夏(周陔)的气度才量最为优秀,有辅佐君主的风范,如果尽力在官场发展,可以做到亚公。叔夏(周韶)和季夏(周茂),成就也不会低于常伯、纳言这样的官职。'周陔年轻时就出来做官,历任内外官职,泰始初年(公元265年)担任吏部尚书,后升任左仆射、右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,在任上去世。周陔因为在魏国时已经是大臣,本不属于辅佐晋室开国的人物之列,心中怀着谦逊退让之意,不得已才接受官位,所以在职期间,不承担重要责任,只是日夜想着恭谨行事罢了。他一生都保持清白的名节,被当时的人传为美谈。周韶历任过两任吏部郎。山涛在奏章中称赞周韶清白真诚,最终官至散骑常侍。周茂官至侍中、尚书。颍川人荀恺,是宣帝(司马懿)的外孙,世祖(司马炎)的姑表兄弟,自恃是皇亲国戚,要求与周茂结交。周茂拒绝了他,不予回应,因此触怒了荀恺。元康元年(公元291年),杨骏被诛杀。荀恺当时担任尚书仆射,因为周茂是杨骏的姨表弟,便诬陷他为杨骏的同党,于是周茂被冤枉杀害,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冤屈和悲痛。)
太祖辟为丞相属。
太祖(曹操)征召他为丞相府的属官。
黄初中,徙吏部郎,为常山太守,迁任东莞。
黄初年间(公元220年-226年),他调任为吏部郎,后出任常山太守,又转任为东莞太守。
士卢显为人所杀,质曰:“此士无仇而有少妻,所以死乎!”悉见其比居年少,书吏李若见问而色动,遂穷诘情状。
有个叫卢显的士人被人杀害,王质说:“这个人没有什么仇家,却有一位年轻的妻子,这难道就是他被害的原因吗!”于是他召见了所有住在附近的年轻人,其中一个叫李若的书吏在被询问时神色大变,王质便深入追问案情。
若即自首,罪人斯得。
李若随即自首,凶手因此被抓获。
每军功赏赐,皆散之于众,无入家者。在郡九年,吏民便安,将士用命。
每次因军功获得的赏赐,王质都全部分散给众人,没有一件拿回家。他在郡守任上九年,官吏和百姓都生活安宁,将士们也乐于为他效命。
迁荆州刺史,加振威将军,赐爵关内侯。
之后,他升任荆州刺史,加封为振威将军,并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。
吴大将朱然围樊城,质轻军赴之。
东吴大将朱然围攻樊城时,王质率领轻装部队前往救援。
议者皆以为贼盛不可迫,质曰:“樊城卑下,兵少,故当进军为之外援;不然,危矣。”遂勒兵临围,城中乃安。
参与议事的人都认为敌军势头正盛,不应轻易逼近。王质说:“樊城地势低洼,守军又少,所以我们必须进军作为它的外援;否则,樊城就危险了。”于是他率领军队逼近包围圈,城中的军心这才安定下来。
迁征东将军,假节都督青、徐诸军。
后来,王质升任征东将军,持节督管青州、徐州等地的所有军事事务。
广农积糓,有兼年之储,置东征台,且佃且守。
他大力发展农业、囤积谷物,有了可供数年之用的储备,并设立了“东征台”,实行屯田戍守的策略。
又通渠诸郡,利舟楫,严设备以待敌。海边无事。
他又疏通了通往各郡的河道,便利了船只航行,并严加防备以应对敌人。因此,沿海地区平安无事。
性沈实内察,不以其节检物,所在见思。
胡质性格沉稳踏实,善于自我省察,从不以自己的节操标准去苛求他人,因此在他任职过的地方,人们都十分怀念他。
嘉平二年薨,家无馀财,惟有赐衣书箧而已。军师以闻,追进封阳陵亭侯,邑百户,谥曰贞侯。
嘉平二年(公元250年),胡质去世,家中没有多余的财产,只有皇帝赏赐的衣物和几个书箱而已。朝中掌管军事的官员将此事上奏后,朝廷追封他为阳陵亭侯,食邑百户,谥号为贞侯。
子威嗣。
他的儿子胡威继承了爵位。
六年,诏书褒述质清行,赐其家钱糓。
嘉平六年(公元254年),朝廷下达诏书,表彰徐质的清廉品行,并赏赐给他的家人钱财和谷物。
语在
相关事迹记载在
〈徐邈传〉
(《徐邈传》)
威,咸熙中官至徐州刺史,〈《晋阳秋》曰:威字伯虎。少有志尚,厉操清白。质之为荆州也,威自京都省之。家贫,无车马童仆,威自驱驴单行,拜见父。停厩中十馀日,告归。临辞,质赐绢一匹,为道路粮。威跪曰:“大人清白,不审于何得此绢?”质曰:“是吾俸禄之馀,故以为汝粮耳。”威受之,辞归。每至客舍,自放驴,取樵炊爨,食毕,复随旅进道,往还如是。质帐下都督,素不相识,先其将归,请假还家,阴资装百馀里要之,因与为伴,每事佐助经营之,又少进饮食,行数百里。威疑之,密诱问,乃知其都督也,因取向所赐绢荅谢而遣之。后因他信,具以白质。质杖其都督一百,除吏名。其父子清慎如此。于是名誉著闻,历位宰牧。晋武帝赐见,论边事,语及平生。帝叹其父清,谓威曰:“卿清孰与父清?”威对曰:“臣不如也。”帝曰:“以何为不如?”对曰:“臣父清恐人知,臣清恐人不知,是臣不如者远也。”官至前将军、青州刺史。太康元年卒,追赠镇东将军。威弟罴,字季象,征南将军;威子弈,字次孙,平东将军;并以洁行垂名。〉
徐威,在咸熙年间(公元264-265年)官至徐州刺史。(《晋阳秋》记载:徐威字伯虎。他年少时就很有志向,品行操守清廉纯洁。当他的父亲徐质在荆州任职时,徐威从京都前去探望。由于家境贫寒,没有车马和仆人,徐威就自己赶着驴子独自前行,去拜见父亲。他在父亲的马厩里停了十多天后,告辞回家。临别时,徐质赠给他一匹绢,作为路上的盘缠。徐威跪下说:“父亲您一向清廉,不知是从哪里得到这匹绢的?”徐质说:“这是我俸禄中剩下的,所以拿来给你当路费罢了。”徐威这才接受,告辞回家。每到旅店,他都自己放驴、打柴做饭,吃完饭再跟着旅人一同赶路,往返都是如此。徐质帐下的一位都督,与徐威素不相识,在他将要回家之前,这位都督便请假回家,暗中准备行装在一百多里外等候他,然后与他结伴同行,事事都帮助他料理,还提供饮食,一同走了几百里。徐威感到怀疑,便私下诱问他,才知道他原来是父亲帐下的都督。于是,徐威拿出之前父亲所赐的绢来答谢他,并让他回去了。后来,徐质通过其他书信,完全知道了这件事。徐质因此杖打了那位都督一百下,并将他从官吏名册中除名。他们父子的清廉谨慎就是如此。于是徐威声名远扬,历任州郡长官。晋武帝司马炎接见他,与他谈论边疆事务,话语中也谈到了他的生平。武帝赞叹他父亲的清廉,对徐威说:“你的清廉和你父亲相比如何?”徐威回答说:“我不如父亲。”武帝问:“在什么方面不如呢?”徐威回答说:“我父亲清廉,是怕别人知道;我清廉,却是怕别人不知道。这就是我远远不如他的地方。”徐威官至前将军、青州刺史。太康元年(公元280年)去世,被追赠为镇东将军。徐威的弟弟徐罴,字季象,官至征南将军;徐威的儿子徐弈,字次孙,官至平东将军;他们都因品行高洁而留名于世。)
有殊绩,历三郡守,所在有名。
他有出色的政绩,历任三个郡的太守,在任职的地方都很有名望。
卒于安定。
在安定郡去世。
王昶字文舒,太原晋阳人也。
王昶,字文舒,是太原郡晋阳县人。
〈案〈王氏谱〉:昶伯父柔,字叔优;父泽,字季道。〈郭林宗传〉曰:叔优、季道幼少之时,闻林宗有知人之鉴,共往候之,请问才行所宜,以自处业。林宗笑曰:“卿二人皆二千石才也,虽然,叔优当以仕宦显,季道宜以经术进,若违才易务,亦不至也。”叔优等从其言。叔优至北中郎将,季道代郡太守。〉
(根据《王氏谱》记载:王昶的伯父名叫王柔,字叔优;父亲名叫王泽,字季道。《郭林宗传》中说:王柔和王泽年少时,听说郭林宗有知人善任的眼光,便一同前去拜访他,请教各自的才干和品行适合从事什么,以便确立自己的事业。郭林宗笑着说:“你们二人都有担任二千石级别高官的才能。不过,叔优应当通过做官来显达,季道则适宜通过研究经学来进取。如果违背自己的才能而改换事业,就都达不到这个目标了。”王柔等人听从了他的话。王柔后来官至北中郎将,王泽官至代郡太守。)
少与同郡王凌俱知名。凌年长,昶兄事之。
王昶年轻时就与同郡的王凌齐名。王凌年纪比王昶大,王昶像对待兄长一样尊敬他。
文帝在东宫,昶为太子文学,迁中庶子。
文帝(曹丕)还是太子时,王昶担任太子文学,后升任中庶子。
文帝践阼,徙散骑侍郎,为洛阳典农。
魏文帝(曹丕)登基后,王昶被调任为散骑侍郎,后又担任洛阳典农。
时都畿树木成林,昶斫开荒莱,勤劝百姓,垦田特多。
当时京城附近地区树木丛生,王昶砍伐树木开垦荒地,勤勉地鼓励百姓耕种,开垦出的田地特别多。
迁兖州刺史。
之后,他升任为兖州刺史。
明帝即位,加扬烈将军,赐爵关内侯。
魏明帝(曹叡)即位后,加封他为扬烈将军,并赐予他关内侯的爵位。
昶虽在外任,心存朝廷,以为魏承秦、汉之弊,法制苛碎,不大厘改国典以准先王之风,而望治化复兴,不可得也。
王昶虽然在地方任职,但内心时常挂念朝廷。他认为魏国继承了秦、汉两朝的弊病,法律制度过于严苛繁琐,如果不大规模地修订国家法典,以效法先代圣王的治国风范,那么想要实现政治清明、教化复兴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乃著治论,略依古制而合于时务者二十馀篇,又著兵书十馀篇,言奇正之用,
于是,王昶撰写了《治论》二十余篇,内容大致依据古代制度并结合当前时务;另外又撰写了兵书十多篇,阐述“奇”、“正”两种战术的运用方法,
〈《孙子兵法》曰:兵以正合,以奇胜;奇正还相生,若循环之无端。〉
(《孙子兵法》中说:作战时以正兵与敌军交战,用奇兵出其不意取得胜利;“奇”与“正”可以相互转化,如同无始无终的圆环。)
其为兄子及子作名字,皆依谦实,以见其意,故兄子默字处静,沈字处道,其子浑字玄冲,深字道冲。
他为兄长的儿子们和自己的儿子们取名字,都依据谦虚、朴实的原则来表达自己的意愿。因此,他兄长的儿子名叫王默,字处静;名叫王沈,字处道。他的儿子名叫王浑,字玄冲;名叫王深,字道冲。
遂书戒之曰:
于是,他写下告诫子侄们的文章说:
夫人为子之道,莫大于宝身全行,以显父母。
作为子女,最重要的行为准则,莫过于珍重身体、保全品行,以此来彰显父母的声誉。
此三者人知其善,而或危身破家,陷于灭亡之祸者,何也?由所祖习非其道也。
这三件事(爱惜身体、完善品行、显耀父母),人们都知道是好事,但有些人却最终身陷危难、家破人亡,遭受灭顶之灾,这是为什么呢?原因在于他们所学习和遵循的,不是正确的道理。
夫孝敬仁义,百行之首,行之而立,身之本也。
孝顺、恭敬、仁爱、正义,是所有品行中最重要的,能够实践这些,就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。
孝敬则宗族安之,仁义则乡党重之,此行成于内,名著于外者矣。
能够做到孝顺恭敬,宗族就会因此而安定;能够做到仁爱正义,乡里的人就会敬重你。这就是品行修于内心,而声名显扬于外的道理。
人若不笃于至行,而背本逐末,以陷浮华焉,以成朋党焉;浮华则有虚伪之累,朋党则有彼此之患。
如果一个人不笃行至善的品德,反而舍本逐末,那么就会陷入虚浮华丽的境地,结成排挤异己的朋党;追求浮华就会被虚伪所拖累,结成朋党就会产生彼此倾轧的祸患。
此二者之戒,昭然著明,而循覆车滋众,逐末弥甚,皆由惑当时之誉,昧目前之利故也。
对于浮华和朋党这两件事的警戒,道理是如此显而易见,但是重蹈覆辙的人却越来越多,舍本逐末的风气也愈演愈烈,这都是因为被当时的虚名所迷惑、被眼前的私利蒙蔽了心智的缘故。
夫富贵声名,人情所乐,而君子或得而不处,何也?恶不由其道耳。
富贵与名声,是人之常情都乐于追求的,然而君子有时即便得到了也不去安享,这是为什么呢?是因为他厌恶那些不是通过正当途径获得的东西。
患人知进而不知退,知欲而不知足,故有困辱之累,悔吝之咨。语曰:“如不知足,则失所欲。”故知足之足常足矣。
我担忧的是人们只知道进取却不知道适时引退,只知道索取却不知道满足,所以才会有陷入困境、遭受侮辱的拖累,以及悔恨叹息的烦恼。俗话说:“如果不懂得满足,最终连已经拥有的也会失去。”所以,懂得知足所带来的富足感,才是真正长久的富足。
览往事之成败,察将来之吉凶,未有干名要利,欲而不厌,而能保世持家,永全福禄者也。
纵观古往今来的成败得失,洞察未来的吉凶祸福,从来没有一个追名逐利、贪得无厌的人,最终能够保全家族、持守家业,并永远享有福气和官禄的。
欲使汝曹立身行己,遵儒者之教,履道家之言,故以玄默冲虚为名,欲使汝曹顾名思义,不敢违越也。
我希望你们能够立身处世,遵循儒家的教诲,践行道家的学说,所以用“玄”、“默”、“冲”、“虚”这些字为你们命名,就是希望你们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就思考其中的含义,从而不敢违背这些品德准则。
古者盘杅有铭,几杖有诫,俯仰察焉,用无过行;况在己名,可不戒之哉!
古代的人在洗脸的盘子和器皿上刻上铭文,在几案和手杖上刻上箴言,时时刻刻都能看到,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犯错;更何况是体现在自己名字里的告诫,又怎能不引以为戒呢!
夫物速成则疾亡,晚就则善终。朝华之草,夕而零落;松柏之茂,隆寒不衰。
大凡事物成熟得太快,就会消亡得也快;成就来得晚,反而能有好的结局。就像早晨盛开的花草,到了傍晚就凋谢了;而松柏长得茂盛,即使在严酷的寒冬里也不会衰败。
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,戒阙党也。
因此,品德高尚的君子厌恶急于求成,并且戒除拉帮结派。
若范匄对秦客而武子击之折其委笄,恶其掩人也。
例如范匄回答秦国使者时,他的父亲范武子打他,打断了他帽子上的簪子,就是因为厌恶他盖过别人的风头。
〈《国语》曰:范文子暮退于朝,武子曰:“何暮也?”对曰:“有秦客廋辞于朝,大夫莫之能对也,吾知三焉。”武子怒曰:“大夫非不能也,让父兄也。尔童子而三掩人于朝,吾不在,晋国亡无日也。”击之以杖,折其委笄。臣松之案:对秦客者,范燮也。此云范匄,盖误也。〉
(《国语》记载:范文子很晚才从朝堂回来,武子问他:“为什么这么晚?”他回答说:“朝中有一位秦国来的客人,言辞隐晦,大夫们都回答不上来,我解答了其中三条。”武子愤怒地说:“大夫们不是不能回答,而是在谦让父兄。你这个年轻人,竟然在朝堂上三次盖过别人的风头,要是我不在了,晋国离灭亡就不远了!”于是用手杖打他,把他的帽簪都打断了。臣裴松之考证:回答秦国客人问题的人是范燮。这里记载为范匄,大概是错误的。)
夫人有善鲜不自伐,有能者寡不自矜;伐则掩人,矜则陵人。
大凡人有了善行,很少有不自我夸耀的;有才能的人,很少有不自高自大的。自我夸耀就会盖过别人的风头,自高自大就会欺凌他人。
掩人者人亦掩之,陵人者人亦陵之。故三郤为戮于晋,王叔负罪于周,不惟矜善自伐好争之咎乎?故君子不自称,非以让人,恶其盖人也。
那些掩盖他人优点的人,自己的优点也会被他人掩盖;那些欺凌他人的人,自己也终将被他人欺凌。因此,三郤在晋国被诛杀,王叔陈生在周朝获罪,难道不都是因为他们骄傲自满、自我夸耀、喜欢争强好胜的过错吗?所以,君子不自我称赞,不是为了谦让,而是厌恶那种压倒别人的行为。
夫能屈以为伸,让以为得,弱以为彊,鲜不遂矣。
能够将退让看作是前进,将谦让看作是收获,将示弱看作是增强实力的人,就很少有不成功的。
夫毁誉,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,是以圣人慎之。孔子曰:“吾之于人,谁毁谁誉;如有所誉,必有所试。”又曰:“子贡方人。赐也贤乎哉,我则不暇。”以圣人之德,犹尚如此,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?
诋毁和赞誉,是爱憎的根源,也是祸福的关键,因此圣人对此非常谨慎。孔子说:“我对于别人,诋毁过谁,又赞誉过谁呢?如果有所赞誉,也必定是经过了考验的。”又说:“子贡评论他人。赐(子贡)难道就那么贤能吗?我可没有这个闲工夫。”以孔子那样的圣人之德尚且如此,何况是平庸之辈,又怎能轻易地诋毁或赞誉他人呢?
昔伏波将军马援戒其兄子,言:“闻人之恶,当如闻父母之名;耳可得而闻,口不可得而言也。”斯戒至矣。
过去,伏波将军马援告诫他兄长的儿子们说:“听到别人的坏话,应当像听到自己父母的名字一样;耳朵可以听,但嘴里绝不能说出去。”这个告诫真是说到了极致。
〈臣松之以为援之此诫,可谓切至之言,不刊之训也。凡道人过失,盖谓居室之愆,人未之知,则由己而发者也。若乃行事,得失已暴于世,因其善恶,即以为诫,方之于彼,则有愈焉。然援诫称龙伯高之美,言杜季良之恶,致使事彻时主,季良以败。言之伤人,孰大于此?与其所诫,自相违伐。〉
(臣松之认为,马援的这个告诫,可以说是最恳切的话、不朽的教诲。通常所说的议论他人过失,指的是别人私下里的过错,大家还不知道,却由自己说出去。至于那些公开的行为,其成败得失已经暴露于世,根据其善恶来作为借鉴,比起传播私下过失要好得多。然而马援在告诫中,称赞龙伯高的美德,却谈论杜季良的缺点,导致这件事传到了当时的皇帝耳中,使杜季良因此败落。言语伤人,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吗?这与他自己所告诫的内容,是自相矛盾的。)
人或毁己,当退而求之于身。若己有可毁之行,则彼言当矣;若己无可毁之行,则彼言妄矣。
如果有人诋毁你,就应当反躬自省。如果自己确实有可以被指责的行为,那么他的话就是对的;如果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被指责的行为,那么他的话就是虚妄之词了。
当则无怨于彼,妄则无害于身,又何反报焉?
如果他说得对,就不必怨恨他;如果他说的是妄言,那对你自身也没有损害,又何必去报复呢?
且闻人毁己而忿者,恶丑声之加人也,人报者滋甚,不如默而自修己也。谚曰:“救寒莫如重裘,止谤莫如自修。”斯言信矣。
再说,那些一听到别人诋毁自己就感到愤怒的人,只是厌恶坏名声加在自己身上。如果加以报复,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,远不如保持沉默、修养自身。俗话说:“抵御寒冷,不如多穿件皮袄;制止诽谤,不如修养好自身。”这话确实是真理。
若与是非之士,凶险之人,近犹不可,况与对校乎?其害深矣。
至于那些搬弄是非、内心凶险的人,接近他们尚且不可以,更何况与他们计较对抗呢?那样做的危害会非常深重。
夫虚伪之人,言不根道,行不顾言,其为浮浅较可识别;而世人惑焉,犹不检之以言行也。
那些虚伪的人,言论不合道理,行为不顾言论,他们的浅薄是比较容易识别的;然而世人却常常被他们迷惑,就是因为没有用他们的言行去进行检验。
近济阴魏讽、山阳曹伟皆以倾邪败没,荧惑当世,挟持奸慝,驱动后生。虽刑于𫓧钺,大为烱戒,然所污染,固以众矣。可不慎与!
近来,济阴郡的魏讽和山阳郡的曹伟都因为心术不正、行为邪恶而败亡。他们迷惑当时的人们,心怀奸邪,煽动年轻人。虽然他们都受到了斧钺之刑的惩罚,成为了一个深刻的警示,但是被他们污染的人也已经很多了。与人交往怎能不谨慎呢!
〈《世语》曰:黄初中,孙权通章表。伟以白衣登江上,与权交书求赂,欲以交结京师,故诛之。〉
〈《世语》记载:黄初年间(公元220-226年),孙权向魏国上疏称臣。曹伟以平民身份到长江边上,与孙权互通书信索取贿赂,企图以此在京城拉拢关系,因此被处死。〉
若夫山林之士,夷、叔之伦,甘长饥于首阳,安赴火于绵山,虽可以激贪励俗,然圣人不可为,吾亦不愿也。
至于那些山林隐士,像伯夷、叔齐那样的人,宁愿在首阳山长久挨饿,或是像介子推那样在绵山安然赴死,这些行为虽然可以激励贪婪之人、匡正世俗风气,但圣人不会这样做,我也不希望你们这样做。
今汝先人世有冠冕,惟仁义为名,守慎为称,孝悌于闺门,务学于师友。吾与时人从事,虽出处不同,然各有所取。
你们的祖先世代都曾做官,都以仁义闻名,以谨慎著称,在家中孝顺父母、友爱兄弟,在外向老师和朋友勤奋学习。我与当世之人交往,虽然各人的出身和经历不同,但他们身上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。
颕川郭伯益,好尚通达,敏而有知。其为人弘旷不足,轻贵有馀;得其人重之如山,不得其人忽之如草。吾以所知亲之昵之,不愿儿子为之。
颍川的郭伯益,崇尚通达事理,为人聪敏且有见识。但他作为人,心胸不够开阔,却又过于轻视他人、自视甚高;遇到他欣赏的人,就视之如泰山,遇到他不欣赏的人,就视之如草芥。我因为了解他而与他亲近,但不希望我的儿子们学他那样为人。
〈伯益名奕,郭嘉之子。〉
(伯益名叫郭奕,是郭嘉的儿子。)
北海徐伟长,不治名高,不求苟得,澹然自守,惟道是务。其有所是非,则托古人以见其意,当时无所褒贬。吾敬之重之,愿儿子师之。
北海的徐伟长(徐幹),他不追求虚名,不苟且获取,淡泊自守,一心只求大道。他对于是非对错有所评论时,总是借评论古人来表达自己的看法,而从不褒贬当时的人。我尊敬他、器重他,希望我的儿子们能以他为榜样。
东平刘公干,博学有高才,诚节有大意,然性行不均,少所拘忌,得失足以相补。吾爱之重之,不愿儿子慕之。
东平的刘公干(刘桢),他学识渊博,才华出众,在气节方面也有大志,但是性情品行不够均衡,缺少约束和顾忌,其优点和缺点足以相互抵消。我喜爱他、器重他,但不希望我的儿子们模仿他。
〈臣松之以为文舒复拟则文渊,显言人之失。魏讽、曹伟,事陷恶逆,著以为诫,差无可尤。至若郭伯益、刘公干,虽其人皆往,善恶有定;然既交之于昔,不宜复毁之于今,而乃形于翰墨,永传后叶,于旧交则违久要之义,于子孙则扬人前世之恶。于夫鄙怀,深所不取。善乎东方之诫子也,以首阳为拙,柳下为工,寄旨古人,无伤当时。方之马、王,不亦远哉!〉
(我裴松之认为,王昶在这封给儿子王渊的信中,公然评论他人的缺点。像魏讽、曹伟这样的人,因为犯下谋反的罪行,把他们写下来作为告诫,这倒也无可厚非。但对于郭伯益(郭奕)、刘公干(刘桢),虽然他们都已去世,功过是非也已成定论,但既然过去与他们交往,就不应该在今天诋毁他们,更何况是写在纸上,永远流传给后代。这样做,对旧日的朋友,违背了长期交往的情义;对自己的子孙,则是宣扬前人的过失。依我浅见,这种做法我实在无法苟同。东方朔告诫儿子的方式多么好啊!他以伯夷叔齐隐居首阳山为笨拙,以柳下惠的处世为高明,将自己的意图寄托在对古人的评判上,而没有伤害到当时的人。把他和马援、王昶相比,差距不是太远了吗!)
乐安任昭先,淳粹履道,内敏外恕,推逊恭让,处不避洿,怯而义勇,在朝忘身。吾友之善之,愿儿子遵之。
乐安的任昭先(任嘏),他品德纯粹,遵循正道,内在聪慧而对外宽厚,谦逊恭敬,身处污浊的环境也不回避,看似胆怯却能为道义而勇敢,在朝为官时能奋不顾身。我把他当作朋友并赞赏他,希望我的儿子们能遵从他的榜样。
〈昭先名嘏。〈别传〉曰:嘏,乐安博昌人。世为著姓,夙智性成,故乡人为之语曰:“蒋氏翁,任氏童。”父旐,字子旟,以至行称。汉末,黄巾贼起,天下饥荒,人民相食。寇到博昌,闻旐姓字,乃相谓曰:“宿闻任子旟,天下贤人也。今虽作贼,那可入其乡邪?”遂相帅而去。由是声闻远近,州郡并招举孝廉,历酸枣、祝阿令。嘏八岁丧母,号泣不绝声,自然之哀,同于成人,故幼以至性见称。年十四始学,疑不再问,三年中诵五经,皆究其义,兼包群言,无不综览,于时学者号之神童。遂遇荒乱,家贫卖鱼,会官税鱼,鱼贵数倍,嘏取直如常。又与人共买生口,各雇八匹。后生口家来赎,时价直六十匹。共买者欲随时价取赎,嘏自取本价八匹。共买者惭,亦还取本价。比居者擅耕嘏地数十亩种之,人以语嘏,嘏曰:“我自以借之耳。”耕者闻之,惭谢还地。及邑中争讼,皆诣嘏质之,然后意厌。其子弟有不顺者,父兄窃数之曰:“汝所行,岂可令任君知邪!”其礼教所化,率皆如此。会太祖创业,召海内至德,嘏应其举,为临菑侯庶子、相国东曹属、尚书郎。文帝时,为黄门侍郎。每纳忠言,辄手书怀本,自在禁省,归书不封。帝嘉其淑慎,累迁东郡、赵郡、河东太守,所在化行,有遗风馀教。嘏为人淳粹凯弟,虚己若不足,恭敬如有畏。其修身履义,皆沉默潜行,不显其美,故时人少得称之。著书三十八篇,凡四万馀言。嘏卒后,故吏东郡程威、赵国刘固、河东上官崇等,录其事行及所著书奏之。诏下秘书,以贯群言。〉
〈昭先(任嘏)字昭先,名叫任嘏。《任嘏别传》记载:任嘏是乐安郡博昌县人。他的家族世代都是当地的望族,他自幼聪慧,心性早熟,所以家乡人有句谚语说:“蒋家的老翁,任家的孩童。”(意指蒋家老人和任家孩童一样有智慧)他的父亲名叫任旐,字子旟,以品德高尚而著称。汉朝末年,黄巾军起事,天下闹饥荒,百姓甚至相互残食。当贼寇抵达博昌,听说了任旐的名字,就互相说道:“早就听说任子旟是天下的贤人。我们如今虽然是贼寇,又怎能进入他的家乡呢?”于是便率领部队离开了。因此,任旐的声望远近皆知,州郡都征召他举为孝廉,他先后担任过酸枣县和祝阿县的县令。任嘏八岁时母亲去世,他号啕大哭,哭声不止,那份发自内心的悲痛,如同成年人一般,因此从小就因至诚的孝心而被人称赞。十四岁开始学习,遇到疑问从不问第二遍,三年内就背诵了五经,并且都探究了其中的义理,同时广泛涉猎各种学说,无不融会贯通,当时求学的人都称他为神童。后来遭遇战乱,家境贫寒靠卖鱼为生,正逢官府征收鱼税,鱼价涨了好几倍,任嘏却依旧按原价出售。他又曾与人合伙购买奴婢,各出八匹绢。后来奴婢的家人前来赎人,当时的市场价已值六十匹绢。合伙人想按市价收取赎金,任嘏却只收回了自己当初的本钱八匹绢。那个合伙人感到很惭愧,也只收回了本钱。邻居私自耕种了任嘏几十亩地,有人告诉了任嘏,任嘏说:“我就当作是自己借给他耕种的罢了。”耕种的人听到后,羞愧地道歉并归还了土地。等到乡里发生争执诉讼,人们都到任嘏那里请求裁断,然后才心服口服。乡里子弟中若有不服管教的,父兄就会私下责备说:“你做的这些事,难道能让任君知道吗!”他用礼仪教化民众,大都达到了这样的效果。等到太祖(曹操)开创基业,征召天下品德高尚的人才,任嘏应召前往,担任了临菑侯的庶子、相国府的东曹属官以及尚书郎。文帝(曹丕)时期,他担任黄门侍郎。每次进献忠言,他都亲手抄写奏折的草稿并珍藏起来,在宫中当值时,寄回家的书信从不封口。文帝赞赏他的贤良谨慎,多次提拔他,先后担任东郡、赵郡、河东太守,所到之处都大行教化,留下了良好的风气和教导。任嘏为人淳朴、和善、谦虚,好像自己有很多不足,待人恭敬得如同有所畏惧。他修身养性、履行道义,都是默默地进行,从不显露自己的美德,所以当时很少有人称赞他。他著有三十八篇文章,共计四万多字。任嘏去世后,他过去的下属东郡人程威、赵国人刘固、河东人上官崇等人,记录下他的事迹言行以及所著书籍上奏给朝廷。朝廷下诏给秘书省,将他的著作纳入群书之中。〉
若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汝其庶几举一隅耳。
如果你能从这些榜样身上学习并加以发扬,触类旁通并不断成长,那么你差不多就能做到举一反三了。
及其用财先九族,其施舍务周急,其出入存故老,其论议贵无贬,其进仕尚忠节,其取人务实道,其处势戒骄淫,其贫贱慎无戚,其进退念合宜,其行事加九思,如此而已。吾复何忧哉?
此外,使用钱财时要先周济亲族,施舍时务必救助急需之人,日常交往要心存故旧长者,议论时贵在不贬低他人,做官时崇尚忠诚节义,选拔人才务求有真才实学,身居高位要戒除骄奢淫逸,身处贫贱要谨防忧愁悲戚,无论是进是退都要考虑是否合宜,处理事情要经过周密思考,能做到这些就行了。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?
青龙四年,诏“欲得有才智文章,谋虑渊深,料远若近,视昧而察,筹不虚运,策弗徒发,端一小心,清修密静,干干不解,志尚在公者,无限年齿,勿拘贵贱,卿校已上各举一人”。太尉司马宣王以昶应选。
青龙四年(公元236年),朝廷下诏说:“希望找到有才智、善文章、谋虑深远、能预见未来如同近在眼前、能洞察细微、计谋不会虚发、策略从不徒劳、品行端正、小心谨慎、清廉修身、沉静稳重、勤勉不懈、一心为公的人才,不限年龄,不论贵贱,卿、校以上的官员各自举荐一人。”太尉司马宣王(司马懿)于是推荐王昶应选。
正始中,转在徐州,封武观亭侯,迁征南将军,假节都督荆、豫诸军事。
正始年间(公元240年-249年),王昶调任到徐州,被封为武观亭侯,升任征南将军,持节都督荆州、豫州各路军事。
昶以为国有常众,战无常胜;地有常险,守无常势。今屯宛,去襄阳三百馀里,诸军散屯,船在宣池,有急不足相赴,乃表徙治新野,习水军于二州,广农垦殖,仓糓盈积。
王昶认为:国家兵力有固定的数量,但战争没有永远的胜利;地形有固定的险要,但防守没有一成不变的态势。现在主力驻扎在宛城,距离襄阳三百多里,各部队分散驻扎,船只都停在宣池,一旦发生紧急情况,将无法及时相互支援。于是他上表请求将治所迁到新野,在荆州和豫州训练水军,大力发展农业生产、开垦荒地,使得粮仓里的谷物堆积满盈。
嘉平初,太傅司马宣王既诛曹爽,乃奏博问大臣得失。昶陈治略五事:“其一,欲崇道笃学,抑绝浮华,使国子入太学而修庠序;其二,欲用考试,考试犹准绳也,未有舍准绳而意正曲直,废黜陟而空论能否也;其三,欲令居官者久于其职,有治绩则就增位赐爵;其四,欲约官实禄,励以廉耻,不使与百姓争利;其五,欲绝侈靡,务崇节俭,令衣服有章,上下有叙,储糓畜帛,反民于朴。”诏书褒赞。因使撰百官考课事,昶以为唐虞虽有黜陟之文,而考课之法不垂。周制冢宰之职,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,又无校比之制。由此言之,圣主明于任贤,略举黜陟之体,以委达官之长,而总其统纪,故能否可得而知也。其大指如此。
嘉平初年(公元249年),太傅司马懿(司马宣王)诛杀曹爽之后,上奏请求广泛征询大臣们关于政事的得失。王昶陈述了五条治理方略:“第一,应当尊崇道义、专心治学,抑制并杜绝浮华风气,让贵族子弟进入太学修习礼教;第二,应当实行考试制度,考试就像衡量是非曲直的准绳,从未有过舍弃准绳而凭主观意断,或废除升降制度而空谈能力高低的;第三,应当让官员能够长期在职,若有政绩就提升其职位、赏赐爵位;第四,应当精简官员、充实俸禄,用廉耻之心来激励他们,不让他们与百姓争夺利益;第五,应当杜绝奢侈浪费,务必崇尚节俭,让服饰有规章,上下有秩序,储备粮食布帛,使民风回归淳朴。”朝廷下诏书对他的建议加以赞扬。于是朝廷又让他草拟百官的考核制度。王昶认为,唐尧虞舜时代虽然有官员升降的记载,但具体的考核方法没有流传下来。周朝制度中,冢宰的职责是总评百官的政绩并进行赏罚,但也没有详细的考核比较制度。由此说来,圣明的君主善于任用贤才,只是大致确立升降的原则,具体事务则委托给高级官员,自己总揽纲纪,这样官员的能力高下就可以知道了。他的主旨大意就是如此。
二年,昶奏:“孙权流放良臣,适庶分争,可乘衅而制吴、蜀;白帝、夷陵之间,黔、巫、秭归、房陵皆在江北,民夷与新城郡接,可袭取也。”乃遣新城太守州泰袭巫、秭归、房陵,荆州刺史王基诣夷陵,昶诣江陵,两岸引竹絙为桥,渡水击之。
嘉平二年(公元250年),王昶上奏说:“孙权流放贤良的臣子,嫡子与庶子之间发生争斗,可以趁此机会制衡吴国和蜀国。在白帝城和夷陵之间,黔、巫、秭归、房陵等地都在长江以北,当地的百姓和少数民族与我们的新城郡接壤,可以趁机袭取。”于是,他派遣新城太守州泰袭击巫县、秭归和房陵,令荆州刺史王基进攻夷陵,王昶自己则率军进攻江陵。魏军在两岸架设竹索浮桥,渡过水域攻击吴军。
贼奔南岸,凿七道并来攻。
吴军败退到南岸,随即开辟了七条通路同时发动进攻。
于是昶使积弩同时俱发,贼大将施绩夜遁入江陵城,追斩数百级。
于是王昶命令所有重弩同时发射,吴军大将施绩连夜逃入江陵城,魏军追击并斩杀了数百人。
昶欲引致平地与合战,乃先遣五军案大道发还,使贼望见以喜之,以所获铠马甲首,驰环城以怒之,设伏兵以待之。
王昶想把敌人引诱到平坦地带再进行决战,于是先派遣五路军队沿着大路返回,让敌人看到后产生骄傲轻敌之心;他又用缴获的盔甲、战马和敌军首级,骑马环绕城池示威来激怒他们,并设下伏兵等待他们出击。
绩果追军,与战,克之。
施绩果然追击上来,王昶的军队与他交战,并击败了他。
绩遁走,斩其将锺离茂、许旻,收其甲首旗鼓珍宝器仗,振旅而还。
施绩逃走,王昶的部队斩杀了他的部将锺离茂、许旻,缴获了他们的盔甲、首级、旗鼓、珍宝和兵器,然后胜利班师。
王基、州泰皆有功。
王基和州泰也都立下了功劳。
于是迁昶征南大将军、仪同三司,进封京陵侯。
因此,王昶被升任为征南大将军,加官仪同三司,并进封为京陵侯。
毌丘俭、文钦作乱,引兵拒俭、钦有功,封二子亭侯、关内侯,进位骠骑将军。
毋丘俭和文钦作乱时,王昶率军抵御他们有功,他的两个儿子因此被封为亭侯和关内侯,他本人则晋升为骠骑将军。
诸葛诞反,昶据夹石以逼江陵,持施绩、全熙使不得东。
诸葛诞反叛时,王昶占据夹石来威逼江陵,牵制住了东吴的施绩和全熙,使他们无法向东增援。
诞既诛,诏曰:“昔孙膑佐赵,直凑大梁。西兵骤进,亦所以成东征之势也。”
诸葛诞被诛杀后,朝廷下诏说:“过去孙膑援助赵国时,采用了直攻魏国都城大梁的策略。此次西线军队的迅速进军,也是为了促成东征(讨伐诸葛诞)的有利态势。”
增邑千户,并前四千七百户,迁司空,持节、都督如故。
朝廷为他增封食邑一千户,连同之前的一共四千七百户,并升任他为司空,持节、都督的职务依旧不变。
甘露四年薨,谥曰穆侯。
甘露四年(公元259年),王昶去世,谥号为穆侯。
子浑嗣,咸熙中为越骑校尉。
王昶的儿子王浑继承了爵位,在咸熙年间(公元264年-265年)担任越骑校尉。
〈案《晋书》:浑自越骑入晋,累居方任,平吴有功,封一子江陵侯,位至司徒。浑子济,字武子,有儁才令望,为河南尹、太仆。早卒,追赠骠骑将军。浑弟深,兾州刺史。深弟湛,字处冲,汝南太守。湛子承,字安期,东海内史。承子述,字怀祖,尚书令、卫将军。述子坦之,字文度,北中郎将,徐、兖二州刺史。昶诸子中,湛最有儳誉,而承亦自为名士,述及坦之并显重于世,为时盛门云。自湛已下事,见《晋阳秋》也。〉
(根据《晋书》的记载:王浑从越骑校尉的职位开始进入晋朝,之后屡次担任地方要职,在平定东吴的战役中立有功劳,他的一个儿子被封为江陵侯,他自己的官位则高达司徒。王浑的儿子王济,字武子,才华出众,声望很高,曾担任河南尹、太仆。他英年早逝,被追赠为骠骑将军。王浑的弟弟王深,担任兾州刺史。王深的弟弟王湛,字处冲,担任汝南太守。王湛的儿子王承,字安期,担任东海内史。王承的儿子王述,字怀祖,担任尚书令、卫将军。王述的儿子王坦之,字文度,担任北中郎将、徐州和兖州两州刺史。王昶的几个儿子中,王湛的声誉最高,而王承也自成一代名士,王述和王坦之在当时都声名显赫、地位重要,可谓是当时的豪门望族。从王湛之后的事迹,记载于《晋阳秋》一书中。)
王基字伯舆,东莱曲城人也。
王基,字伯舆,是东莱郡曲城县人。
少孤,与叔父翁居。翁抚养甚笃,基亦以孝称。
他年少时就成了孤儿,和叔父王翁住在一起。王翁对他抚养得十分尽心,王基也因此以孝顺而闻名。
年十七,郡召为吏,非其好也,遂去,入琅邪界游学。
十七岁时,郡里征召他担任官吏,但这并非他的志向,于是他辞去官职,前往琅邪郡一带游学。
黄初中,察孝廉,除郎中。
在黄初年间(公元220-226年),王基被举荐为孝廉,授予郎中官职。
是时青土初定,刺史王凌特表请基为别驾,后召为秘书郎,凌复请还。顷之,司徒王朗辟基,凌不遣。朗书劾州曰:“凡家臣之良,则升于公辅,公臣之良,则入于王职,是故古者侯伯有贡士之礼。今州取宿卫之臣,留秘阁之吏,所希闻也。”凌犹不遣。凌流称青土,盖亦由基恊和之辅也。
当时青州刚刚平定,刺史王凌特地上表请求王基担任别驾。后来,王基被朝廷征召为秘书郎,王凌又再次请求让他回来。不久,司徒王朗征辟王基,王凌却不放人。王朗写信弹劾州府说:“通常,属下中的优秀人才,会被提拔为朝中公卿的辅佐;公卿的优秀属下,则会进入朝廷为君王效力。因此,古代的诸侯有向天子进献人才的礼制。如今州府竟然扣留曾在宫中宿卫的臣子和在秘书阁任职的官吏,这真是闻所未闻。”但王凌依旧不放人。王凌在青州声名远扬,大概也是因为有王基和谐辅佐的功劳。
大将军司马宣王辟基,未至,擢为中书侍郎。
大将军司马宣王(司马懿)征召王基,王基还没到任,就被提拔为中书侍郎。
明帝盛修宫室,百姓劳瘁。基上疏曰:“臣闻古人以水喻民,曰‘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’。故在民上者,不可以不戒惧。夫民逸则虑易,苦则思难,是以先王居之以约俭,俾不至于生患。昔颜渊云东野子之御,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,是以知其将败。今事役劳苦,男女离旷,愿陛下深察东野之弊,留意舟水之喻,息奔驷于未尽,节力役于未困。昔汉有天下,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,而贾谊忧之曰:‘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,因谓之安也。’今寇贼未殄,猛将拥兵,检之则无以应敌,久之则难以遗后,当盛明之世,不务以除患,若子孙不竞,社稷之忧也。使贾谊复起,必深切于曩时矣。”
魏明帝(曹叡)大兴土木修建宫殿,使百姓劳苦不堪。王基上疏说:“我听说古人用水来比喻百姓,说‘水能载舟,也能覆舟’。所以,作为统治者,不能不戒惧。百姓安逸,就不容易生出变故;生活困苦,就会思谋反抗。因此,先王都奉行节俭,以免酿成祸患。从前颜渊评论东野子驾车,说马的力气已经用尽,他却还不停地要求马快跑,因此知道他必然会失败。如今劳役繁重,男女分离,希望陛下能深刻体察东野子的弊病,留意舟与水的比喻,在马力耗尽前让它停下,在民力困乏前节制劳役。从前汉朝拥有天下,到了汉文帝时期,虽然只有同姓诸侯,贾谊却担忧地说:‘把火种放在柴堆下面,人却睡在上面,还自以为安全。’如今寇贼尚未消灭,猛将手握重兵,如果限制他们,就无法应对敌人;如果长此以往,又会给后代留下难题。身处清明盛世,却不致力于消除隐患,如果子孙后代不够贤能,就将成为国家的忧患。假如让贾谊复生,他的忧虑一定会比当年更加深切。”
散骑常侍王肃著诸经传解及论定朝仪,改易郑玄旧说,而基据持玄义,常与抗衡。
散骑常侍王肃撰写了许多经传的注解,并审定朝廷礼仪,更改了郑玄的旧学说,而王基则依据并坚持郑玄的学说,常常与王肃分庭抗礼。
迁安平太守,公事去官。
他被调任为安平太守,后因公事被免去官职。
大将军曹爽请为从事中郎,出为安丰太守。郡接吴寇,为政清严有威惠,明设防备,敌不敢犯。加讨寇将军。
大将军曹爽征召他为从事中郎,后外调为安丰太守。该郡与东吴接壤,王基为政清廉严明,兼具威信与恩惠,防备设施明确,使敌人不敢侵犯。朝廷加封他为讨寇将军。
吴尝大发众集建业,扬声欲入攻扬州,刺史诸葛诞使基策之。基曰:“昔孙权再至合肥,一至江夏,其后全琮出庐江,朱然寇襄阳,皆无功而还。今陆逊等已死,而权年老,内无贤嗣,中无谋主。权自出则惧内衅卒起,癕疽发溃;遣将则旧将已尽,新将未信。此不过欲补定支党,还自保护耳。”后权竟不能出。
东吴曾大规模集结兵力于建业,扬言要进攻扬州,刺史诸葛诞派王基预测敌方动向。王基说:“过去孙权两次进攻合肥,一次进攻江夏,后来全琮出兵庐江,朱然侵扰襄阳,都无功而返。如今陆逊等人已经去世,孙权年事已高,朝内没有贤能的继承人,朝中也缺乏出谋划策的主事者。如果孙权亲自出征,就会担心内部突然发生变乱,如同痈疽溃烂;如果派遣将领,老将已经凋零,新将又信不过。这不过是想借此安抚和巩固自己的党羽,以求自保罢了。”后来孙权果然没能出兵。
时曹爽专柄,风化陵迟,基著《时要论》以切世事。以疾征还,起家为河南尹,未拜,爽伏诛,基尝为爽官属,随例罢。
当时曹爽独揽大权,社会风气败坏,王基著《时要论》来针砭时弊。后因病被征召回京,起任为河南尹,但还未正式上任,曹爽就事败被杀。王基曾是曹爽的属官,也因此依惯例被免职。
其年为尚书,出为荆州刺史,加扬烈将军,随征南王昶击吴。基别袭步恊于夷陵,恊闭门自守。基示以攻形,而实分兵取雄父邸阁,收米三十馀万斛,虏安北将军谭正,纳降数千口。于是移其降民,置夷陵县。赐爵关内侯。
同年,王基被任命为尚书,后外放为荆州刺史,加封扬烈将军,跟随征南将军王昶攻打东吴。王基另外率兵袭击夷陵的步协,步协闭门自守。王基摆出进攻的态势,实际上却分兵夺取了雄父的粮仓,缴获了三十多万斛米,俘虏了安北将军谭正,并接纳了数千人投降。于是他迁移这些降民,设立了夷陵县。朝廷赐予他关内侯的爵位。
基又表城上昶,徙江夏治之,以偪夏口,由是贼不敢轻越江。明制度,整军农,兼修学校,南方称之。时朝廷议欲伐吴,诏基量进趣之宜。基对曰:“夫兵动而无功,则威名折于外,财用穷于内,故必全而后用也。若不资通川聚粮水战之备,则虽积兵江内,无必渡之势矣。今江陵有沮、漳二水,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数。安陆左右,陂池沃衍。若水陆并农,以实军资,然后引兵诣江陵、夷陵,分据夏口,顺沮、漳,资水浮糓而下。贼知官兵有经久之势,则拒天诛者意沮,而向王化者益固。然后率合蛮夷以攻其内,精卒劲兵以讨其外,则夏口以上必拔,而江外之郡不守。如此,吴、蜀之交绝,交绝而吴禽矣。不然,兵出之利,未可必矣。”于是遂止。
王基又上表建议在“上昶”这个地方筑城,并将江夏郡的治所迁移到那里,以便逼近夏口。从此以后,吴国军队不敢轻易渡过长江。王基明确各种制度,整顿军事和农业,同时兴办学校,南方的百姓都称赞他。当时,朝廷商议讨伐吴国,下诏让王基衡量进军的适当时机。王基回答说:“军队出动而没有功劳,就会在外折损威名,在内耗尽财用,所以必须要有万全的把握才能用兵。如果不具备通航河道、囤积粮草和水战的准备,那么即使在江边集结再多兵力,也没有必胜的渡江把握。如今江陵有沮水和漳水,可以灌溉数以千计的肥沃田地;安陆一带,池塘密布,土地肥沃。如果我们能水陆并进发展农业,来充实军用物资,然后率军前往江陵和夷陵,分别占据夏口,再顺着沮水、漳水,利用水路运送谷物南下。当敌人知道我军有持久作战的态势,那么那些抗拒天命的人就会意志消沉,而那些向往王化的人就会更加坚定。然后我们联合蛮夷部落从内部攻击他们,再用精锐部队从外部讨伐,那么夏口以上的地区必定能攻克,长江以外的郡县也守不住了。这样一来,吴国和蜀国的联系就会被切断,联系一断,吴国就可以被我们擒获了。否则,出兵的利益就未必能够实现了。”于是,伐吴的计划便停止了。
司马景王新统政,基书戒之曰:“天下至广,万机至猥,诚不可不矜矜业业,坐而待旦也。夫志正则众邪不生,心静则众事不躁,思虑审定则教令不烦,亲用忠良则远近恊服。故知和远在身,定众在心。许允、傅嘏、袁侃、崔赞皆一时正士,有直质而无流心,可与同政事者也。”景王纳其言。
景王(司马师)刚刚执掌朝政,王基写信告诫他说:“天下如此广阔,国事如此繁杂,实在不能不兢兢业业,勤勉工作到深夜。只要心志端正,各种邪念就不会产生;内心平静,处理各种事务就不会急躁;思虑周详,颁布的教令就不会烦琐;亲近任用忠良之士,那么远近之人都会心悦诚服。由此可知,要使远方和睦在于自身的修养,要使民众安定在于内心的决断。许允、傅嘏、袁侃、崔赞都是当世的正直之士,他们品性正直而没有私心,是可以与您共同处理政事的人。”景王(司马师)采纳了他的建议。
高贵乡公即尊位,进封常乐亭侯。毌丘俭、文钦作乱,以基为行监军、假节,统许昌军,适与景王会于许昌。景王曰:“君筹俭等何如?”基曰:“淮南之逆,非吏民思乱也,俭等诳胁迫惧,畏目下之戮,是以尚群聚耳。若大兵临偪,必土崩瓦解,俭、钦之首,不终朝而县于军门矣。”景王曰:“善。”乃令基居军前。
高贵乡公(曹髦)即位后,王基被进封为常乐亭侯。后来毌丘俭和文钦发动叛乱,王基被任命为行监军、假节,统帅许昌的军队,正好在许昌与景王(司马师)会合。景王(司马师)问道:“您对毌丘俭等人有何计策?”王基回答说:“淮南的叛乱,并非是官吏和百姓想作乱,而是毌丘俭等人欺骗、胁迫他们,使他们害怕眼前的杀戮,所以才暂时聚集在一起。如果我方大军逼近,他们必定会土崩瓦解,毌丘俭和文钦的人头,用不了一个早上就会被悬挂在军门之上。”景王(司马师)说:“说得好。”于是命令王基率军担任前锋。
议者咸以俭、钦慓悍,难与争锋。诏基停驻。基以为:“俭等举军足以深入,而久不进者,是其诈伪已露,众心疑沮也。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,而停军高垒,有似畏懦,非用兵之势也。若或虏略民人,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,更怀离心;俭等所迫胁者,自顾罪重,不敢复还,此为错兵无用之地,而成奸宄之源。吴寇因之,则淮南非国家之有,谯、沛、汝、豫危而不安,此计之大失也。军宜速进据南顿,南顿有大邸阁,计足军人四十日粮。保坚城,因积谷,先人有夺人之心,此平贼之要也。”基屡请,乃听进据㶏水。既至,复言曰:“兵闻拙速,未睹工迟之久。方今外有彊寇,内有叛臣,若不时决,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。议者多欲将军持重。将军持重是也,停军不进非也。持重非不行之谓也,进而不可犯耳。今据坚城,保壁垒,以积实资虏,县运军粮,甚非计也。”景王欲须诸军集到,犹尚未许。基曰:“将在军,君令有所不受。彼得则利,我得亦利,是谓争城,南顿是也。”遂辄进据南顿,俭等从项亦争欲往,发十馀里,闻基先到,复还保项。时兖州刺史邓艾屯乐嘉,俭使文钦将兵袭艾。基知其势分,进兵偪项,俭众遂败。钦等已平,迁镇南将军,都督豫州诸军事,领豫州刺史,进封安乐乡侯。上疏求分户二百,赐叔父子乔爵关内侯,以报叔父拊育之德。有诏特听。
议事的人都认为毌丘俭、文钦骠悍勇猛,难以与之争锋,于是朝廷下诏让王基停驻。王基认为:“毌丘俭等人率领全军足以深入,但却迟迟不进,这说明他们的骗局已经暴露,部下人心生疑、士气低落。如今我们不展示威势来顺应民心,反而停军固守高垒,这看起来像是胆怯,不合用兵的法则。如果他们掳掠百姓,或者州郡的兵家被叛贼控制,就会更加心生离叛;那些被毌丘俭等人胁迫的人,自知罪重,也不敢再归顺我们。这就等于把军队部署在无用之地,反而成了滋生奸恶的根源。一旦吴国趁虚而入,那么淮南将不再为国家所有,谯、沛、汝南、豫州等地也会陷入危难,这个计策实在是天大的失误。我军应该迅速进驻并占据南顿,南顿有大型粮仓,估计足够全军四十天的粮草。占据坚固的城池,依靠囤积的谷物,先发制人,夺取敌人的士气,这才是平定叛贼的关键。”王基屡次请求,才获准进驻㶏水。到达后,他又说:“用兵之道,只听说过宁可笨拙但求迅速,没见过精巧却拖延持久的。当今我们外有强敌,内有叛臣,如果不及时决断,事态的深浅将难以预测。议事者大多希望将军您稳重行事。将军稳重是对的,但停军不进是错的。稳重不是指按兵不动,而是指进军时让敌人无隙可乘。现在我们占据坚城,守着壁垒,却让敌人依靠我们囤积的物资,自己还要长途运输军粮,这实在不是好计策。”景王(司马师)想等各路军队全部集结,仍然没有批准。王基说:“将帅在外作战,君主的命令有时可以不听从。那个地方敌人得到有利,我们得到也有利,这就叫作必争之城,南顿就是这样的地方。”于是他毅然率军进占了南顿。毌丘俭等人也想从项县出发争夺南顿,刚走了十多里,听说王基已经抢先到达,便又退回项县固守。当时兖州刺史邓艾驻扎在乐嘉,毌丘俭派文钦率兵袭击邓艾。王基得知敌人兵力分散,便进兵逼近项县,毌丘俭的军队于是被打败。文钦等人的叛乱被平定后,王基升任镇南将军,都督豫州所有军事,兼任豫州刺史,进封为安乐乡侯。他上疏请求从自己的封邑中分出二百户,赐给叔父的儿子王乔关内侯的爵位,以报答叔父的养育之恩。朝廷下诏特批了他的请求。
诸葛诞反,基以本官行镇东将军,都督扬、豫诸军事。时大军在项,以贼兵精,诏基敛军坚垒。基累启求进讨。会吴遣朱异来救诞,军于安城。基又被诏引诸军转据北山,基谓诸将曰:“今围垒转固,兵马向集,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,而更移兵守险,使得放纵,虽有智者不能善后矣。”遂守便宜上疏曰:“今与贼家对敌,当不动如山。若迁移依险,人心摇荡,于势大损。诸军并据深沟高垒,众心皆定,不可倾动,此御兵之要也。”书奏,报听。大将军司马文王进屯丘头,分部围守,各有所统。基督城东城南二十六军,文王敕军吏入镇南部界,一不得有所遣。城中食尽,昼夜攻垒,基辄拒击,破之。寿春既拔,文王与基书曰:“初议者云云,求移者甚众,时未临履,亦谓宜然。将军深筭利害,独秉固志,上违诏命,下拒众议,终至制敌禽贼,虽古人所述,不是过也。”文王欲遣诸将轻兵深入,招迎唐咨等子弟,因衅有荡覆吴之势。基谏曰:“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,竭江表之兵,以围新城,城既不拔,而众死者大半。姜维因洮上之利,轻兵深入,粮饷不继,军覆上邽。夫大捷之后,上下轻敌,轻敌则虑难不深。今贼新败于外,又内患未弭,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。且兵出逾年,人有归志,今俘馘十万,罪人斯得,自历代征伐,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。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,自以所获已多,不复追奔,惧挫威也。”文王乃止。以淮南初定,转基为征东将军,都督扬州诸军事,进封东武侯。基上疏固让,归功参佐,由是长史司马等七人皆侯。
诸葛诞反叛,王基以原职代行镇东将军,都督扬州、豫州的军事。当时大军驻扎在项县,因叛军兵力精锐,朝廷下诏命王基收缩军队,加固营垒。王基多次上书请求进兵讨伐。恰逢吴国派遣朱异前来救援诸葛诞,驻军在安城。王基又接到诏书,命他率领各路军队转移至北山据守。王基对众将说:“如今我们的包围圈日益坚固,兵马也逐渐集结,只应当精心修缮防务,等待敌人突围逃窜。现在反而要移兵去守卫险要,这会让他们得以放纵,到那时即使是智者也无法收拾残局了。”于是他依据当时情况便宜行事,上疏说:“现在与叛贼对峙,应当不动如山。如果迁移军队去依凭险要,会使军心动摇,对整个局势大为不利。各路军队都凭借深沟高垒固守,军心安定,不可动摇,这才是统御军队的关键。”奏疏上报后,得到了批准。大将军文王(司马昭)进军屯驻在丘头,分派部署围城任务,各部都有统属。王基统领城东和城南的二十六支军队。文王(司马昭)下令,军吏进入王基镇守的南面防区后,任何人不得再另行差遣。城中粮食耗尽,叛军昼夜攻击营垒,王基每次都将其击退。寿春被攻克后,文王(司马昭)写信给王基说:“当初议事者众说纷纭,请求移兵的人很多,我当时不在现场,也认为应该那样做。将军您深思熟虑,权衡利弊,独自坚持坚定的意志,对上违背了诏令,对下拒绝了众人的建议,最终制服了敌人、擒获了叛贼,即使是古书上记载的功绩,也不过如此。”文王(司马昭)想派众将率轻装部队深入吴境,招引唐咨等人的子弟归降,借机造成颠覆吴国的势头。王基劝谏说:“过去诸葛恪凭着东关之战的胜利,耗尽江东的兵力去围攻新城,结果城没攻下,士卒却死伤大半。姜维利用洮上之战的胜利,率轻兵深入,结果粮草不济,兵败上邽。大胜之后,上下都容易轻敌,而轻敌就会对困难考虑不周。如今吴国刚在外部战败,内部忧患也未平息,正是他们加强防备、深思远虑的时候。况且我军出征已超过一年,士兵都有思归之心。现在我们俘获斩杀了十万人,罪魁祸首也已伏法,自古以来的征战,从未有过像这次这样,以全胜之师独立克敌的盛况。当年武皇帝(曹操)在官渡击败袁绍后,自认为战果已经足够多,便不再追击败兵,就是担心挫伤了军队的威势。”文王(司马昭)于是作罢。因淮南刚刚平定,王基被调任为征东将军,都督扬州所有军事,进封为东武侯。王基上疏坚决推辞,将功劳归于手下的辅佐官吏,因此,长史、司马等七人都被封侯。
是岁,基母卒,诏秘其凶问,迎基父豹丧合葬洛阳,追赠豹北海太守。甘露四年,转为征南将军,都督荆州诸军事。常道乡公即尊位,增邑千户,并前五千七百户。前后封子二人亭侯、关内侯。
这一年,王基的母亲去世,朝廷下诏对他隐瞒丧事,并迎接他父亲王豹的灵柩到洛阳合葬,追赠王豹为北海太守。甘露四年(公元259年),王基转任征南将军,都督荆州所有军事事务。常道乡公(曹璜)即位后,给王基增加封邑一千户,连同之前的一共五千七百户。前后还封了他的两个儿子为亭侯和关内侯。
景元二年,襄阳太守表吴贼邓由等欲来归化,基被诏,当因此震荡江表。基疑其诈,驰驿陈状。且曰:“嘉平以来,累有内难,当今之务,在于镇安社稷,绥宁百姓,未宜动众以求外利。”文王报书曰:“凡处事者,多曲相从顺,鲜能确然共尽理实。诚感忠爱,每见规示,辄敬依来指。”后由等竟不降。
景元二年(公元261年),襄阳太守上表称东吴将领邓由等人想要前来归降,王基奉诏应当趁此机会威震长江以南地区。王基怀疑这是诈降,便派人乘坐驿车紧急上奏说明情况。并说道:“自嘉平年间(公元249-254年)以来,国内多次发生内乱,当务之急在于安定国家,安抚百姓,不适宜发动军队去谋求境外的利益。”文王(司马昭)回信说:“凡是处理事务的人,大多曲意逢迎,很少能坚定地把实情全部说出来。我实在感念您的忠心,每当接到您的规劝指示,总是恭敬地遵从您的意见。”后来,邓由等人最终没有投降。
〈司马彪《战略》载基此事,详于本传。曰:“景元二年春三月,襄阳太守胡烈表上‘吴贼邓由、李光等,同谋十八屯,欲来归化,遣将张吴、邓生,并送质任。克期欲令郡军临江迎拔’。大将军司马文王启闻。诏征南将军王基部分诸军,使烈督万人径造沮水,荆州、义阳南屯宜城,承书夙发。若由等如期到者,便当因此震荡江表。基疑贼诈降,诱致官兵,驰驿止文王,说由等可疑之状。‘且当清澄,未宜便举重兵深入应之’。又曰:‘夷陵东道,当由车御,至赤岸乃得渡坦,西道当出箭谿口,乃趣平土,皆山险狭,竹木丛蔚,卒有要害,弩马不陈。今者筋角弩弱,水潦方降,废盛农之务,徼难必之利,此事之危者也。昔子午之役,兵行数百里而值霖雨,桥阁破坏,后粮腐败,前军县乏。姜维深入,不待辎重,士众饥饿,覆军上邽。文钦、唐咨,举吴重兵,昧利寿春,身殁不反。此皆近事之鉴戒也。嘉平以来,累有内难。当今之宜,当镇安社稷,抚宁上下,力农务本,怀柔百姓,未宜动众以求外利也。得之未足为多,失之伤损威重。’文王累得基书,意疑。寻敕诸军已上道者,且权停住所在,须后节度。基又言于文王曰:‘昔汉祖纳郦生之说,欲封六国,寤张良之谋,而趣销印。基谋虑浅短,诚不及留侯,亦惧襄阳有食其之谬。’文王于是遂罢军严,后由等果不降。”〉
〈司马彪的《战略》记载王基的这件事,比本传更为详细。书中说:“景元二年(公元261年)春季三月,襄阳太守胡烈上表说‘东吴将领邓由、李光等人,共同串通了十八个屯所,想要前来归降,派遣了部将张吴、邓生,并送来了人质。约定日期要郡中军队到江边迎接他们’。大将军司马文王(司马昭)得知此事。下诏让征南将军王基调动各路军队,命令胡烈率领一万人直接前往沮水,荆州、义阳的军队向南屯驻在宜城,接到命令后立即出发。如果邓由等人如期到达,便可借此威震长江以南地区。王基怀疑敌人是诈降,意图引诱官兵,便派驿使飞驰送信阻止文王,说明邓由等人行迹可疑之处。‘应当暂且查明情况,不宜立即出动重兵深入敌境去接应他们’。他又说:‘从夷陵走东路,必须经过车御,到达赤岸才能渡过平坦地带;走西路则需出箭谿口,才能到达平地,这些地方都是山路险峻狭窄,竹林树木茂密,一旦遇到伏兵在要害之处, crossbowmen和骑兵都无法展开阵型。如今弓弩的筋角受潮效力减弱,雨季又将来临,放弃繁忙的农事,去侥幸谋取不一定能成功的利益,这是很危险的事情。从前子午谷战役,军队行进数百里就遇到连日大雨,桥梁栈道被毁,后续粮草腐坏,前锋部队供给断绝。姜维轻兵深入,不等待辎重,导致士兵饥饿,最终在上邽全军覆没。文钦、唐咨,率领东吴重兵,贪图寿春的利益,结果身死他乡未能返回。这些都是近来可以借鉴的教训。自嘉平年间(公元249-254年)以来,国内多次发生内乱。如今最适宜的,是安定国家,安抚上下,致力于农业生产这个根本,怀柔百姓,不应该发动军队去谋求境外的利益。即使得到它也不算多大的功绩,一旦失败则会严重损害我们的威望。’文王(司马昭)多次收到王基的书信,心中也产生了怀疑。随即下令已经出发的各路军队,暂且停留在原地,等待后续指令。王基又对文王(司马昭)说:‘从前汉高祖(刘邦)采纳郦食其的建议,想要分封六国后代,后经张良提醒才醒悟,赶紧销毁了印信。我的谋虑浅薄,实在比不上留侯(张良),但也担心襄阳这件事会重蹈郦食其的覆辙。’文王(司马昭)于是就解除了军队的战备状态,后来邓由等人果然没有投降。”〉
是岁基薨,追赠司空,谥曰景侯。子徽嗣,早卒。咸熙中,开建五等,以基著勋前朝,改封基孙廙,而以东武馀邑赐一子爵关内侯。晋室践阼,下诏曰:“故司空王基既著德立勋,又治身清素,不营产业,久在重任,家无私积,可谓身没行显,足用励俗者也。其以奴婢二人赐其家。”
这一年王基去世,被追赠为司空,谥号为景侯。他的儿子王徽继承爵位,但很早就去世了。咸熙年间(公元264-265年),朝廷建立五等爵位制度,因为王基在前朝功勋卓著,改封他的孙子王廙为东武侯,并用东武侯封邑中剩余的部分,赐给另一个儿子关内侯的爵位。晋朝建立后,下诏说:“已故的司空王基既有德行又立下功勋,而且自身廉洁简朴,不经营产业,长期担任重要职务,家中却没有私人积蓄,可以说是人虽去世而品行彰显,足以用来激励世风。赏赐给他家两名奴婢。”
评曰:徐邈清尚弘通,胡质素业贞粹,王昶开济识度,王基学行坚白,皆掌统方任,垂称著绩。可谓国之良臣,时之彦士矣。
评语说:徐邈品德清高,胸襟开阔;胡质操行朴素,为人正直纯粹;王昶见识远大,有匡济天下之才;王基学问品行坚定纯洁。他们都曾执掌一方军政大任,功绩卓著,名声远扬。可以说是国家的良臣,当时杰出的人才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