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封，本来是罗县寇姓人家的儿子，也是长沙刘姓的外甥。

先主（刘备）到了荆州后，因为还没有子嗣，就收养刘封为义子。

等到先主（刘备）进入蜀地，从葭萌回军攻打刘璋时，刘封年仅二十多岁，武艺高强，力气过人，他率领军队与诸葛亮、张飞等人一同沿江逆流西上，所到之处都取得了胜利。

益州平定之后，任命刘封为副军中郎将。

起初，刘璋派遣扶风人孟达作为法正的副手，各率领两千士兵去迎接先主（刘备），先主（刘备）于是命令孟达合并统率他们的部队，驻扎在江陵。

益州平定之后，任命孟达为宜都太守。

建安二十四年（公元219年），（先主刘备）命令孟达从秭归向北进攻房陵，房陵太守蒯祺被孟达的军队所杀。

孟达准备继续进攻上庸，先主（刘备）暗中担心孟达难以独自担当重任，于是派遣刘封从汉中顺着沔水南下，统领孟达的军队，并与孟达在上庸会师。

上庸太守申耽率领众人投降，并把自己的妻子儿女和同族亲属送往成都。

先主（刘备）任命申耽为征北将军，让他继续担任上庸太守和员乡侯的职务；任命申耽的弟弟申仪为建信将军、西城太守，并提拔刘封为副军将军。

自从关羽包围樊城和襄阳以来，他多次召唤刘封和孟达，命令他们派兵支援自己。

刘封和孟达以所管辖的山区郡县刚刚归附、人心尚未安定为由，拒绝了关羽的命令。

等到关羽兵败身亡后，先主（刘备）因此对他们二人心怀怨恨。

此外，刘封与孟达之间发生争执，关系失和，刘封随即夺走了孟达的仪仗乐队。

孟达既害怕自己（因未出兵援救关羽）而被问罪，又对刘封心怀怨恨，于是上表向先主（刘备）告辞，率领自己的部曲投降了魏国。

〈《魏略》记载了孟达上呈给先主（刘备）的表文，其中说道：“我敬佩地认为，殿下您准备建立像伊尹、吕尚那样的功业，追随齐桓公、晋文公的霸业，伟大的事业才刚刚开始，暂时借助了东吴和荆楚的力量，因此有志之士都已深刻看清了未来的走向。自我归顺以来，犯下的过错堆积如山，这一点我自己尚且清楚，何况是您呢！如今王朝已经兴起，英雄才俊云集，我内没有辅佐君主的才能，外没有统兵作战的才干，位列功臣之中，实在感到羞愧。我听说范蠡能洞察细微的征兆，于是泛舟五湖得以保全；咎犯为劝谏晋文公而得罪，也在黄河边徘徊最终得以身退。大丈夫在际遇变幻之时，理应请求辞官以保全自身。为何如此？是为了明确自己是去是留的界限。何况我见识浅薄，没有建立开国元勋那样的巨大功劳，只是顺应时势依附于您，私下里仰慕古代贤人，希望能及早远离将来的耻辱。过去，申生极为孝顺却被父亲怀疑，伍子胥无比忠诚却被君主诛杀，蒙恬为国开疆拓土却遭受酷刑，乐毅攻破齐国却遭到谗言。我每次读到他们的事迹，无不慷慨悲叹、涕泪纵横，如今自己亲身面临这种处境，更是悲痛欲绝。这是为什么呢？因为荆州失利，重臣（关羽）失守，百不存一。只有我审时度势，亲自拿下了房陵、上庸，现在却又要请求辞官，将自己放逐于外。我猜想殿下您圣明的恩德能够理解，怜悯我的内心，并为我的举动感到悲伤。我实在是个小人，不能善始善终，明知故犯，又怎敢说自己无罪呢！我常听说君子之间即使断绝交往也不说对方的坏话，离开的臣子也不应有怨言。我曾有幸受到您的教诲，希望君王您好自勉励吧。”〉

魏文帝曹丕很欣赏孟达的才华、风度和容貌，任命他为散骑常侍、建武将军，封为平阳亭侯。

曹魏将房陵、上庸、西城三个郡合并，由孟达担任新城太守。

〔（三郡合并）设立为新城郡，并〕

派遣征南将军夏侯尚、右将军徐晃与孟达一同进攻刘封。

孟达写信给刘封说：古人有言：‘关系疏远的人离间不了关系亲近的人，新来的人无法超越旧有的人。’这说的是君主贤明、臣子正直，谗言邪恶无法得逞的情况。然而，若是遇上权谋之君、狡诈之主，即便父亲贤明、母亲慈爱，也仍然有忠臣建立了功勋却遭遇祸患，孝子怀揣仁德却陷入危难，文种、商鞅、白起、孝己、伯奇，都是这样的例子。之所以会这样，并非骨肉至亲喜欢分离，亲人乐于见到祸患，而是因为君主的恩宠会转移，爱意会改变，也有小人在其中挑拨离间，即使是忠臣也无法改变君主的心意，孝子也无法转变父亲的看法。在权势利益的驱动下，亲人尚且能变为仇敌，更何况本就不是骨肉至亲呢！因此，像申生、卫伋、御寇、楚建这样，他们生来就拥有继承人的正统地位，尚且会遭遇如此的下场。如今您与汉中王（刘备），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，并非骨肉血亲却掌握着权势，名义上不是君臣却身处高位。您出征时拥有偏将的权威，驻守时享有副军的称号，这些是远近皆知的事情。自从立刘禅为太子以来，有识之士都为您感到心寒。假使当初申生听从子舆的劝告，必定能成为像太伯那样的人物；如果卫伋听从他弟弟的计策，也就不会留下使父亲蒙羞的非议了。况且，公子小白（齐桓公）曾出奔国外，回国后却成就了霸业；公子重耳（晋文公）曾翻墙逃亡，最终也得以复国。这样的事情自古就有，并非今天才有。真正的智慧在于能够避免灾祸，真正的明达在于能够及早洞察事理。我揣测汉中王（刘备）内心已经打定了主意，而对您的猜疑则源于外部。他内心主意已定，心志便会坚定；外部猜疑产生，内心便会恐惧。废立太子所引发的祸乱，从来都是由此而起。人之常情，难免有私怨，我担心您身边的人必定会在汉中王（刘le备）面前挑拨离间。如此一来，猜疑形成，怨恨传开，灾祸的爆发就像踩下弩机一样迅速。现在您身在远方，尚可暂时喘息；如果魏国大军继续前进，您失去据点后返回，我私下里真为您感到危险。从前微子离开殷商，智果分立宗族，他们都是这样来躲避灾难、背离祸患的。如今您抛弃亲生父母去做别人的后嗣，这是不合礼法的；知道灾祸将至却滞留不走，这是不明智的；见到正道却不追随反而迟疑，这是不仁义的。您自称大丈夫，却有这三样行为，又有什么值得称道呢？以您的才能，若能前来东方（投靠曹魏），继承罗侯的爵位，这不算背弃亲人；您向北称臣侍奉君主，匡正纲纪，这不算抛弃旧主；因一时愤懑而采取行动，却不引发祸乱，从而免于危亡，这也不算白走一趟。再加上当今陛下（曹丕）刚刚接受禅让登基，正虚心谦逊地寻求人才，用德行来感召远方的人。如果您能幡然醒悟，归顺我们，不仅能与我平起平坐，接受三百户的封地，继承罗国的统绪，更会被分封于大国，成为开国之君。陛下的大军，战鼓齐鸣，声势浩大，即将把都城迁移到宛城、邓县一带；如果蜀、吴两个敌国不被平定，大军就不会有归期。您应该趁此机会早日定下良策。《易经》说‘利见大人’，《诗经》说‘自求多福’，行动吧！希望您现在就下定决心，不要像狐突那样闭门不出了。

（《国语》记载：智宣子想立智瑶为继承人，智果说：“不如智霄。”宣子说：“智霄性情凶狠。”智果回答说：“智霄的凶狠只是表现在脸上，而智瑶超过别人的优点有五项，不如别人的缺点有一项。他胡须美好身材高大，是优点；箭术车技出色力气充足，是优点；技艺全面，是优点；能言善辩文采好，是优点；坚毅果敢，是优点。虽然如此，但他却极为不仁。他凭着这五项优点去欺凌别人，又用不仁的方式行事，谁能受得了他！如果真的立了智瑶，智氏宗族必定灭亡。”智宣子不听。于是智果便分离自己的家族，向太史登记改姓为辅氏。等到智氏被灭亡时，只有辅果这一支得以幸存。）

刘封没有听从孟达的建议。

申仪背叛了刘封，刘封战败后逃回成都。

申耽投降了曹魏，曹魏任命申耽为怀集将军，并将他迁居到南阳；申仪被任命为魏兴太守，并获封爵位，驻扎在洵口。

（真乡侯）

〔员乡侯〕

〈《魏略》记载：申仪的兄长名叫申耽，字义举。起初，他在西平郡和上庸郡一带聚集了几千户人家，后来与张鲁互通声气，又派遣使者去拜见曹操。曹操授予他将军的称号，并让他兼任上庸都尉。到了建安末年（约公元219年），他遭到蜀汉军队的攻击，于是率领他所管辖的郡向西投降了蜀汉。黄初年间（公元220年-226年），申仪又回来归顺（曹魏），朝廷下诏便将他兄长之前的将军称号授予申仪，并任命他为魏兴太守，封为列侯。太和年间（公元227年-233年），申仪与孟达不和，多次上奏说孟达对蜀汉怀有二心。等到孟达反叛时，申仪切断了通往蜀地的道路，使得蜀汉的援军无法抵达。孟达死后，申仪到宛城拜见司马宣王（司马懿），司马宣王劝他入朝拜见皇帝。申仪抵达京城后，皇帝下诏改任他为楼船将军，位在受礼邀请的宾客之中。〉

刘封回到成都后，先主（刘备）责备他侵凌孟达，以及没有出兵救援关羽。

诸葛亮担忧刘封性格刚烈勇猛，在新君主继位后终究难以控制驾驭，便劝说先主（刘备）趁此机会将他除掉。

于是，先主（刘备）赐刘封死罪，让他自裁。

刘封叹息道：“我真后悔没有听从孟子度（孟达）的话！”

先主（刘备）为此流下了眼泪。

孟达本来的字是子敬，为了避讳先主（刘备）叔父的名字“敬”，于是改了字。

（刘封的儿子刘林担任牙门将，在咸熙元年（公元264年）被迁往河东。孟达的儿子孟兴担任议督军，在同一年迁回扶风。）

彭羕，字永年，是广汉人。

他身高八尺，容貌非常魁梧。

他生性骄傲，对很多人都瞧不起，只敬重同郡的秦宓（字子敕），并向太守许靖推荐他说：“过去商高宗梦见傅说，周文王寻访吕尚，以及汉高祖接纳出身平民的郦食其，这些都是帝王开创基业、传承统绪、光大功绩的方法。如今，您（明府）考察古代理想的治国法则，信奉神明，体现了公刘的美德，施行了不加杀伐的仁政，宗庙的基业由此开始，褒奖与贬斥的准则也由此确立，然而您身边辅佐的贤才尚未齐全。我看到隐士绵竹人秦宓，他怀有申甫那样的德行，具备隽生那样的正直，过着枕石漱流、身穿旧袍吟咏诗书的隐居生活，在仁义的道路上休憩，在浩然正气的境界里安然自得。他志向高远，品行高洁，坚守真我而不亏损，即使是古代隐遁的贤人，也无法超越他。如果您能招揽此人，必定会获得拥有忠诚正直之士的美誉，建立丰功伟绩，然后功绩被记录在王府，声名流传于后世，这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吗！”

彭羕在州中做官，职位不过是书佐。后来又被众人在州牧刘璋面前诋毁，刘璋于是将彭羕剃去头发、戴上刑具，贬为奴隶。

正逢先主（刘备）进入蜀地，率军沿江逆流北上。

彭羕想向先主（刘备）进献计策，于是前去拜见庞统。

庞统与彭羕并非旧识，当时又恰好有宾客在场。彭羕径直走上庞统的床躺下，对庞统说：“等你的客人走了，我再与你好好谈谈。”

庞统的客人离开后，便过去和彭羕坐下。彭羕又先向庞统要来食物，然后两人才开始交谈，并因此留宿下来，一连谈了好几天。

庞统非常欣赏彭羕，而法正也早就了解彭羕，于是两人一起将他推荐给了先主（刘备）。

先主（刘备）也认为彭羕是个人才，多次命令他传达军令、指导各位将领，每次奉命出使都圆满完成任务，得到的赏识和待遇也与日俱增。

成都平定后，先主（刘备）兼任益州牧，提拔彭羕为治中从事。

彭羕从一个平民百姓，一朝之间地位就凌驾于益州众人之上，言行举止变得嚣张起来，对自己所受的赏识也愈发自负。

诸葛亮虽然表面上接待彭羕，但内心并不欣赏他。

他多次私下对先主（刘备）进言，说彭羕此人心怀大志、野心勃勃，恐怕难以让他安分守己。

先主（刘备）一向敬重和信任诸葛亮，加上又观察到彭羕的所作所为，于是对他的信任和情意也渐渐疏远，便将他降职为江阳太守。

彭羕听说自己将被外派远方，心中很不高兴，于是去拜访马超。

马超问彭羕说：“您的才干出类拔萃，主公对您也十分器重，我们都认为您应当与诸葛亮、法正等人并驾齐驱，怎么会被外派到一个小郡，这实在不符合大家的期望啊？”

彭羕说：“那个老兵昏聩荒唐，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！”

（扬雄的《方言》中说：悈、鳃、干、都、耇、革，这些字都是“老”的意思。郭璞注释说：这些都是形容年老者皮毛干枯的样子。我（裴松之）认为，去掉毛的皮称为“革”。古时候用皮革制作兵器，所以有“兵革”的说法，因此“革”也有“兵”的意思。彭羕骂刘备为“老革”，就等于骂他是“老兵”。）

彭羕又对马超说：“您在外面作为主力，我在内部策应，那么平定天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。”

马超作为寄居他乡前来归附的人，常常心怀畏惧，听到彭羕的话后大为震惊，沉默着没有回答。

彭羕离开后，马超将彭羕的话详细上表奏报，于是彭羕被收捕并交付给有关部门处理。

彭羕在狱中写信给诸葛亮说：我过去曾效力于各路诸侯，认为曹操残暴，孙权无道，刘璋（曾任振威将军）昏庸懦弱，只有主公（刘备）才具备霸王的才能，可以与他共同开创大业、实现天下大治，所以我才毅然决然地有了投奔的志向。正逢主公西征，我通过法正自我推荐，又有庞统在其中斡旋，才得以在葭萌拜见主公，我们指点比划、畅谈无碍，讨论治理天下的要务，阐述称霸天下的道理，确立了夺取益州的策略。主公也早已深思熟虑、计划明确，当即赞同了我的看法，于是兴办了大事。我在故乡益州不过是个平庸之辈，还担忧会因罪获罚，幸而能在这风云变幻、战乱不休的时代，寻觅明主并得偿所愿，实现了志向，显扬了名声，从一介平民被提拔为国之栋梁，愧领了杰出人才的职位。君主待我如父待子般的深厚恩情，谁还能超过这样呢？我彭羕怎会一朝之间就变得狂妄悖逆，自寻死路，去做那不忠不义的鬼呢！古人有言，即使左手拿着天下的地图，右手正要刎颈自杀，这样的事傻瓜都不会做，何况我还是个能分辨是非的人呢！我之所以心生怨望，是因为没有正确估量自己，自以为是首批参与兴办大业的功臣，却被派往江阳，我不理解主公的用意，一时情绪激动，加上喝了点酒，就冒失地说出了‘老’这个字。这是我愚笨浅薄所导致的，主公其实一点也不老。况且，建立功业哪里分年老年少，周文王九十岁时，难道就有衰退的志向吗？我辜负了如慈父般的主公，罪该万死。至于我说到‘内’、‘外’的话，是想让马超在北方建立功勋，为主公效力，共同讨伐曹操罢了，哪里敢有别的企图呢？马超告发我的话是对的，但他没有分辨其中的曲直，实在让人痛心。从前我常和庞统互相立下誓言，希望能追随您的脚步，为主公的大业竭尽心力，追慕古人的名声，让功勋载入史册。不幸的是庞统战死，而我则因失败招致了祸患。这是我自己造成的，又能埋怨谁呢！您是当今的伊尹和吕尚，应当好好地和主公谋划大事，助他成就宏图伟业。天地神明都能明察秋毫，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！只是希望您能明白我本来的心意罢了。就此别过，请多保重，多保重！

（我裴松之认为，“分子之厚”这句话，是彭羕说刘备把对待儿子的深厚恩情，施加在了自己身上，所以他信的后面才会说“辜负了如慈父般的主公，罪该万死”。）

彭羕最终被处死，当时年仅三十七岁。

廖立

〈“廖”字的读音，取“理”字的声母和“救”字的韵母相拼。〉

字公渊，是武陵郡临沅县人。

先主（刘备）担任荆州牧时，征召他为从事。不到三十岁，又提拔他为长沙太守。

先主（刘备）进入蜀地后，诸葛亮留守荆州，孙权派遣使者前来与诸葛亮交好，顺便询问荆州有哪些杰出的人才在辅佐治理，诸葛亮回答说：“庞统、廖立，都是楚地的优秀人才，是能够辅佐成就复兴大业的人。”

建安二十年（公元215年），孙权派遣吕蒙突然袭击了南三郡，廖立得以脱身逃走，亲自回到先主（刘备）身边。

先主（刘备）一向赏识他，并没有过多地责备他，而是任命他为巴郡太守。

建安二十四年（公元219年），先主（刘备）自立为汉中王，征召廖立担任侍中。

后主（刘禅）继位后，廖立被调任为长水校尉。

廖立自己认为，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声望，理应成为诸葛亮的副手，但（实际上）却被安排在李严等人之下的闲散职位，因此心中常常怀有不满和怨恨。

后来，丞相府的属官蒋琬前来拜访，廖立对他评议说：‘大军将要远征，你们应当好好审查这些事情。从前，先主（刘备）不去夺取汉中，反而跑去和东吴争夺荆南三郡，结果还是把三郡给了东吴，白白让官兵劳累，毫无益处地返回。由于（没有先占领）汉中，致使夏侯渊、张郃得以深入巴地，几乎丢掉了整个益州。后来夺取了汉中，却又导致关羽全军覆没，上庸也失陷，白白失去了一方领土。这都是因为关羽依仗自己的勇名，用兵没有章法，只凭个人意气行事，所以才前后几次损兵折将。像向朗、文恭，都不过是平庸之辈。文恭担任治中时，毫无章法条理；向朗过去推崇马良兄弟，称他们为圣人，现在他担任长史，也只是一向善于迎合附和罢了。中郎将郭演长，也只是个随声附和的人，不能与他商议大事，却当上了侍中。如今正是衰弱的时代，却要任用这三个人，真是不行啊。王连是个庸俗之辈，一味搜刮民财，使百姓疲惫困顿，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。’

〔李邵〕

（郃）

和蒋琬一起，将廖立的这些话全部禀告给了诸葛亮。

诸葛亮上书弹劾廖立说：‘长水校尉廖立，因为自视甚高，随意评议、诋毁朝中众臣，公开说国家不任用贤能之士，反而任用庸俗的官吏，又说能统率万人的将领都是些小孩子；他诽谤先帝（刘备），诋毁各位大臣。有人说国家的军队精良，队伍严整，廖立就抬头看着屋顶，气愤地变了脸色说：“这有什么值得说的！”像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。一只羊混入羊群捣乱，尚且能造成危害，何况廖立身居高位，中等才智以下的人又怎么能分辨真假呢？’

《诸葛亮集》中有一篇诸葛亮的上表说：“廖立侍奉先主（刘备）没有忠孝之心，镇守长沙时就打开城门投降敌人；管理巴郡时，行事多有暗昧龌龊之处；跟随大将军时，则诽谤讥讽；侍奉先主（刘备）灵柩时，竟在灵柩旁持刀砍下他人头颅。陛下即位后，普遍给官员增加官职封号，廖立也按惯例被任命为将军，他当面对我说：‘我怎么能和那些普通将军为伍！如果不推荐我做公卿，至少也应该让我担任五校尉！’我回答说：‘将军这个职位是依照惯例授予的。至于公卿之位，李严（字正方）也还没担任呢。况且您担任五校尉是很合适的。’从此以后，他就心怀不满，怏怏不乐。”皇帝下诏说：“古代三苗作乱，虞舜也只是宽宥流放。廖立狂妄迷惑，朕不忍心对他处以刑罚，立即将他流放到不毛之地。”

因此，廖立被废为平民，流放到汶山郡。

廖立亲自率领妻子儿女耕种自给，听闻诸葛亮去世的消息，他流着泪感叹道：“我终究要成为异族统治下的百姓了！”

后来，监军姜维率领一支偏师途经汶山郡，前去拜访廖立，并称述廖立的精神意气并未衰退，言谈举止也一如往常。

廖立最终就在流放地去世了。

他的妻子儿女得以返回蜀地。

李严，字正方，是南阳人。

年轻时担任郡中的属吏，因为才华和能力而被人称道。

荆州牧刘表派他到各个郡县任职。

曹操进入荆州时，李严正担任秭归县令，于是他向西进入蜀地，刘璋任命他为成都令，他又一次因为才能而享有声誉。

建安十八年（公元213年），（刘璋）任命李严为护军，在绵竹抵抗先主（刘备）。

李严率领部众向先主（刘备）投降，先主（刘备）任命李严为裨将军。

成都平定之后，李严被任命为犍为太守、兴业将军。

建安二十三年（公元218年），盗贼马秦、高胜等人在郪县起兵叛乱，

（郪，读音为qī。）

他们聚集了数万部众，抵达了资中县。

当时先主（刘备）正在汉中，李严没有请求增派援兵，仅率领本郡的五千士兵前去征讨，斩杀了马秦、高胜等人的首级。

其余的同党都四散逃离，全部恢复了平民身份。

此外，越巂郡的夷人首领高定派遣军队包围新道县，李严迅速赶往救援，叛贼们都被击败逃跑。

朝廷加封他为辅汉将军，同时仍然兼管原来的郡务。

章武二年（公元222年），先主（刘备）征召李严前往永安宫，任命他为尚书令。

章武三年（公元223年），先主（刘备）病重，李严与诸葛亮一同接受遗诏，辅佐少主（刘禅）；任命李严为中都护，统管内外所有军事，并留守镇守永安。

建兴元年（公元223年），李严被封为都乡侯，授予符节，并加封为光禄勋。

建兴四年（公元226年），他转任为前将军。

因为诸葛亮计划出兵汉中，需要李严负责后方事务，于是李严移驻江州，并留下护军陈到驻守永安，这些部队都归李严统领。

李严写信给孟达说：“我和诸葛孔明（诸葛亮）都接受了先主的托付，忧虑深重，责任重大，希望能得到好的伙伴一同分担。”

诸葛亮也写信给孟达说：“处理事务如同行云流水，决定取舍毫不迟滞，这正是李正方（李严）的性格啊。”

他受到如此的器重。

（《诸葛亮集》中收录有李严写给诸葛亮的信，劝说诸葛亮应该接受九锡，晋升爵位并称王。诸葛亮回信说：“我与您相识已久，怎能不相互了解呢！您正以光复国家的大义来开导我，并告诫我不要拘泥于常规，所以我不能保持沉默。我本是东方一个出身低微的士人，蒙先帝（刘备）错爱提拔，位极人臣，俸禄赏赐丰厚无比。如今讨伐国贼尚未成功，对先帝（刘备）的知遇之恩也未能报答，却效仿齐桓公、晋文公那样追求尊宠，安坐家中自我尊大，这不符合道义。如果能消灭曹魏、斩杀曹叡，让陛下能重返旧都，到那时我与各位一同晋升，即便是接受十命的赏赐都可以，何况是九锡呢？”）

建兴八年（公元230年），李严升任为骠骑将军。

因为曹真准备从三路进攻汉川，诸葛亮命令李严率领两万人赶赴汉中。

诸葛亮上表推荐李严的儿子李丰担任江州都督督军，负责处理李严出发后的事务。

因为诸葛亮第二年要率军出征，便任命李严以中都护的身份，处理丞相府的日常事务。

李严改名为李平。

建兴九年（公元231年）春天，诸葛亮率军进驻祁山，李平负责催促和监督粮草运输事务。

夏末秋初时节，正值连日大雨，粮食运输中断。李平派遣参军狐忠、督军成藩前去传达旨意，请诸葛亮率军返回；诸葛亮接到通知后便下令撤军。

李平听说大军已经撤退，竟然故作惊讶地说：“军粮充足有余，为何要轻易返回呢！”

他企图以此来推卸自己筹办粮草不力的责任，并凸显诸葛亮不乘胜追击的过失。

他还上表给后主（刘禅），说：“我军佯装撤退，是为了引诱敌人前来决战。”

诸葛亮将李平前后亲笔书写的书信和奏疏原件全部出示，李平的自相矛盾和错误之处昭然若揭。

李平理屈词穷，无言以对，只好叩头认罪。

于是，诸葛亮上表弹劾李平说：“自从先帝（刘备）驾崩后，李平只顾经营自己的家业，施行一些小恩小惠，安身立命，沽名钓誉，没有为国分忧的举动。当我准备北伐时，想调动他的军队来镇守汉中，他却百般推脱刁难，没有前来应命的意思，反而要求将五个郡合并为巴州，让他担任刺史。去年我准备西征，想让他主管汉中事务，他又说司马懿等人在拉拢他。我知道他品性鄙劣，是想趁我出征之际要挟我以谋取私利，因此我才上表任命他的儿子李丰主管江州事务，给予他优厚的待遇，以求他能暂时为国效力。李平到任之日，我将所有事务都委托于他，朝中上下所有官员都对我如此厚待他感到奇怪。这正是因为光复大业尚未成功，汉室处于危亡之际，与其指责他的缺点，不如暂时褒奖他。然而，我原以为李平的用心只在于追求荣华富贵而已，没想到他的心思竟然颠倒黑白到了这种地步。如果这件事拖延下去，将会导致灾祸和失败，这是我无能所致，多说只会增加我的罪过。”

（诸葛亮呈报给尚书的公文中说：“李平身为大臣，承受了超乎寻常的恩典，却不想着忠心报国，反而横生事端，因畏惧承担责任而玩忽职守，欺上瞒下，审案时废弃法令，教唆他人为非作歹，（原文为狭情，应作情狭）心胸狭隘，野心狂妄，目中仿佛没有天地。他自己料到奸计败露，便心生怨恨，听说大军即将抵达，就向西托病返回沮、漳两地；当大军到达沮县时，他又返回江阳，直到他的参军狐忠极力劝谏才停下。如今篡贼尚未消灭，国家多灾多难，只有内部和睦才能克敌制胜，绝不能包容奸邪而危及国家大业。因此，我与行中军师、车骑将军、都乡侯刘琰，使持节、前军师、征西大将军、兼凉州刺史、南郑侯魏延，前将军、都亭侯袁𬘭，左将军、兼荆州刺史、高阳乡侯吴壹，督前部、右将军、玄乡侯高翔，督后部、后将军、安乐亭侯吴班，领长史、绥军将军杨仪，督左部、行中监军、扬武将军邓芝，行前监军、征南将军刘巴，行中护军、偏将军费祎，行前护军、偏将军、汉成亭侯许允，行左护军、笃信中郎将丁咸，行右护军、偏将军刘敏，行护军、征南将军、当阳亭侯姜维，行中典军、讨虏将军上官雝，行中参军、昭武中郎将胡济，行参军、建义将军阎晏，行参军、偏将军爨习，行参军、裨将军杜义，行参军、武略中郎将杜祺，行参军、绥戎都尉盛勃，领从事中郎、武略中郎将樊岐等人共同商议，决定解除李平的职务，免去他的官禄、节传、印绶、符策，并削夺他的爵位和封地。”）

于是李平被废为平民，流放到梓潼郡。

（诸葛亮又写信教导李平的儿子李丰说：“我与你们父子同心协力，旨在匡扶汉室，这件事天地神明都看在眼里，并非只有世人知晓。我上表推荐都护（李平）主管汉中，将你委任在东关，这些决定都没有和别人商量。我原以为我的至诚之心能感动他，我们之间的信任能够有始有终，哪里料到中途会发生变故！从前楚国的卿相也曾多次被罢黜，但后来仍能官复原职。只要能反思道义，福运自会降临，这是顺应自然之理。希望你好好安慰都护，劝他勤于弥补过去的过失。现在他虽然被解除了职务，失去了往日的身份和产业，但他仍有奴婢宾客百余人，而你以中郎参军的身份在丞相府任职，与同僚相比，家境依然属于上等。如果都护能够一心反省自己的过错，你也能与公琰（蒋琬）推心置腹地共事，那么闭塞的局面就可以重新打开，失去的也可能再回来。请你仔细思考我的告诫，明白我的良苦用心。写到这里，我只能长声叹息，涕泪交流而已。”）

建兴十二年（公元234年），李平听说诸葛亮去世，便也因此发病身亡。

李平平时一直期望诸葛亮会重新起用自己，但他料定诸葛亮的后继者们不可能这样做，因此悲愤交加而病发。

（习凿齿评论道：过去，管仲剥夺了伯氏在骈邑的三百户封地，伯氏至死都没有一句怨言，圣人（孔子）认为这是很难做到的。诸葛亮使廖立（因被废黜而）悲泣，让李平（因绝望而）致死，这难道仅仅是没有怨言那么简单吗！水面极致平整，歪斜的物体能据此校正；镜子极致明亮，面容丑陋的人也不会对它发怒。水和镜子之所以能反映万物实情而又不招致怨恨，是因为它们大公无私。水镜因为无私尚且能免遭非议，更何况是怀有爱民之心的君子，他们流露出怜悯宽恕的德行，只在不得已时才动用法令，只对真正犯罪的人施加刑罚，封赏不是出于私心，惩处也不夹杂愤怒，天下人又怎么会不信服呢？由此可见，诸葛亮可以说是善于用刑的典范了，这是自秦、汉以来所未曾有过的。）

李丰的官职最高做到朱提太守。

（苏林的《汉书音义》中说：‘朱’字的读音同‘铢’；‘提’字的读音如同北方人名‘匕提’中的‘提’。）

刘琰，字威硕，是鲁国人。

先主（刘备）在豫州时，征召刘琰为从事。因为刘琰与他同姓刘，加上风度翩翩、善于言谈，所以对他格外亲近厚待。于是刘琰便跟随先主（刘备）四处奔走，常常被奉为座上宾。

先主（刘备）平定益州后，任命刘琰为固陵太守。

后主（刘禅）登基后，刘琰被封为都乡侯，地位每次都仅次于李严。他历任卫尉、中军师、后将军，后升迁为车骑将军。

然而他并不参与国家政务，只是名义上统领一千多士兵，跟随丞相诸葛亮发表一些不切实际的议论罢了。

他的车马、服饰和饮食，都号称奢侈靡费，拥有数十名侍婢，都能表演歌舞音乐，并且他还教她们全部会诵读《鲁灵光殿赋》。

建兴十年（公元232年），刘琰与前军师魏延不和，言语虚浮荒诞，诸葛亮因此责备了他。

刘琰上呈书信向诸葛亮谢罪说：“我生性空疏浮夸，品行本就浅薄，加上还有酗酒的毛病。自先帝（刘备）以来，各种议论纷纭，几乎使我身败名裂。多亏您（明公）念在我一心为国，原谅我自身的污点，扶持保全我，才使我获得官职俸禄，一直到今天。近来我因醉酒而迷乱，言语多有差错，承蒙您仁慈宽容，没有依法惩治，使我得以保全，性命无虞。我必定会约束自己，反省过错，改正错误，愿以死向神明起誓；如果不能再为您效力，我将无颜苟活于世。”

于是，诸葛亮派人将刘琰送回成都，但官位和待遇一切照旧。

刘琰因此变得失意落魄，精神恍惚。

建兴十二年（公元234年）正月，李严的妻子胡氏入宫向太后祝贺，太后下令将胡氏特别留下，过了一个月才让她出宫。

胡氏容貌美丽，李严怀疑她与后主（刘禅）有私情，于是叫人鞭打了胡氏五百下，甚至用鞋子抽打她的脸，然后将她休弃遣送回家。

（执行鞭打的是士卒。）

胡氏将此事全盘告发，李严因此被逮捕下狱。

有关官员议论道：“士卒不是可以用来鞭打妻子的人，脸也不是可以承受鞋履抽打的地方。”

李琰最终在街市被公开处决。

从此以后，大臣的妻子母亲入朝庆贺的惯例便被废止了。

魏延，字文长，是义阳人。

他率领自己的部曲跟随先主（刘备）进入蜀地，屡立战功，被提升为牙门将军。

先主（刘备）成为汉中王后，将治所迁到成都，需要委派一位重将来镇守汉川。当时众人都认为这个职位必定属于张飞，张飞自己也这么认为。

先主（刘备）于是提拔魏延担任督汉中镇远将军，兼任汉中太守，全军上下都为此感到震惊。

先主（刘备）召集众臣举行宴会，问魏延说：“现在我把这个重任托付给你，你打算如何履行这个职责呢？”

魏延回答说：“如果曹操动员全国兵力前来进攻，我请求为大王您抵御住他；如果是曹操手下的大将率领十万兵马来犯，我请求为大王您吞并掉他。”

先主（刘备）称赞他回答得好，在场众人也都认为他的话语雄壮豪迈。

先主（刘备）登基称帝后，晋升魏延为镇北将军。

建兴元年（公元223年），魏延被封为都亭侯。

建兴五年（公元227年），诸葛亮率军驻扎在汉中，改任魏延为前部督，兼任丞相司马、凉州刺史。建兴八年（公元230年），诸葛亮派魏延向西进入羌人地区，魏国后将军费瑶、雍州刺史郭淮在阳溪与魏延交战，魏延大败郭淮等人。因此，魏延升任为前军师、征西大将军，被授予符节，并进封为南郑侯。

魏延每次跟随诸葛亮出征，都想请求率领一万士兵，与诸葛亮分兵两路，在潼关会师，就像当年韩信的计策一样，但诸葛亮总是制止他，不予批准。

魏延常常说诸葛亮胆小怯懦，感叹自己的才能没有得到充分的施展。

（《魏略》记载：夏侯楙担任安西将军，镇守长安。诸葛亮在南郑与部下商议军情时，魏延说：‘听说夏侯楙年轻，又是皇帝的女婿，胆怯而没有谋略。现在请您给我五千精兵，再配上五千运粮兵，我直接从褒中出发，沿着秦岭向东，取道子午谷向北，不出十天就能抵达长安。夏侯楙听说我军突然杀到，必定会乘船逃走。那时长安城中只剩下御史和京兆太守，横门粮仓和百姓家中的存粮足够我军食用。等到东边的魏国援军集结赶到，还需要二十天左右，而那时丞相您的大军从斜谷赶来，也完全来得及。这样一来，我们一举就能平定咸阳以西的地区了。’诸葛亮认为这个计划过于冒险，不如稳妥地沿大路进军，可以平稳地夺取陇右地区，这是万无一失、必定能成功的策略，所以没有采纳魏延的计策。）

魏延擅长训练和爱护士卒，勇猛超乎常人，但性情高傲自负，当时的人都对他退让回避。

只有杨仪不肯迁就魏延，魏延因此对他极为愤恨，两人关系势同水火。

建兴十二年（公元234年），诸葛亮率军出征北谷口，由魏延担任前锋。

在距离诸葛亮大营十里处，魏延梦见自己头上长出了角，便向解梦官赵直询问。赵直欺骗他说：“麒麟虽然有角却从不使用，这是敌人不战自溃的吉兆啊。”然而，赵直退下后却告诉别人说： “角这个字，是刀下加用；在头上用刀，这是大凶的征兆。”

这年秋天，诸葛亮病重，他秘密地与长史杨仪、司马费祎、护军姜维等人商议安排自己去世后的撤军事宜，命令魏延负责断后，姜维辅助他；如果魏延不服从命令，大军就自行出发撤退。

诸葛亮刚刚去世，军中秘不发丧，杨仪派遣费祎前去探寻魏延的意图。

魏延说：“丞相（诸葛亮）虽然去世了，但我自己还在。丞相府的亲信官员们大可以护送灵柩回去安葬，我自当率领各路大军继续攻打敌人，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的死就荒废了平定天下的大事呢？况且，我魏延是什么人，怎能甘心被杨仪节制指挥，做一个殿后的将领！”

于是，魏延便与费祎一同制定了部队前进和留守的部署安排，让费祎亲手写下文书，与自己联名签署后，下发告知各位将领。

费祎欺骗魏延说：“我应当为您回去劝说杨长史（杨仪），杨长史是个文官，很少经历军事事务，他一定不会违背（我们商定的）命令的。”

费祎一出门就策马飞奔而去，魏延随即感到后悔，派人去追赶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
魏延派人去侦察杨仪等人的动向，发现他们正打算依照诸葛亮生前制定的计划，让各营部队依次撤退。

魏延勃然大怒，（趁着）杨仪的大军尚未出发，就率领自己的部队直接向南撤退，并将所经过的栈道全部烧毁。

魏延和杨仪各自上表朝廷，声称对方叛乱，一天之内，告急的文书接连不断地送达。

后主（刘禅）就此事询问侍中董允和留府长史蒋琬，蒋琬和董允都担保杨仪而怀疑魏延。

杨仪等人则砍伐树木开辟山路，日夜兼程，也紧随在魏延之后行军。

魏延先一步到达，占据了南谷口，并派兵迎击杨仪等人。杨仪等人则命令何平在前方抵御魏延。

何平对魏延的先头部队大声呵斥道：“诸葛公（诸葛亮）刚刚去世，尸骨未寒，你们这些人怎么敢这样做！”

魏延的士兵们都明白理亏的是魏延，没有人愿意为他卖命，军队于是都散开了。

魏延只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一起逃亡，逃往汉中方向。

杨仪派遣马岱追上去斩杀了魏延，并将他的首级带回来交给杨仪。杨仪站起来，亲自用脚踩踏着魏延的头颅，说：“你这个庸碌的奴才！现在还能再作恶吗？”于是下令诛灭了魏延的三族。

起初，蒋琬率领宿卫的各个军营向北出发去平息事态，刚走了几十里路，就收到了魏延已死的消息，于是便率军返回。

分析魏延的本意，他之所以不向北投降曹魏而是率军南返，只是想除掉杨仪等人罢了。

魏延平日就与其他将领们不和，他期望当时的舆论必定会支持自己来接替诸葛亮的职位。

他的本意就是这样，并非是要谋反叛国。

〈《魏略》记载说：“诸葛亮病重时，对魏延等人说：‘我死之后，你们只需谨慎地固守阵地，切勿再出兵北伐。’他命令魏延代理自己的职务，并秘密护送灵柩撤退。魏延于是隐瞒了死讯，直到大军抵达褒口，才发布讣告。诸葛亮的长史杨仪一向与魏延不和，看到魏延代理军务，担心自己会被他加害，于是就散布谣言说魏延想率领全军投降北方的魏国，并随即率领自己的部队攻击魏延。魏延本来没有这个心思，军队未经交战就溃散了，杨仪派人追上并杀了他。”〉

我（裴松之）认为这大概是敌对国家（魏国）的传闻，其真实性不能与本传相提并论。

杨仪，字威公，是襄阳人。

建安年间（公元196年—220年），杨仪担任荆州刺史傅群的主簿，后来离开傅群，前去投奔襄阳太守关羽。

关羽任命他为功曹，并派他作为使者向西去拜见先主（刘备）。

先主（刘备）与他谈论国家军事计策和政治上的得失，对他非常赞赏，于是征召他担任左将军的兵曹掾。

等到先主（刘备）成为汉中王后，提拔杨仪担任尚书。

先主（刘备）称帝并东征孙吴时，杨仪与尚书令刘巴不和，被降职为名义上的弘农太守。

建兴三年（公元225年），丞相诸葛亮任命他为参军，掌管丞相府事务，并准备随军南征。

建兴五年（公元227年），他跟随诸葛亮进驻汉中。

建兴八年（公元230年），他升任为长史，并加封为绥军将军。

诸葛亮多次出兵，杨仪总是负责规划部署，筹划调度粮草，他思虑敏捷，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处理完毕。

军中的各项事务和调度安排，都由杨仪一手操办。

诸葛亮非常欣赏杨仪的才干，同时也依仗魏延的骁勇善战，常常为他们二人不和而感到遗憾，不忍心偏袒或废黜任何一方。

建兴十二年（公元234年），杨仪跟随诸葛亮出征，驻扎在谷口。

诸葛亮在前线军中去世。

杨仪带领大军返回后，又诛杀了魏延，自认为功劳极大，理应接替诸葛亮执掌朝政。他叫来都尉赵正用《周易》为他占卜，得到的卦象是“家人”卦，杨仪因此沉默不语，心中很不高兴。

然而诸葛亮生前曾秘密安排，认为杨仪性格急躁狭隘，心目中的接班人是蒋琬，于是蒋琬最终被任命为尚书令和益州刺史。

杨仪回到成都后，被任命为中军师，这个职位没有统领任何兵马部队，只是一个闲职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