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十六 吴书一:孙破虏讨逆传

三国志吴书主要人物: 孙坚、孙策
001

孙坚 孙策

孙坚、孙策

002

孙坚字文臺,吴郡富春人,盖孙武之後也。

孙坚,字文台,是吴郡富春县人,大概是孙武的后代。

003

〈吴书曰:“坚世仕吴,家於富春,葬於城东。冢上数有光怪,雲气五色,上属於天,曼延数里。众皆往观视。父老相谓曰:‘是非凡气,孙氏其兴矣!’及母怀妊坚,梦肠出绕吴昌门,寤而惧之,以告邻母。邻母曰:‘安知非吉徵也。’坚生,容貌不凡,性阔达,好奇节。”〉

(《吴书》记载:“孙坚家世代在吴地做官,定居在富春,祖坟在城东。祖坟上多次出现奇异的光芒,五色云气上接于天,连绵数里。大家都前去观看。乡中父老们议论说:‘这不是非凡的气象,孙家恐怕要兴盛了!’等到孙坚的母亲怀上他时,曾梦见自己的肠子伸出来环绕着吴地的昌门,醒来后感到很害怕,便告诉了邻家的妇人。邻家妇人说:‘怎么知道这不是吉兆呢?’孙坚出生后,容貌不凡,性情豁达,崇尚气节。”)

004

少为县吏。

年轻时,他担任县里的官吏。

005

年十七,与父共载船至钱唐,会海贼胡玉等从匏里上掠取贾人财物,方於岸上分之,行旅皆住,船不敢进。

十七岁那年,孙坚和父亲同船前往钱唐,恰巧遇到海盗胡玉等人在匏里一带抢劫商人的财物,正在岸上分赃。过往的商旅都停了下来,船只也不敢前进。

006

坚谓父曰:“此贼可击,请讨之。”父曰:“非尔所图也。”

孙坚对父亲说:“这些盗贼可以攻击,请让我去讨伐他们。”他的父亲说:“这不是你应该干的事。”

007

坚行操刀上岸,以手东西指麾,若分部人兵以罗遮贼状。

孙坚提着刀走上岸,用手向东西方向指挥,装作正在部署兵力包围盗贼的样子。

008

贼望见,以为官兵捕之,卽委财物散走。

盗贼们远远望见,以为是官兵来抓捕他们,立刻丢下财物四散奔逃。

009

坚追,斩得一级以还。

孙坚追上去,斩下了一个盗贼的首级才返回。

010

父大惊。

他的父亲大为震惊。

011

由是显闻,府召署假尉。

从此,孙坚声名显扬,被州府征召任命为代理县尉。

012

会稽妖贼许昌起於句章,自称阳明皇帝,

会稽郡的妖贼许昌在句章县起兵作乱,自称为阳明皇帝,

013

〈灵帝纪曰:“昌以其父为越王也。”〉

(《灵帝纪》记载:“许昌任命他的父亲为越王。”)

014

与其子韶扇动诸县,众以万数。

并和他的儿子许韶一起煽动周边各县,部众达到了数万人。

015

坚以郡司马募召精勇,得千馀人,与州郡合讨破之。

孙坚以郡司马的身份招募了一千多名精锐勇士,与州、郡的军队合力征讨并击败了他们。

016

是岁,熹平元年也。

这一年,是熹平元年(公元172年)。

017

刺史臧旻列上功状,诏书除坚盐渎丞,数岁徙盱眙丞,又徙下邳丞。

刺史臧旻上奏陈述孙坚的功绩,朝廷下诏任命孙坚为盐渎县丞。几年后,他又被调任为盱眙县丞,之后又调任为下邳县丞。

018

〈江表传曰:“坚历佐三县,所在有称,吏民亲附。乡里知旧,好事少年,往来者常数百人,坚接抚待养,有若子弟焉。”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道:“孙坚先后在三个县任职,在每个地方都很有声望,官吏和百姓都亲近依附他。家乡的旧识好友以及仰慕他的年轻人,前来投奔他的常常有数百人,孙坚都像对待自己的子弟一样接待、安抚并供养他们。”)

019

中平元年,黄巾贼师张角起於魏郡。

中平元年(公元184年),黄巾军的首领张角在魏郡起兵。

020

託有神灵,遣八使以善道教化天下,而潜相连结,自称黄天泰平。

他假托有神灵庇佑,派遣八名使者用所谓的“善道”去教化天下百姓,暗中则互相联络勾结,自称“黄天泰平”。

021

三月甲子,三十六一旦俱发,天下响应,燔烧郡县,杀害长吏。

三月甲子日这一天,三十六方的黄巾军一同起事,天下纷纷响应,他们焚烧郡县官府,杀害地方长官。

022

〈献帝春秋曰:“角称天公将军,角弟宝称地公将军,宝弟梁称人公将军。”〉

〈《献帝春秋》记载:“张角自称天公将军,他的弟弟张宝自称地公将军,张宝的弟弟张梁自称人公将军。”〉

023

汉朝遣车骑将军皇甫崧、中郎将朱儁将兵讨击之。

汉朝派遣车骑将军皇甫嵩、中郎将朱儁率领军队前去讨伐他们。

024

儁表请坚为佐军司马,乡里少年随在下邳者皆愿从。

朱儁上表请求任命孙坚为佐军司马,那些跟随孙坚在下邳的同乡少年们都愿意追随他出征。

025

坚又募诸商旅及淮泗精兵,合千许人,与儁並力奋击,所向无前。

孙坚又招募了一些商人和淮河、泗水一带的精锐士兵,合计约一千人,与朱儁合力奋战,所向披靡。

026

〈吴书曰:“坚乘胜深入,於西华失利。坚被创堕马,卧草中。军众分散,不知坚所在。坚所骑骢马驰还营,踣地呼鸣,将士随马於草中得坚。坚还营十数日,创少愈,乃复出战。”〉

〈《吴书》记载:“孙坚乘胜追击,深入敌后,在西华一战中失利。孙坚受伤坠马,躺在草丛中。军队四处溃散,不知道他在哪里。他所骑的青骢马跑回营地,跌倒在地并大声嘶鸣,将士们跟着马在草丛中找到了孙坚。孙坚回营十多天后,伤势稍有好转,于是再次出战。”〉

027

汝颖贼困迫,走保宛城。

汝南、颍川一带的黄巾军陷入困境,逃往宛城据守。

028

坚身当一面,登城先入,众乃蚁附,遂大破之。

孙坚亲自负责一面的攻城,率先登上城墙,士兵们随即如蚂蚁般攀附而上,最终大败城中黄巾军。

029

儁具以状闻上,拜坚别部司马。

朱儁将孙坚的战功详细上报朝廷,孙坚因此被任命为别部司马。

030

〈续汉书曰:“儁字公伟,会稽人,少好学,为郡功曹,察孝廉,举进士。汉朝以讨黄巾功拜车骑将军,累迁河南尹。董卓见儁,外甚亲纳,而心忌之,儁亦阴备焉。关东兵起,卓议移都,儁辄止卓。卓虽惮儁,然贪其名重,乃表拜太僕以自副。儁被召不肯受拜,因进曰:“国不宜迁,必孤天下望,成山东之结,臣不见其可也。”有司诘曰:“召君受拜而君拒之,不问徙事而君陈之,何也?”儁曰:“副相国,非臣所堪也。迁都非计,臣之所急也。辞所不堪,进臣所急,臣之所宜也。”有司曰:“迁都之事,初无此计也,就有,未露,何所受闻?”儁曰:“相国董卓为臣说之,臣闻之於相国。”有司不能屈,朝廷称服焉。後为太尉。李傕、郭汜相攻,劫质天子公卿,儁性刚,卽发病而卒。”〉

〈《续汉书》记载:“朱儁字公伟,是会稽人,年轻时好学,担任郡里的功曹,后被举荐为孝廉、进士。汉朝因他讨伐黄巾军的功劳,任命他为车骑将军,后累次升迁至河南尹。董卓见到朱儁,表面上非常亲近接纳,内心却很忌惮他,朱儁也暗中对他有所防备。关东联军起兵后,董卓提议迁都,朱儁总是出面阻止。董卓虽然忌惮朱儁,但又贪图他声望高,于是上表奏请他担任太仆,作为自己的副手。朱儁接到任命却不肯接受,并进言说:‘国家不应该迁都,这样做必定会辜负天下人的期望,反而促成函谷关以东势力的团结,我认为此举不可行。’有关官员质问他:‘召您来接受任命,您却拒绝;没有问您迁都的事,您却陈述意见,这是为什么?’朱儁说:‘担任相国的副手,不是我能胜任的。而迁都并非良策,是我急切关心的事情。推辞我不能胜任的职位,陈述我急切关心的事情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’官员说:‘迁都这件事,起初并没有这个计划;即便有,也尚未公开,您是从哪里听说的?’朱儁回答说:‘相国董卓亲口对我说的,我是从相国那里听说的。’官员无法使他屈服,朝廷上下都佩服他。后来他做到了太尉。李傕、郭汜相互攻伐,劫持了天子和公卿,朱儁性情刚烈,立即因此发病去世了。’〉

031

边章、韩遂作乱涼州,中郎将董卓拒讨无功。

边章、韩遂在凉州发动叛乱,中郎将董卓前去征讨,但没有取得战功。

032

中平三年,遣司空张温行车骑将军,西讨章等。

中平三年(公元186年),朝廷派遣司空张温代理车骑将军之职,向西征讨边章等人。

033

温表请坚与参军事,屯长安。

张温上表请求任命孙坚担任参军事,驻扎在长安。

034

温以诏书召卓,卓良久乃诣温。

张温用朝廷的诏书召见董卓,董卓过了很久才来拜见。

035

温责让卓,卓应对不顺。

张温责备董卓,董卓的回答却很不恭顺。

036

坚时在坐,前耳语谓温曰:“卓不怖罪而鸱张大语,宜以召不时至,陈军法斩之。”

当时孙坚也在座,他上前对张温耳语道:‘董卓不害怕自己的罪过,反而口出狂言,应当以他未能按时应召为由,依照军法将他斩首。’

037

温曰:“卓素著威名於陇蜀之间,今日杀之,西行无依。”

张温说:‘董卓向来在陇、蜀一带素有威名,今天杀了他,我们西征就没什么依靠了。’

038

坚曰:“明公亲率王兵,威震天下,何赖於卓?观卓所言,不假明公,轻上无礼,一罪也。章遂跋扈经年,当以时进讨,而卓云未可,沮军疑众,二罪也。卓受任无功,应召稽留,而轩昂自高,三罪也。古之名将,仗钺临众,未有不断斩以示威者也。是以穰苴斩庄贾,魏绛戮杨干。今明公垂意於卓,不卽加诛,亏损威刑。於是在矣。”

孙坚说:‘您(明公)亲率朝廷大军,威名震动天下,何必依赖董卓呢?看董卓的言行,对您毫不尊重,轻慢上司,这是第一条罪状。边章、韩遂等人专横跋扈多年,理应及时进兵征讨,董卓却说时机未到,动摇军心,迷惑众人,这是第二条罪状。董卓接受任务却毫无功绩,奉召前来又迟迟不至,态度却如此骄傲自大,这是第三条罪状。古代的名将,手持代表军权的钺,统领大军,没有不通过斩杀立威的。所以当年司马穰苴斩了庄贾,魏绛杀了杨干。如今您(明公)对董卓心存姑息,不立即执行军法,将会损害军威与法纪,问题就出在这里了。’

039

温不忍发举,乃曰:“君且还,卓将疑人。”坚因起出。

张温不忍心采纳这个建议,于是说:‘你先回去吧,不然董卓会怀疑的。’孙坚因此起身离开。

040

章遂闻大兵向至,党众离散,皆乞降。

边章、韩遂听说大军即将抵达,他们的部众纷纷溃散,于是都请求投降。

041

军还,议者以军未临敌,不断功赏。

大军返回后,议事者认为军队没有真正与敌人交战,因此没有评定功劳和进行封赏。

042

然闻坚数卓三罪,劝温斩之,无不叹息。

然而,当人们听说孙坚列举了董卓的三条罪状并劝张温斩杀他时,无不为此而赞叹。

043

拜坚议郎。

(朝廷)任命孙坚为议郎。

044

时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,众万馀人攻围城邑,乃以坚为长沙太守。

当时,长沙的叛贼区星自封为将军,聚集了一万多人攻打围困城邑,朝廷于是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。

045

到郡亲率将士,施设方略,旬月之间,克破星等。

孙坚到任后,亲自率领将士,制定并实施作战方略,在一个月之内,就击败了区星等人。

046

〈魏书曰:“坚到郡,郡中震服,任用良吏。敕吏曰:‘谨遇良善,治官曹文书,必循治,以盗贼付太守。’”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“孙坚抵达长沙郡后,郡中军民都对他敬畏佩服,他任命贤良的官吏。孙坚下令给官吏说:‘你们要谨慎对待善良的百姓,处理官府文书事务时,必须遵循法度。至于征讨盗贼的事情,就交给太守我来负责。’”)

047

周朝、郭石亦帅徒众起於零桂,与星相应。

周朝、郭石等人也率领部众在零陵郡和桂阳郡起兵,与区星相互呼应。

048

遂越境寻讨,三郡肃然。

于是孙坚率军越过郡界追击征讨他们,使得长沙、零陵、桂阳三郡的秩序得以恢复平静。

049

汉朝录前後功,封坚为乌程侯。

汉朝朝廷记录下孙坚前后的功劳,封他为乌程侯。

050

〈吴录曰:“是时庐江太守陆康从子作宜春长,为贼所攻,遣使求救於坚。坚整严救之。主簿进谏,坚答曰:‘太守无文德,以征伐为功,越界攻讨,以全异国。以此获罪,何愧海内乎?’”乃进兵往救,贼闻而走。”〉

(《吴录》记载:“当时庐江太守陆康的侄子担任宜春县长,遭到贼寇攻击,于是派使者向孙坚求救。孙坚整顿军队准备前往救援。他的主簿进谏劝阻,孙坚回答说:‘我身为太守,没有什么文治方面的德行,只能依靠征战来建立功勋。越过郡界去征讨,是为了保全别的郡县。如果因此而获罪,面对天下人又有什么可惭愧的呢?’于是他率兵前往救援,贼寇听说孙坚的军队来了,便闻风而逃。”)

051

灵帝崩,卓擅朝政,横恣京城。

汉灵帝驾崩后,董卓独揽朝政,在京城横行霸道。

052

诸州郡并兴义兵,欲以讨卓。

各地的州郡纷纷兴起义兵,打算共同讨伐董卓。

053

〈江表传曰:“坚闻之,拊膺叹曰:‘张公昔从吾言,朝廷今无此难也。’”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道:“孙坚听到这个消息后,捶着胸膛感叹说:‘当初张公(张温)要是听从了我的话,朝廷今天就不会有这场灾难了。’”)

054

坚亦举兵。

孙坚也起兵响应。

055

荆州刺史王睿素遇坚无礼,坚过杀之。

荆州刺史王睿向来对孙坚无礼,孙坚路过时便杀了他。

056

〈案王氏谱,叡字通耀,晋太保祥伯父也。吴录曰:“叡先与坚共击零桂贼,以坚武官,言颇轻之。及叡举兵欲讨卓,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,杨言当先杀寅。寅惧,诈作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檄,移坚,说叡罪过,令收行刑讫,以状上。坚卽承檄勒兵袭叡。叡闻兵至,登楼望之,遣问欲何为,坚前部答曰:‘兵久战劳苦,所得赏,不足以为衣服,诣使君更乞资直耳。’叡曰:‘刺史岂有所吝?’便开库藏,使自入视之,知有所遗不。兵进及楼下,叡见坚,惊曰:‘兵自求赏,孙府君何以在其中?’坚曰:‘被使者檄诛君。’叡曰:‘我何罪?’坚曰:‘坐无所知。’叡穷迫,刮金饮之而死。”〉

(根据《王氏谱》记载,王叡字通耀,是西晋太保王祥的伯父。《吴录》中说:“王叡先前曾与孙坚一同攻打零陵、桂阳的贼寇,因为孙坚是武官出身,言语之间颇为轻视他。等到王叡起兵想要讨伐董卓时,他一向与武陵太守曹寅不和,便扬言要先杀了曹寅。曹寅心中恐惧,于是伪造了一份以巡查使者、光禄大夫温毅名义发出的檄文,送给孙坚,文中列举了王叡的罪状,命令孙坚将其抓捕处决后,再上报情况。孙坚随即接受檄文,率兵袭击王叡。王叡听说军队到来,登上城楼观望,并派人询问他们想做什么。孙坚的前锋部队回答说:‘士兵们长期作战十分劳苦,得到的赏赐连做衣服都不够,特地来拜见使君(指王叡),希望能再求些钱财。’王叡说:‘我身为刺史,难道会吝啬这点东西吗?’随即打开府库,让士兵们自己进去看,查查是否有什么遗漏的。当士兵们推进到城楼下时,王叡看见了孙坚,惊讶地问:‘士兵们自己来讨要赏赐,孙府君您怎么也在这里面?’孙坚回答:‘我奉使者的檄文,前来诛杀你。’王叡问:‘我有什么罪?’孙坚说:‘你的罪过就是什么都不知道。’王叡走投无路,便刮下黄金吞服自尽了。”)

057

比至南阳,众数万人。

当他到达南阳时,部队已达数万人之多。

058

南阳太守张咨闻军至,晏然自若。

南阳太守张咨听说孙坚的军队到了,却安然自若,毫不在意。

059

〈英雄记曰:“咨字子议,颍川人,亦知名。”献帝春秋曰:“袁術表坚假中郎将。坚到南阳,移檄太守请军粮。咨以问纲纪,纲纪曰:“坚邻郡二千石,不应调发。”咨遂不与。”〉

(《英雄记》中记载:“张咨,字子议,颍川人,也很有名气。”《献帝春秋》中说:“袁术上表保奏孙坚为代理中郎将。孙坚抵达南阳后,向太守张咨发文书请求军粮。张咨就此事询问他的纲纪官,纲纪官说:‘孙坚是邻郡的两千石官员,我们没有义务为他调拨物资。’于是张咨便不给军粮。”)

060

坚以牛酒礼咨,咨明日亦答诣坚。

孙坚于是备下牛和酒款待张咨,第二天张咨也回访孙坚。

061

酒酣,长沙主簿入白坚:“前移南阳,而道路不治,军资不具,请收主簿推问意故。”

酒兴正浓时,长沙郡主簿进来对孙坚报告说:“之前已经向南阳郡发去了公文,但他们既不修整道路,也不准备军用物资。请允许我将南阳郡的主簿抓起来,审问其中的缘故。”

062

咨大惧欲去,兵陈四周不得出。

张咨非常害怕,想要离开,但士兵已经包围了四周,他无法出去。

063

有顷,主簿复入白坚:“南阳太守稽停义兵,使贼不时讨,请收出案军法从事。”便牵咨於军门斩之。

过了一会儿,主簿又进来对孙坚报告说:“南阳太守张咨拖延、阻挠义军的行动,导致无法及时讨伐国贼,请将他抓起来按军法处置。”于是,士兵便将张咨拉到军营门口斩首了。

064

郡中震慄,无求不获。

南阳郡内的人都震惊恐惧,孙坚的军队但凡有所需求,无不得到满足。

065

〈吴历曰:“初坚至南阳,咨既不给军粮,又不肯见坚。坚欲进兵,恐有後患,乃诈得急疾,举军震惶,迎呼巫医,祷祀山川。遣所亲人说咨,言病困,欲以兵付咨。咨闻之,心利其兵,卽将步骑五六百人诣营省坚。坚卧与相见。无何,卒然而起,按剑骂咨,遂执斩之。”此语与本传不同。〉

(《吴历》记载:“当初孙坚抵达南阳时,张咨既不供给军粮,也不肯见他。孙坚想要率军前进,又担心留下后患,于是便假装得了急病。全军上下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,请来巫医,并向山川神灵祈祷。孙坚派亲信去游说张咨,说自己病重,打算将部队托付给他。张咨听说后,贪图孙坚的兵马,当即率领五六百名步兵和骑兵前往军营探望孙坚。孙坚躺在床上与他相见。没过多久,孙坚突然起身,按着剑柄斥骂张咨,随即下令将他捉拿并斩首。”这段记载与本传的说法不同。)

066

前到鲁阳,与袁術相见。

孙坚先前抵达鲁阳,与袁术相见。

067

術表坚行破虏将军,领豫州刺史。

袁术上表奏请孙坚代理破虏将军,兼任豫州刺史。

068

遂治兵於鲁阳城。

于是孙坚就在鲁阳城整顿军队。

069

当进军讨卓,遣长史公仇称将兵从事还州督促军粮。

当准备进军讨伐董卓时,孙坚派遣长史公仇称率领部队和属官返回本州(长沙郡)督促军粮的运输。

070

施帐幔於城东门外,祖道送称,官属並会。

孙坚在城东门外设下帐篷帷幔,为公仇称举行祭祀路神的饯行仪式,属下官员都到场集会。

071

卓遣步骑数万人逆坚,轻骑数十先到。

董卓派遣数万步兵和骑兵前来迎击孙坚,其中有几十名轻装骑兵先行到达。

072

坚方行酒谈笑,敕部曲整顿行陈,无得妄动。

孙坚当时正在席间敬酒、谈笑风生,他命令部下整顿好队列,不得轻举妄动。

073

後骑渐益,坚徐罢坐,导引入城。

后来,敌方骑兵渐渐增多,孙坚才从容地起身,引导部下们进入城内。

074

乃谓左右曰:“向坚所以不卽起者,恐兵相蹈藉,诸君不得入耳。”

于是,孙坚对身边的人说:“刚才我之所以没有立刻起身,是担心士兵们会因为惊慌而互相踩踏,那样大家就无法顺利进城了。”

075

卓兵见坚士众甚整,不敢攻城,乃引还。

董卓的军队看见孙坚的部队军容非常整齐,不敢贸然攻城,于是便率军撤回了。

076

〈英雄记曰:“初坚讨董卓,到梁县之阳人。卓亦遣兵步骑五千迎之,陈郡太守胡轸为大督护,吕布为骑督,其馀步骑将校都督者甚众。轸字文才,性急,预宣言曰:‘今此行也,要当斩一青绶,乃整齐耳。’诸将闻而恶之。军到广成,去阳人城数十里。日暮,士马疲极,当止宿,又本受卓节度宿广成,秣马饮食,以夜进兵,投晓攻城。诸将恶惮轸,欲贼败其事,布等宣言‘阳人城中贼已走,当追寻之;不然失之矣’,便夜进军。城中守备甚设,不可掩袭。於是吏士饥渴,人马甚疲,且夜至,又无堑垒。释甲休息,而布又宣言相惊,云“城中贼出来”。军众扰乱奔走,皆弃甲,失鞍马。行十馀里,定无贼,会天明,便还,拾取兵器,欲进攻城。城守已固,穿堑已深,轸等不能攻而还。”〉

〈《英雄记》记载:“起初孙坚讨伐董卓,抵达梁县的阳人城。董卓也派遣了五千步兵和骑兵迎战,任命陈郡太守胡轸为大督护,吕布为骑督,其余的步骑将校和都督也非常多。胡轸字文才,性情急躁,预先扬言说:‘这次出征,定要斩杀一个佩戴青色印绶的将官,才能整肃军纪。’众将领听了都非常厌恶他。军队到达广成,距离阳人城几十里。天色已晚,士兵和马匹都极为疲惫,本应停下宿营,而且他们原本接到董卓的指令,是在广成宿营,喂饱马匹、用过饭食后,再连夜进军,于拂晓时攻城。众将领厌恶且忌惮胡轸,想要暗中破坏他的计划,吕布等人便散布谣言说‘阳人城中的敌人已经逃跑了,应当立即追击,否则就错失良机了’,于是便连夜进军。城中的守备非常森严,根本无法偷袭。结果,官兵们饥渴交加,人马极度疲惫,加上是夜晚抵达,又没有修筑壕沟壁垒。他们卸下铠甲休息时,吕布又散布谣言惊吓众人,喊道‘城里的敌人杀出来了’。全军顿时混乱奔逃,都丢弃了铠甲,跑散了鞍马。跑了十多里后,才确定没有敌人,等到天亮,便返回原地,拾取兵器,准备攻城。此时城池的防御已经加固,壕沟也已挖深,胡轸等人无法攻克,只得撤兵。”〉

077

坚移屯梁东,大为卓军所攻,坚与数十骑溃围而出。

孙坚将部队转移到梁县东边驻扎,遭到董卓军队的大举进攻,孙坚与几十名骑兵突出重围逃了出来。

078

坚常著赤罽帻,乃脱帻令亲近将祖茂著之。

孙坚平时常戴着一顶红色的毛毡头巾,于是他脱下头巾让亲信将领祖茂戴上。

079

卓骑争逐茂,故坚从间道得免。

董卓的骑兵都争相追赶祖茂,因此孙坚得以从别的岔路逃脱。

080

茂困迫,下马,以帻冠冢闲烧柱,因伏草中。

祖茂被追得处境窘迫,便下马将头巾盖在一座坟墓旁的烧过的柱子上,然后自己埋伏在草丛中。

081

卓骑望见,围绕数重,定近觉是柱,乃去。

董卓的骑兵远远望见,将它层层包围,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个柱子,于是便离开了。

082

坚复相收兵,合战於阳人,大破卓军,枭其都督华雄等。

孙坚重新收拢被打散的部队,在阳人与董卓的军队交战,大败董卓军,并斩杀了其都督华雄等人。

083

是时,或间坚於術,術怀疑,不运军粮。

就在这时,有人向袁术离间孙坚,袁术心生怀疑,便停止了军粮的运送。

084

〈江表传曰:“或谓術曰:‘坚若得洛,不可复制,此为除狼而得虎也’,故術疑之。”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有人对袁术说:‘孙坚如果攻下洛阳,就再也无法制约他了,这正是赶走了狼,却招来了老虎啊’,因此袁术对他产生了怀疑。”)

085

阳人去鲁阳百馀里,坚夜驰见術,画地计校,曰:“所以出身不顾,上为国家讨贼,下慰将军家门之私仇。坚与卓非有骨肉之怨也,而将军受谮润之言,还相嫌疑!”

阳人距离鲁阳有一百多里路,孙坚连夜策马去见袁术,在地上画着图分析形势,对袁术说:“我之所以奋不顾身地投身战事,对上是为了国家讨伐国贼,对下是为了替将军您报家门私仇。我孙坚与董卓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,而将军您却听信了小人的谗言,反过来怀疑我!”

086

〈江表传载坚语曰:“大勋垂捷而军粮不继,此吴起所以叹泣於西河,乐毅所以遗恨於垂成也。原将军深思之。”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孙坚的话说:“大功即将告成而军粮却接济不上,这正是当年吴起在西河感叹哭泣、乐毅在功败垂成时留下遗憾的原因啊。希望将军您能深思熟虑这件事。”)

087

術踧踖,卽调发军粮。

袁术感到局促不安,立即调拨发放军粮。

088

坚还屯。

孙坚返回驻地。

089

卓惮坚猛壮,乃遣将军李傕等来求和亲。

董卓忌惮孙坚的勇猛强健,于是派遣将军李傕等人前来请求议和联姻。

090

令坚列疏子弟任刺史、郡守者,许表用之。

董卓让孙坚列出子弟中可以担任刺史、郡守的名单,并许诺上表任用他们。

091

坚曰:“卓逆天无道,荡覆王室。今不夷汝三族,悬示四海,则吾死不瞑目。岂将与乃和亲邪?”

孙坚说:“董卓逆天无道,颠覆王室。今天如果不诛灭你三族,昭示天下,那么我死不瞑目。难道还会与你和亲吗?”

092

复进军大谷。

孙坚于是再次向大谷进军。

093

拒雒九十里。

此时距离洛阳还有九十里。

094

〈山阳公载记曰:“卓谓长史刘艾曰:‘关东军败数矣,皆畏孤,无能为也。惟孙坚小戆,颇能用人,当语诸将,使知忌之。孤昔与周慎西征,慎围边韩於金城。孤语张温,求引所将兵为慎作後驻。温不听。孤时上言其形势,知慎必不克。臺今有本末。事未报,温又使孤讨先零叛羌,以为西方可一时荡定。孤皆知其不然而不得止,遂行,留别部司马刘靖将步骑四千屯安定,以为声势。叛羌便还,欲截归道,孤小击辄开,畏安定有兵故也。虏谓安定当数万人,不知但靖也。时又上章言状,而孙坚随周慎行,谓慎求将万兵造金城,使慎以二万作後驻,边韩城中无宿穀,当於外运,畏慎大兵,不敢轻与坚战,而坚兵足以断其运道,儿曹用必还羌谷中,涼州或能定也。温既不能用孤,慎又不用坚,自攻金城,坏其外垣,驰使语温,自以克在旦夕,温时亦自以计中也。而渡辽儿果断(蔡园)〔葵园〕,慎弃辎重走,果如孤策。臺以此封孤都乡侯。坚以佐军司马,所见与人同,自为可耳。’艾曰:‘坚虽时见计,故自不如李傕、郭汜。闻在美阳亭北,将千骑步与虏合,殆死,亡失印绶,此不为能也。’卓曰:‘坚时乌合义从,兵不如虏精,且战有利钝。但当论山东大势,终无所至耳。’艾曰:‘山东儿驱略百姓,以作寇逆,其锋不如人,坚甲利兵强弩之用又不如人,亦安得久?’卓曰:‘然,但杀二袁、刘表、孙坚,天下自服从孤耳。’”〉

(《山阳公载记》记载道:“董卓对长史刘艾说:‘关东的军队已经屡次战败,都畏惧我,成不了什么气候。只有孙坚这个小愣头青,还算会用人,应当告诉各位将领,让他们知道要提防他。我以前和周慎西征,周慎在金城包围了边章和韩遂。我告诉张温,请求率领自己的部队给周慎作后援。张温不听。我当时上书陈述了形势,断定周慎必定不能取胜。朝廷至今还有当时的文书案卷。事情还没得到批复,张温又派我去讨伐先零叛羌,认为西方可以一举荡平。我虽然知道不可能成功,但无法阻止,于是就出发了,留下别部司马刘靖率领四千步骑兵屯驻在安定,作为声援。叛乱的羌人果然返回,想截断我的归路,我稍作攻击他们就退开了,这是因为他们害怕安定有驻军。敌人以为安定有数万兵马,却不知道只有刘靖的部队。当时我又上奏章说明情况,而孙坚正跟随周慎作战,他对周慎说,请求率领一万士兵进逼金城,让周慎率领两万大军作为后援。边章和韩遂城中没有存粮,必须从外面运送,他们害怕周慎的大军,不敢轻易与孙坚交战,而孙坚的兵力足以切断他们的运输线。那帮家伙必定会退回羌人的山谷中,这样凉州或许就能平定了。张温既不采纳我的计策,周慎又不采纳孙坚的计策,自己去攻打金城,摧毁了外墙,就派人飞马告诉张温,自以为胜利在望。张温当时也觉得计策得当。结果渡辽的胡人果然截断了(蔡园)〔葵园〕的粮道,周慎丢弃辎重逃跑,果然如我所料。朝廷因此封我为都乡侯。孙坚当时只是个佐军司马,见解和别人差不多,只是自以为是罢了。’刘艾说:‘孙坚虽然时有见解,但终究不如李傕、郭汜。听说他在美阳亭北,率领千余步骑兵与敌军交战,差点战死,还丢失了印信,这不能算是有能力。’董卓说:‘孙坚当时的义军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,兵力不如敌人精锐,况且战斗总有顺利和不顺利的时候。但从整个山东的局势来看,他们终究成不了大事。’刘艾说:‘山东那帮人胁迫百姓作乱,他们的锋芒不如人,坚固的铠甲、锋利的兵器和强劲的弩箭也比不上我们,又怎么能长久呢?’董卓说:‘是的,但只要杀掉袁绍、袁术、刘表和孙坚,天下自然就会臣服于我了。’”)

095

卓寻徙都西入关,焚烧雒邑。

董卓不久后就迁都西入关中,并放火烧毁了洛阳城。

096

坚乃前入至雒,修诸陵,平塞卓所发掘。

于是孙坚率军进入洛阳,修缮了各处皇陵,并填平了董卓挖掘的坟墓。

097

〈江表传曰:“旧京空虚,数百里中无烟火。坚前入城,惆怅流涕。”吴书曰:“坚入洛,扫除汉宗庙,祠以太牢。坚军城南甄官井上,旦有五色气,举军惊怪,莫有敢汲。坚令人入井,探得汉传国玺,文曰‘受命於天,既寿永昌’,方圜四寸,上纽交五龙,上一角缺。初,黄门张让等作乱,劫天子出奔,左右分散,掌玺者以投井中。”山阳公载记曰:“袁術将僭号,闻坚得传国玺,乃拘坚夫人而夺之。”江表传曰:“案汉献帝起居注云‘天子从河上还,得六玺於阁上’,又太康之初孙皓送金玺六枚,无有玉,明其伪也。”虞喜志林曰:“天子六玺者,文曰‘皇帝之玺’、‘皇帝行玺’、‘皇帝信玺’、‘天子之玺’、‘天子行玺”、‘天子信玺’。此六玺所封事异,故文字不同。献帝起注云‘从河上还,得六玉玺於阁上’,此之谓也。传国玺者,乃汉高祖所佩秦皇帝玺,世世传受,号曰传国玺。案传国玺不在六玺之数,安得总其说乎?应氏汉官、皇甫世纪,其论六玺,文义皆符。汉宫传国玺,文曰‘受命於天,既寿且康’。‘且康’‘永昌’,二字为错,未知两家何者为得。金玉之精,率有光气,加以神器秘宝,辉耀益彰,盖一代之奇观,将来之异闻,而以不解之故,强谓之伪,不亦诬乎!陈寿为破虏传亦除此说,俱惑起居注,不知六玺殊名,与传国为七者也。吴时无能刻玉,故天子以金为玺。玺虽以金,於文不异。吴降而送玺者送天子六玺,曩所得玉玺,乃古人遗印,不可施用。天子之玺,今以无有为难,不通其义者耳。”臣松之以为孙坚於兴义之中最有忠烈之称,若得汉神器而潜匿不言,此为阴怀异志,岂所谓忠臣者乎?吴史欲以为国华,而不知损坚之令德。如其果然,以传子孙,纵非六玺之数,要非常人所畜,孙皓之降,亦不得但送六玺,而宝藏传国也。受命於天,奚取於归命之堂,若如喜言,则此玺今尚在孙门。匹夫怀璧,犹曰有罪,而况斯物哉!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旧都洛阳一片空虚,方圆数百里内都看不到炊烟。孙坚率军入城,不禁惆怅地流下眼泪。”《吴书》记载:“孙坚进入洛阳后,清扫了汉室宗庙,用牛、羊、猪三牲齐备的太牢之礼进行祭祀。孙坚的军队驻扎在城南甄官署的井边,一天早上,井上出现五彩之气,全军都感到惊奇,没人敢去打水。孙坚派人下井探查,找到了汉朝的传国玉玺,上面刻着‘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’八个字,玺印见方四寸,印纽为相互交缠的五条龙,其中一角有缺损。当初,黄门张让等人作乱,挟持天子出逃,随从四散,掌管玉玺的人便将它投入了这口井中。”《山阳公载记》记载:“袁术准备僭越称帝,听说孙坚得到了传国玉玺,便扣押了孙坚的夫人,将玉玺夺了过去。”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查阅汉献帝的起居注,上面写着‘天子从黄河边返回,在宫中阁楼上找到了六枚玉玺’,并且太康初年(公元280年)孙皓投降时送来了六枚金玺,其中并没有玉玺,这足以证明(孙坚得玺)的说法是伪造的。”虞喜的《志林》中说:“天子的六玺,上面分别刻着‘皇帝之玺’、‘皇帝行玺’、‘皇帝信玺’、‘天子之玺’、‘天子行玺’、‘天子信玺’。这六枚玉玺用于不同事务的封印,所以文字也不同。汉献帝的起居注说‘从黄河边返回,在宫中阁楼上找到了六枚玉玺’,指的就是这六枚。而传国玉玺,是汉高祖佩戴过的秦始皇的玉玺,代代相传,被称为传国玺。查证可知,传国玉玺并不在六玺之列,怎么能将它们混为一谈呢?应劭的《汉官仪》、皇甫谧的《帝王世纪》,其中关于六玺的论述,文义都相符合。汉宫的传国玉玺,上面的文字是‘受命于天,既寿且康’。‘且康’与‘永昌’这两个词有差异,不知道两家的记载哪个是准确的。金玉的精华,通常都会发光,何况是神器秘宝,其光辉必然更加彰显,这应当算是一代奇观、千古奇闻,却因为无法理解就强行说它是假的,这难道不是一种诬蔑吗!陈寿在撰写《孙破虏传》时也删去了这个说法,他也是被《起居注》所迷惑,不知道六玺各有其名,与传国玺加起来其实是七枚。东吴时期没有能工巧匠雕刻玉器,所以天子用金来制作印玺。印玺虽然是金制的,但上面的文字并无不同。东吴投降时送上的印玺,是天子的六玺,而从前得到的传国玉玺,乃是古人遗留的印信,不能再使用。至于天子的玉玺,现在的人因为见不到就认为它不存在,这只是不了解其中道理罢了。”我(裴松之)认为,孙坚在起兵讨伐董卓的义士中,最享有忠烈之名。如果他真的得到了汉朝的神器(传国玉玺)却秘而不宣,这就是心怀异志,哪里还能称得上是忠臣呢?《吴书》的作者想以此来为吴国增光,却不知道这反而损害了孙坚的美好德行。如果事情果真如此,他将玉玺传给子孙,即使此玺不在六玺之列,也绝非常人所能拥有的物品,那么孙皓投降的时候,就不可能只交出六枚金玺,而把传国玉玺私自珍藏起来。既然说是‘受命于天’,又怎会在投降的殿堂上被夺走呢?如果真如虞喜所言,那么这枚玉玺至今仍在孙氏后人手中。一个普通人怀揣玉璧,尚且被认为有罪,更何况是这样的国之重器呢!)

098

讫,引军还,住鲁阳。

事情办完后,孙坚率军返回,驻扎在鲁阳。

099

〈吴录曰:“是时关东州郡,务相兼併以自强大。袁绍遣会稽周㬂为豫州刺史,来袭取州。坚慨然叹曰:‘同举义兵,将救社稷。逆贼垂破而各若此,吾当谁与戮力乎!’言发涕下。㬂字仁明,周昕之弟也。”会稽典录曰:“初曹公兴义兵,遣人要㬂,㬂卽收合兵众,得二千人,从公征伐,以为军师。後与坚争豫州,屡战失利。会次兄九江太守昂为袁術所攻,㬂往助之。军败,还乡里,为许贡所害。”〉

(《吴录》记载:“当时关东地区的各州郡,都在忙于互相吞并来壮大自己。袁绍派遣会稽人周㬂担任豫州刺史,前来袭取豫州。孙坚感慨地叹息道:‘我们一同举义兵,本是为拯救国家社稷。如今逆贼董卓即将败亡,各路诸侯却各自为政,做出这种事,我还能和谁同心协力呢!’说到这里,不禁声泪俱下。周㬂字仁明,是周昕的弟弟。”《会稽典录》记载:“当初曹操兴起义兵时,派人邀请周㬂,周㬂随即集合部众,得到两千人,跟随曹操征战,担任军师。后来与孙坚争夺豫州,多次交战都失利了。恰逢他的二哥、九江太守周昂遭到袁术的攻击,周㬂前去援助。结果战败,回到家乡,被许贡所害。”)

100

初平三年,術使坚征荆州,击刘表。

初平三年(公元192年),袁术派孙坚去征伐荆州,攻打刘表。

101

表遣黄祖逆於樊邓之间。

刘表派遣黄祖在樊城与邓县之间迎击。

102

坚击破之,追渡汉水,遂围襄阳,单马行岘山,为祖军士所射杀。

孙坚击败了黄祖的军队,追击并渡过汉水,于是包围了襄阳。当他单人独骑巡视岘山时,被黄祖的士兵射杀。

103

〈典略曰:“坚悉其众攻表,表闭门,夜遣将黄祖潜出发兵。祖将兵欲还,坚逆与战。祖败走,窜岘山中。坚乘胜夜追祖,祖部兵从竹木间暗射坚,杀之。”吴录曰:“坚时年三十七。”英雄记曰:“坚以初平四年正月七日死。”又云:“刘表将吕公将兵缘山向坚,坚轻骑寻山讨公。公兵下石。中坚头,应时脑出物故。其不同如此也。”〉

〈《典略》记载说:“孙坚率领全部兵马攻打刘表,刘表紧闭城门,于夜间派遣将领黄祖悄悄出兵。黄祖率军正要返回时,孙坚迎击并与之交战。黄祖战败逃跑,躲藏在岘山之中。孙坚乘胜在夜间追击黄祖,黄祖的部下从竹林树木之间暗中射击孙坚,将他杀死。”《吴录》记载说:“孙坚当时三十七岁。”《英雄记》记载说:“孙坚死于初平四年(公元193年)正月七日。”又记载说:“刘表的将领吕公率兵沿着山路逼近孙坚,孙坚带领轻骑兵进山讨伐吕公。吕公的士兵从山上投下石头,击中孙坚的头部,他当场脑浆迸裂而死。关于他死因的记载就是这样有所不同。”〉

104

兄子贲,帅将士众就術。

孙坚的侄子孙贲,率领着将士们去投奔袁术。

105

術复表贲为豫州刺史。

袁术于是上表朝廷,任命孙贲为豫州刺史。

106

坚四子:策、权、翊、匡。

孙坚有四个儿子:孙策、孙权、孙翊、孙匡。

107

权既称尊号,谥坚曰武烈皇帝。

孙权称帝后,追谥孙坚为武烈皇帝。

108

〈吴录曰:“尊坚庙曰始祖,墓曰高陵。”志林曰:“坚有五子:策、权、翊、匡,吴氏所生;少子朗,庶生也,一名仁。”〉

〈《吴录》记载道:“尊称孙坚的宗庙为始祖庙,陵墓称为高陵。”《志林》记载道:“孙坚有五个儿子:孙策、孙权、孙翊、孙匡,是吴夫人所生;小儿子孙朗,是庶出,又名孙仁。”〉

109

策字伯符。

孙策,字伯符。

110

坚初兴义兵,策将母徙居舒。

孙坚当初兴起义兵时,孙策带着母亲迁居到舒县。

111

与周瑜相友,收合士大夫,江淮间人咸向之。

他与周瑜结为好友,收纳聚合有才识的人士,长江、淮河一带的人都归附于他。

112

〈江表传曰:“坚为朱儁所表,为佐军,留家著寿春。策年十馀岁,已交结知名,声誉发闻。有周瑜者,与策同年,亦英达夙成,闻策声闻,自舒来造焉。便推结分好,义同断金,劝策徙居舒,策从之。”〉

〈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孙坚被朱儁上表举荐,担任佐军,便将家人安置在寿春。孙策当时十多岁,已经结交了许多知名人士,声名远扬。有个叫周瑜的人,与孙策同龄,也是才智出众、年少有为,他听闻孙策的名声,特地从舒县前来拜访。两人随即推心置腹,结下深厚情谊,情义如同断金之交。周瑜劝说孙策迁居到舒县,孙策听从了他的建议。”〉

113

坚薨,还葬曲阿。

孙坚去世后,被送回曲阿安葬。

114

已乃渡江居江都。

之后,孙策渡过长江,居住在江都。

115

〈魏书曰:“策当嗣侯,让与弟匡。”〉

〈《魏书》记载:“孙策本应继承父亲的侯爵爵位,但他将爵位让给了弟弟孙匡。”〉

116

徐州牧陶谦深忌策。

徐州牧陶谦对孙策非常忌惮。

117

策舅吴景,时为丹杨太守,策乃载母徙曲阿,与吕範,孙河俱就景。

孙策的舅舅吴景当时担任丹杨太守,于是孙策便带着母亲迁居到曲阿,与吕范、孙河一同去投靠吴景。

118

因缘召募得数百人。

趁着这个机会,他招募到了数百人。

119

兴平元年,从袁術。

兴平元年(公元194年),孙策投奔了袁术。

120

術甚奇之,以坚部曲还策。

袁术对他十分赏识,把孙坚的旧部归还给了孙策。

121

〈吴暦曰:“初策在江都时,张纮有母丧。策数诣纮,咨以世务,曰:‘方今汉祚中微,天下扰攘,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,未有能扶危济乱者也。先君与袁氏共破董卓,功业未遂,卒为黄祖所害。策虽暗稚,窃有微志,欲从袁扬州求先君馀兵,就舅氏於丹杨,收合流散,东据吴会,报讎雪耻,为朝廷外籓。君以为何如?’纮答曰:‘既素空劣,方居衰绖之中,无以奉赞盛略。’策曰:‘君高名播越,远近怀归。今日事计,决之於君,何得不纡虑启告,副其高山之望?若微志得展,血讎得报,此乃君之勋力,策心所望也。’因涕泣横流,颜色不变。纮见策忠壮内发,辞令慷慨,感其志言,乃答曰:‘昔周道陵迟,齐晋並兴;王室已宁,诸侯贡职。今君绍先侯之轨,有骁武之名,若投丹杨,收兵吴会,则荆扬可一,讎敌可报。据长江,奋威德,诛除群秽,匡辅汉室,功业侔於桓文,岂徒外籓而已哉?方今世乱多难,若功成事立,当与同好俱南济也。’策曰:‘一与君同符合契,(同)有永固之分,今便行矣,以老母弱弟委付於君,策无复回顾之忧。’”江表传曰:“策径到寿春见袁術,涕泣而言曰:‘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,与明使君会於南阳,同盟结好;不幸遇难,勋业不终。策感惟先人旧恩,欲自凭结,原明使君垂察其诚。’術甚贵异之,然未肯还其父兵。術谓策曰:‘孤始用贵舅为丹杨太守,贤从伯阳为都尉,彼精兵之地,可还依召募。’策遂诣丹杨依舅,得数百人,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,幾至危殆。於是复往见術,術以坚馀兵千馀人还策。”〉

〈《吴历》记载说:“起初孙策在江都时,张纮正为母亲服丧。孙策多次拜访张纮,向他咨询天下大事,说:‘如今汉室国运衰微,天下动荡不安,各路英雄豪杰拥兵自重、谋求私利,却没有一个能扶危济乱的人。先父(孙坚)曾与袁氏(袁术)共同讨伐董卓,功业尚未完成,最终不幸被黄祖杀害。我虽然愚钝幼稚,但私下里也有些志向,打算向扬州牧袁术请求得到先父的旧部,然后到丹杨去投奔舅父,收拢离散的士卒,向东占据吴郡和会稽郡,报仇雪恨,并成为朝廷在外镇守的藩属。您认为如何?’张纮回答说:‘我一向才能低下,又正值母亲去世的服丧期间,无法为您的宏图大略出谋划策。’孙策说:‘您的大名远扬,远近之人都心向于您。今天的计策,成败取决于您,怎能不请您费心指点,以满足我对您如高山一般的期望呢?如果我的微小志向得以实现,血海深仇得以昭雪,这便是您的功劳,也是我孙策心中所期盼的。’说罢便泪流满面,但神色坚定不变。张纮见孙策忠义果敢之情发自内心,言辞慷慨激昂,被他的志向和话语所感动,于是回答说:‘过去周朝王室衰落,齐桓公、晋文公便顺势兴起;等到王室安宁之后,诸侯们才重新朝贡述职。如今您继承了先父(乌程侯孙坚)的事业,又素有骁勇善战的名声,如果前往丹杨,在吴郡和会稽郡一带招兵买马,那么荆州和扬州就可以统一,杀父之仇就可以报了。凭借长江天险,奋扬威名与德行,铲除各路污秽之徒,匡扶汉室,功业可以与齐桓公、晋文公相媲美,又岂止是做一个朝廷的外藩呢?当今世道混乱多灾多难,如果您的功业能够成就,我定会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南渡长江追随您。’孙策说:‘一旦与您同心合意,(我们)就有了永不改变的交情,我现在就出发,将老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们都托付给您,如此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。’”《江表传》记载说:“孙策直接到寿春拜见袁术,声泪俱下地说:‘我已故的父亲当年从长沙出兵讨伐董卓,在南阳与您相会,结为盟友;不幸的是他中途遇难,功业未能最终完成。我感念先父与您的旧日恩情,希望能凭借这层关系依附于您,恳请您明察我的诚心。’袁术对他十分器重和赏识,但却不肯将孙坚的旧部归还给他。袁术对孙策说:‘我当初任用你的舅父吴景为丹杨太守,你的堂兄孙贲为都尉,那是个能出精兵的地方,你可以回去依靠他们招募兵马。’孙策于是前往丹杨投靠舅父,招募到数百人,却遭到泾县大帅祖郎的袭击,几乎陷入绝境。于是,他再次前去拜见袁术,袁术这才将孙坚留下的一千多名旧部归还给了孙策。”〉

122

太傅马日䃅杖节安集关东,在寿春以礼辟策,表拜怀义校尉,術大将乔蕤、张勋皆倾心敬焉。

太傅马日䃅持朝廷符节到关东地区安抚动乱,他在寿春时,按照礼制征召孙策,并上表奏请朝廷任命孙策为怀义校尉,袁术的大将乔蕤、张勋等人都对他倾心敬佩。

123

術常叹曰:“使術有子如孙郎,死复何恨!”

袁术常常感叹说:“如果我袁术能有像孙郎(孙策)这样的儿子,死了还有什么遗憾呢!”

124

策骑士有罪,逃入術营,隐於内厩。

孙策的一名骑兵犯了罪,逃到袁术的军营里,藏在了马厩中。

125

策指使人就斩之,讫,诣術谢。

孙策派人进入袁术军营将其斩首,事后,便去向袁术请罪。

126

術曰:“兵人好叛,当共疾之,何为谢也?”由是军中益畏惮之。

袁术说:“士兵们喜欢叛逃,我们应该共同痛恨这种行为,你为什么要道歉呢?”从此以后,军中的人更加敬畏和惧怕孙策。

127

術初许策为九江太守,已而更用丹杨陈纪。

袁术起初许诺任命孙策为九江太守,但后来却改用了丹杨人陈纪。

128

後術欲攻徐州,从庐江太守陆康求米三万斛。

后来袁术想要进攻徐州,向庐江太守陆康索要三万斛米。

129

康不与,術大怒。

陆康不给,袁术勃然大怒。

130

策昔曾诣康,康不见,使主簿接之。

孙策过去曾经拜访过陆康,陆康却不肯见他,只派主簿出来接待。

131

策常衔恨。

孙策因此一直怀恨在心。

132

術遣策攻康,谓曰:“前错用陈纪,每恨本意不遂。今若得康,庐江真卿有也。”

袁术派遣孙策去攻打陆康,并对他说:“之前我错用了陈纪,常常悔恨没能实现最初的意图。如今你如果能攻克庐江,那地方就真的归你了。”

133

策攻康,拔之。

孙策进攻陆康,最终攻克了庐江郡。

134

術复用其故吏刘勋为太守,策益失望。

袁术却又任命他以前的部下刘勋担任庐江太守,孙策对此更加失望。

135

先是,刘繇为扬州刺史,州旧治寿春。

在此之前,刘繇担任扬州刺史,扬州原来的治所设在寿春。

136

寿春,術已据之,繇乃渡江治曲阿。

袁术已经占据了寿春,刘繇于是渡过长江,在曲阿设立了州治所。

137

时吴景尚在丹杨,策从兄贲又为丹扬都尉,繇至,皆迫逐之。

当时,吴景还在丹杨,孙策的堂兄孙贲又担任丹杨都尉,刘繇到达后,将他们两人都驱逐了出去。

138

景、贲退舍历阳。

吴景和孙贲撤退驻扎在历阳。

139

繇遣樊能、于麋东屯横江津,张英屯当利口,以距術。

刘繇派遣樊能、于麋向东驻扎在横江津,派遣张英驻扎在当利口,以此来抵抗袁术。

140

術自用故吏琅邪惠衢为扬州刺史,更以景为督军中郎将,与贲共将兵击英等,连年不克。

袁术自己任命旧部下、琅邪人惠衢为扬州刺史,另外任命吴景为督军中郎将,与孙贲共同率兵攻打张英等人,连续多年都没能攻克。

141

策乃说術,乞助景等平定江东。

孙策于是去劝说袁术,请求袁术让他去帮助吴景等人平定江东地区。

142

〈江表传曰:“策说術云:‘家有旧恩在东,原助舅讨横江;横江拔,因投本土召募,可得三万兵,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。’術知其恨,而以刘繇據曲阿,王朗在会稽,谓策未必能定,故许之。”〉

《江表传》记载道:“孙策劝说袁术道:‘我家在江东地区有旧日的恩义,我愿意去帮助舅舅攻打横江;攻下横江后,我就可以凭借家乡的人脉招募兵马,可以招募到三万士兵,来辅佐英明的您匡扶汉室。’袁术知道孙策心怀怨恨,但又考虑到刘繇占据着曲阿,王朗盘踞在会稽,认为孙策未必能成功,所以就答应了他。”

143

術表策为折衝校尉,行殄寇将军,兵财千馀,骑数十匹,宾客願从者数百人。

袁术于是上表任命孙策为折冲校尉,代理殄寇将军,拨给他一千多名士兵,几十匹战马,还有愿意跟随他的门客数百人。

144

比至历阳,众五六千。

等到他抵达历阳时,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五六千人。

145

策母先自曲阿徙於历阳,策又徙母阜陵,渡江转鬥,所向皆破。

孙策的母亲先前已经从曲阿迁居到历阳,孙策又把母亲安置到阜陵,然后自己率军渡过长江,四处征战,所向披靡,无不攻克。

146

莫敢当其锋,而军令整肃,百姓怀之。

没有人敢抵挡他的锋芒,而且他的军队纪律严明,因此深受百姓的拥戴。

147

〈江表传曰:“策渡江攻繇牛渚营,尽得邸阁粮穀、战具,是岁兴平二年也。时彭城相薛礼、下邳相笮融依繇为盟主,礼據秣陵城,融屯县南。策先攻融,融出兵交战,斩首五百馀级,融卽闭门不敢动。因渡江攻礼,礼突走,而樊能、于麋等复合众袭夺牛渚屯。策闻之,还攻破能等,获男女万馀人。复下攻融,为流矢所中,伤股,不能乘马,因自舆还牛渚营。或叛告融曰:‘孙郎被箭已死。’融大喜,卽遣将於兹乡策。策遣步骑数百挑战,设伏於後,贼出击之,锋刃未接而伪走,贼追入伏中,乃大破之,斩首千馀级。策因往到融营下,令左右大呼曰:‘孙郎竟云何!’贼於是惊怖夜遁。融闻策尚在,更深沟高垒,缮治守备。策以融所屯地势险固,乃捨去,攻破繇别将於海陵,转攻湖孰、江乘,皆下之。”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孙策渡江攻打刘繇的牛渚营,缴获了全部的粮草和军用物资,这一年是兴平二年(公元195年)。当时彭城相薛礼、下邳相笮融都依附刘繇并推他为盟主,薛礼占据秣陵城,笮融驻扎在县城南面。孙策先攻打笮融,笮融出兵交战,被斩首五百多人,于是立刻关门不敢再出战。孙策接着渡江攻打薛礼,薛礼仓皇逃走,而樊能、于麋等人又集合部队偷袭夺回了牛渚屯。孙策听闻后,回军击败樊能等人,俘获了一万多名男女。他再次进攻笮融,被流箭射中大腿,无法骑马,于是乘车返回牛渚营。有人叛逃并告诉笮融说:‘孙郎已经被箭射死了。’笮融大喜,立即派遣将领在此地攻击孙策。孙策派出数百步兵和骑兵前去挑战,并在后方设下埋伏。敌军出击后,双方兵刃未接,孙策的部队就假装败退,敌军追入埋伏圈,于是被彻底击溃,斩首一千多人。孙策于是亲自到笮融的营前,命令左右侍卫大喊:‘孙郎到底怎么样了!’敌军因此惊恐万状,连夜逃跑。笮融听说孙策还在,便下令加深壕沟、筑高壁垒,加紧修缮防御工事。孙策认为笮融驻守的地方地势险要坚固,于是放弃进攻,转而攻破了刘繇在海陵的别部将领,又转攻湖孰、江乘,都攻克了。”)

148

策为人,美姿颜,好笑语,性阔达聽受,善於用人。

孙策这个人,容貌英俊,爱说笑,性格开朗大度,善于听取意见,并且擅长用人。

149

是以士民见者,莫不尽心,乐为致死。

因此,见过他的士人百姓,无不尽心尽力,乐意为他效死。

150

刘繇弃军遁逃,诸郡守皆捐城郭奔走。

刘繇抛弃军队独自逃跑,各郡的太守也都放弃城池逃走了。

151

〈江表传曰:“策时年少,虽有位号,而士民皆呼为孙郎。百姓闻孙郎至,皆失魂魄;长吏委城郭,窜伏山草。及至,军士奉令,不敢虏略,鸡犬菜茹,一无所犯,民乃大悦,竞以牛酒诣军。刘繇既走,策入曲阿劳赐将士,遣将陈宝诣阜陵迎母及弟。发恩布令,告诸县:‘其刘繇、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,一无所问;乐从军者,一身行,复除门戸;不乐者,勿强也。’旬日之间,四面雲集,得见兵二万馀人,马千馀匹,威震江东,形势转盛。”〉

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孙策当时年纪尚轻,虽然有官职爵位,但士兵和百姓都称他为‘孙郎’。百姓们听说孙郎来了,都吓得魂不附体;地方官吏们则抛弃城池,逃到山林草莽中躲藏起来。等到孙策的军队到达后,士兵们都遵守军令,不敢抢掠,连百姓的鸡、狗和蔬菜都没有侵犯,于是民众非常高兴,争相带着牛肉和美酒到军中犒劳。刘繇逃走后,孙策进入曲阿,犒劳赏赐将士,并派遣部将陈宝前往阜陵迎接他的母亲和弟弟。他还颁布仁德的政令,通告各个县:‘那些原属刘繇、笮融的同乡和部下前来投降的,一概不追究过往;愿意参军的,只需本人前来,他全家即可免除赋税徭役;不愿意的,绝不强求。’十天之内,四面八方的人云集而来,招募到士兵两万多人,战马一千多匹,孙策的声威震动江东,势力也变得更加强盛。”

152

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馀人,处处屯聚。

吴郡人严白虎等人,各自聚集了一万多兵马,在各地屯兵据守。

153

吴景等欲先击破虎等,乃至会稽。

吴景等人想要先攻破严白虎的部队,然后再进军会稽。

154

策曰:“虎等群盗,非有大志,此成禽耳。”

孙策说:“严白虎这伙人不过是一群盗贼,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,他们迟早是会被我们擒获的囊中之物。”

155

遂引兵渡浙江,據会稽,屠东冶,乃攻破虎等。

于是孙策率领军队渡过浙江,占据了会稽郡,并在东冶县进行了屠城,接着就攻破了严白虎等人的部队。

156

〈吴录曰:“时有乌程邹他、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等,各聚众万馀或数千。引兵撲讨,皆攻破之。策母吴氏曰:‘晟与汝父有昇堂见妻之分,今其诸子兄弟皆已枭夷,独馀一老翁,何足复惮乎?’乃捨之,馀咸族诛。策自讨虎,虎高垒坚守,使其弟舆请和。许之。舆请独与策会面约。既会,策引白刃斫席,舆体动,策笑曰:‘闻卿能坐跃,剿捷不常,聊戏卿耳!’舆曰:‘我见刃乃然。’策知其无能也,乃以手戟投之,立死。舆有勇力,虎众以其死也,甚惧。进攻破之。虎奔馀杭,投许昭於虏中。程普请击昭,策曰:‘许昭有义於旧君,有诚於故友,此丈夫之志也。’乃捨之。”臣松之案:许昭有义於旧君,谓济盛宪也,事见後注。有诚於故友,则受严白虎也。〉

(《吴录》记载:“当时有乌程人邹他、钱铜以及前合浦太守、嘉兴人王晟等人,各自聚集了上万或数千兵众。孙策率兵征讨,将他们全部攻破。孙策的母亲吴夫人说:‘王晟与你父亲有登堂见妻的交情,如今他的子侄兄弟都已被处死,只剩下一个老翁,还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呢?’于是孙策放过了他,其余的人则全部被诛灭了家族。孙策亲自讨伐严白虎,严白虎高筑壁垒坚守,并派他的弟弟严舆前来求和。孙策同意了。严舆请求与孙策单独会面约定。见面时,孙策拔出利刃砍向坐席,严舆身体为之一颤。孙策笑着说:‘听说您能从坐姿直接跃起,身手非凡,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罢了!’严舆说:‘我一见到刀刃就会这样。’孙策知道他并无才能,于是用手戟投向他,当场将他杀死。严舆素有勇力,严白虎的部众因他的死而深感恐惧。孙策趁势进攻,击败了他们。严白虎逃往余杭,在当地人中投靠了许昭。程普请求攻打许昭,孙策说:‘许昭对旧主有情有义,对故友真诚相待,这才是大丈夫的志向啊。’于是便放过了他。”臣裴松之考证:许昭对旧主有情义,指的是他救助盛宪的事,这件事在后面的注释中有记载。对故友真诚,则是指他收留了严白虎。)

157

尽更置长吏,策自领会稽太守,复以吴景为丹杨太守,以孙贲为豫章太守,分豫章为庐陵郡,以贲弟辅为庐陵太守,丹扬朱治为吴郡太守。

孙策将各郡县的长官全部重新任命:自己兼任会稽太守,又任命吴景为丹杨太守,孙贲为豫章太守;并分豫章郡设立庐陵郡,任命孙贲的弟弟孙辅为庐陵太守;任命丹杨人朱治为吴郡太守。

158

彭城张昭、广陵张纮、秦松、陈端等,为谋主。

任用彭城人张昭、广陵人张纮、秦松、陈端等人,作为自己的主要谋士。

159

〈江表传曰:“策遣奉正都尉刘由、五官掾高承奉章诣许,拜献方物。”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孙策派遣奉正都尉刘由、五官掾高承带着奏章前往许都,朝拜并进献地方特产。”)

160

时袁術僭号,策以书责而绝之。

当时袁术僭越称帝,孙策写信斥责他,并与他断绝了关系。

161

〈吴录载策使张纮为书曰:“盖上天垂司过之星,圣王建敢谏之鼓,设非谬之备,急箴阙之言,何哉?凡有所长,必有所短也。去冬传有大计,无不悚惧;旋知供备贡献,万夫解惑。顷闻建议,复欲追遵前图,卽事之期,便有定月。益使怃然,想是流妄;设其必尔,民何望乎?曩日之举义兵也,天下之士所以响应者,董卓擅废置,害太后、弘农王,略烝宫人,发掘园陵,暴逆至此,故诸州郡雄豪闻声慕义。神武外振,卓遂内歼。元恶既毙,幼主东顾,俾保傅宣命,欲令诸军振旅,(於)河北通谋黑山,曹操放毒东徐,刘表称乱南荆,公孙瓒炰烋北幽,刘繇决力江浒,刘备争盟淮隅,是以未获承命櫜弓戢戈也。今备繇既破,操等饥馁,谓当与天下合谋,以诛醜类。舍而不图,有自取之志,非海内所望,一也。昔成汤伐桀,称有夏多罪;武王伐纣,曰殷有罪罚重哉。此二王者,虽有圣德,宜当君世;如使不遭其时,亦无繇兴矣。幼主非有恶於天下,徒以春秋尚少,胁於强臣,若无过而夺之,惧未合於汤武之事,二也。卓虽狂狡,至废主自与,亦犹未也,而天下闻其桀虐,攘臂同心而疾之,以中土希战之兵,当边地劲悍之虏,所以斯须遊魂也。今四方之人,皆玩敌而便战鬬矣,可得而胜者,以彼乱而我治,彼逆而我顺也。见当世之纷若,欲大举以临之,适足趣祸,三也。天下神器,不可虚干,必须天赞与人力也。殷汤有白鸠之祥,周武有赤乌之瑞,汉高有星聚之符,世祖有神光之徵,皆因民困悴於桀纣之政,毒苦於秦莽之役,故能芟去无道,致成其志。今天下非患於幼主,未见受命之应验,而欲一旦卒然登卽尊号,未之或有,四也。天子之贵,四海之富,谁不欲焉?义不可,势不得耳。陈胜、项籍、王莽、公孙述之徒,皆南面称孤,莫之能济。帝王之位,不可横冀,五也。幼主岐嶷,若除其偪,去其鲠,必成中兴之业。夫致主於周成之盛,自受旦奭之美,此诚所望於尊明也。纵使幼主有他改异,犹望推宗室之谱属,论近亲之贤良,以绍刘统,以固汉宗。皆所以书功金石,图形丹青,流庆无穷,垂声管纮。舍而不为,为其难者,想明明之素,必所不忍,六也。五世为相,权之重,势之盛,天下莫得而比焉。忠贞者必曰宜夙夜思惟,所以扶国家之踬顿,念社稷之危殆,以奉祖考之志,以报汉室之恩。其忽履道之节而强进取之欲者,将曰天下之人非家吏则门生也,孰不从我?四方之敌非吾匹则吾役也,谁能违我?盍乘累世之势,起而取之哉?二者殊数,不可不详察,七也。所贵於圣哲者,以其审於機宜,慎於举措。若难图之事,难保之势,以激群敌之气,以生众人之心,公义故不可,私计又不利,明哲不处,八也。世人多惑於图纬而牵非类,比合文字以悦所事,苟以阿上惑众,终有後悔者,自往迄今,未尝无之,不可不深择而熟思,九也。九者,尊明所见之馀耳,庶备起予,补所遗忘。忠言逆耳,幸留神聽!”典略云张昭之辞。臣松之以为张昭虽名重,然不如纮之文也,此书必纮所作。〉

〈《吴录》记载孙策派张纮写信(给袁术)说:“上天设置了预示过错的星象,圣明的君王设立了供人进谏的鼓,防备错误的发生,急于听到规劝自己过失的言论,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凡是有长处的人,也必然会有短处。去年冬天,传说您有(称帝的)宏大计划,大家无不感到惊恐;不久后得知您只是准备贡品,这才让众人消除了疑虑。近来又听说有人建议,您想再次实行之前的图谋,并且连具体实施的月份都已定下。这更使人忧虑不安,我想这应该是谣言吧;如果真的如此,百姓还有什么指望呢?当初举义兵之时,天下的士人之所以响应,是因为董卓擅自废立皇帝,杀害何太后和弘农王,奸淫宫女,挖掘皇陵,暴虐到如此地步,所以各州郡的英雄豪杰都闻风响应,仰慕大义。朝廷神威远播,董卓最终在内部被消灭。元凶已经伏法,幼主(汉献帝)东归,命令太傅等人宣告旨意,想让各路军队班师回朝。但(袁绍)在河北勾结黑山军,曹操在东边的徐州作乱,刘表在南边的荆州制造动乱,公孙瓒在北边的幽州咆哮,刘繇在长江边竭力对抗,刘备在淮河一带争夺盟主,因此各路军队没能奉命收起兵器。如今刘备、刘繇已经被击破,曹操等人也粮草匮乏,我认为您应当与天下人合力,共同诛杀这些丑类。但您却放弃这个打算,有了自己称帝的野心,这不是天下人的期望,这是第一点。过去商汤讨伐夏桀,声称夏朝罪恶多端;周武王讨伐商纣,说殷商的罪罚太重了。这两位君王,虽然有圣明的德行,本就应君临天下;但如果不是遇到那样的时机,也没有理由兴起。当今的幼主对天下并没有什么恶行,只是因为年纪尚轻,受到强臣的胁迫,如果在他没有过错的情况下夺取其帝位,恐怕不符合商汤、周武王伐罪吊民的义举,这是第二点。董卓虽然狂妄狡诈,但也还没有到废掉皇帝自己登基的地步,天下人听说他的残暴,就都义愤填膺,同心痛恨他。他以中原地区不善战的军队,去对抗边境强悍的胡人,所以很快就败亡了。如今四方的人们,都已经习惯了与敌交战,并且擅长战斗了。能战胜对方,是因为他们混乱而我们治理有方,他们逆天而行而我们顺应天道。看到当今天下纷乱的局势,就想大举兴兵来压服他们,这只会自取祸患,这是第三点。天下的帝位是神器,不可以凭空图谋,必须得到上天的帮助和人力的支持。商汤有白鸠的祥瑞,周武王有赤乌的吉兆,汉高祖(刘邦)有五星汇聚的符应,世祖(刘秀)有神光护佑的征兆,这都是因为百姓困苦于夏桀商纣的暴政,深受秦朝和王莽的苛役之苦,所以他们才能铲除无道昏君,成就自己的大业。如今,天下的忧患并不在于幼主,也没有看到您有承受天命的征兆,却想突然登上尊号,这是前所未有的,这是第四点。天子的尊贵,四海的财富,谁不想要呢?只是道义上不允许,形势上也不可能得到罢了。陈胜、项籍、王莽、公孙述之流,都曾称孤道寡,但没有一个能成功的。帝王之位,是不可以强求的,这是第五点。幼主聪慧早熟,如果能为他铲除身边的奸臣,去掉那些梗阻,他必然能成就中兴大业。辅佐君主达到周成王那样的盛世,自己也能获得周公、召公那样的美誉,这才是我们对您的期望。即使幼主将来有什么变故,也希望您能从宗室中推举一位贤良的近亲,来继承刘氏的天下,巩固汉室的基业。这样,您的功绩便可刻在金石之上,画像载入史册,福泽流传无穷,声名垂于后世。放弃这件容易做的事,而去选择那件困难的,我想以您的英明,一定是不忍心这样做的,这是第六点。您家五代担任三公,权势之重,天下无人能比。忠贞的人一定会说,您应该日夜思考如何扶持国家的危难,思虑社稷的安危,以继承祖先的遗志,报答汉室的恩德。而那些无视正道、一心只想攫取权力的人则会说:‘天下的人不是我家的旧吏就是我的门生,谁敢不跟从我?四方的敌人不是我的对手就是我的部下,谁能违抗我?何不趁着累世的权势,起而夺取天下呢?’这两种想法截然不同,您不可不仔细审查,这是第七点。圣哲之人之所以可贵,是因为他们能审时度势,谨慎行事。如果去做难以图谋成功、难以保全势头的事情,只会激发敌人的斗志,让众人产生异心。这从公义上说是不可以的,从私利上说也是不利的,明智的人不会这样做,这是第八点。世人多被图谶纬书所迷惑,牵强附会,编造文字来取悦君主,如果只是为了阿谀上级、迷惑众人,最终一定会后悔。从古至今,这样的事从未断绝,您不可不深入选择、仔细思考,这是第九点。这九点,只是我的一点浅见,希望能启发您,补充您考虑不周的地方。忠言逆耳,希望您能留意听取!”《典略》说这是张昭写的。我(裴松之)认为张昭虽然名望很高,但文采不如张纮,这封书信必定是张纮所作。〉

162

曹公表策为讨逆将军,封为吴侯。

曹操上表推荐孙策为讨逆将军,并封他为吴侯。

163

〈江表传曰:“建安二年夏,汉朝遣议郎王誧奉戊辰诏书曰:‘董卓逆乱,凶国害民。先将军坚念在平讨,雅意未遂,厥美著闻。策遵善道,求福不回。今以策为骑都尉,袭爵乌程侯,领会稽太守。’又诏敕曰:‘故左将军袁術不顾朝恩,坐创凶逆,造合虚伪,欲因兵乱,诡诈百姓,闻其言以为不然。定得使持节、平东将军、领徐州牧、温侯布上術所造惑众妖妄,知術鸱枭之性,遂其无道,修治王宫,署置公卿,郊天祀地,残民害物,为祸深酷。布前後上策乃心本朝,欲还讨術,为国效节,乞加显异。夫县赏俟功,惟勤是与,故便宠授,承袭前邑,重以大郡,荣耀兼至,是策输力竭命之秋也。其亟与布及行吴郡太守、安东将军陈瑀戮力一心,同时赴讨。’策自以统领兵马,但以骑都尉领郡为轻,欲得将军号,(及)使人讽誧,誧便承制假策明汉将军。是时,陈瑀屯海西,策奉诏治严,当与布瑀参同形势。行到钱塘,瑀阴图袭策,遣都尉万演等密渡江,使持印传三十馀纽与贼丹杨、宣城、泾、陵阳、始安、黟、歙诸险县大帅祖郎、焦已及吴郡乌程严白虎等,使为内应,伺策军发,欲攻取诸郡。策觉之,遣吕範、徐逸攻瑀於海西,大破瑀,获其吏士妻子四千人。山阳公载记曰:‘瑀单骑走冀州,自归袁绍,绍以为故安都尉。’吴录载策上表谢曰:‘臣以固陋,孤持边陲。陛下广播高泽,不遗细节,以臣袭爵,兼典名郡。仰荣顾宠,所不克堪。兴平二年十二月二十日,於吴郡曲阿得袁術所呈表,以臣行殄寇将军;至被诏书,乃知诈擅。虽辄捐废,犹用悚悸。臣年十七,丧失所怙,惧有不任堂构之鄙,以忝析薪之戒,诚无去病十八建功,世祖列将弱冠佐命。臣初领兵,年未弱冠,虽驽懦不武,然思竭微命。惟術狂惑,为恶深重。臣凭威灵,奉辞罚罪,庶必献捷,以报所授。’臣松之案:本传云孙坚以初平三年卒,策以建安五年卒,策死时年二十六,计坚之亡,策应十八,而此表云十七,则为不符。张璠汉纪及吴历並以坚初平二年死,此为是而本传误也。江表传曰:‘建安三年,策又遣使贡方物,倍於元年所献。其年,制书转拜讨逆将军,改封吴侯。’】〉

〈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建安二年(公元197年)夏天,汉朝朝廷派遣议郎王誧捧着戊辰年的诏书说:‘董卓叛逆作乱,祸国殃民。先将军孙坚心怀平定叛乱之志,可惜壮志未酬,他的美德已广为人知。孙策遵循正道,一心为国,不走邪路。现任命孙策为骑都尉,继承乌程侯的爵位,兼任会稽太守。’又下诏敕令说:‘原左将军袁术不顾朝廷恩德,犯上作乱,制造虚假名号,想趁着战乱,欺骗百姓。我听说此事时还以为不是真的。后来收到使持节、平东将军、兼徐州牧、温侯吕布的上奏,报告了袁术制造的那些迷惑众人的荒谬言论,才知道袁术确有枭雄本性,最终走上了无道之路,他修建王宫,设置公卿,祭祀天地,残害百姓,为祸极其深重。吕布前后上奏都说孙策心向朝廷,愿意回来讨伐袁术,为国尽忠,请求朝廷给予他显赫的封赏。朝廷的封赏是等待功劳的,只奖赏给勤勉之人。因此,现在就对他加以荣宠,让他承袭父亲的封邑,再掌管一个大郡,荣耀一并赐予,这正是孙策为国竭尽全力的时刻。他应当立刻与吕布以及代理吴郡太守、安东将军陈瑀齐心协力,同时出兵讨伐。’孙策自己认为统率军队,只担任骑都尉兼任太守职位太轻,想得到将军的名号,于是派人暗示王誧,王誧便依据皇帝授权(承制)任命孙策为明汉将军。当时,陈瑀驻扎在海西,孙策奉诏整顿军队,准备与吕布、陈瑀协同作战。军队行进到钱塘时,陈瑀暗中策划袭击孙策,派遣都尉万演等人秘密渡过长江,让他们带着三十多枚印信,交给丹杨、宣城、泾、陵阳、始安、黟、歙等险要县邑的贼帅祖郎、焦已以及吴郡乌程的严白虎等人,让他们作为内应,等孙策大军一出发,就趁机攻取各个郡县。孙策察觉了此事,派遣吕范、徐逸在海西攻击陈瑀,大败陈瑀军,俘获了他的官吏、士兵及家眷四千人。《山阳公载记》说:‘陈瑀单人匹马逃到冀州,自己去投奔袁绍,袁绍任命他为故安都尉。’《吴录》记载孙策上表致谢说:‘我才疏学浅,独自镇守边疆。陛下广施恩泽,不遗漏任何细节,让我得以继承爵位,并掌管重要郡县。承受如此荣耀和恩宠,我实在难以担当。兴平二年(公元195年)十二月二十日,我在吴郡曲阿收到袁术呈报的表文,任命我为代理殄寇将军;直到接到陛下诏书,才知道这是他诈骗擅自所为。虽然我立即废弃了此任命,但仍然感到惶恐不安。我十七岁时就失去了父亲的依靠,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家业,有辱父辈的教诲,实在无法和十八岁就建功立业的霍去病,以及弱冠之年就辅佐世祖(刘秀)的将领们相比。我初次领兵时,还不到二十岁,虽然迟钝懦弱、不善武事,但一心想竭尽微薄之力。袁术狂妄迷惑,作恶深重。我将凭借陛下的神威,奉诏讨伐罪人,希望能献上捷报,以报答陛下的任命之恩。’我(裴松之)考证:本传记载孙坚在初平三年(公元192年)去世,孙策在建安五年(公元200年)去世,孙策死时二十六岁,据此推算,孙坚去世时,孙策应为十八岁,而此表却说十七岁,这就不相符了。张璠的《汉纪》以及《吴历》都记载孙坚死于初平二年(公元191年),这个说法是正确的,而本传的记载是错误的。《江表传》又说:‘建安三年(公元198年),孙策又派遣使者进贡方物,数量是建安元年(公元196年)的两倍。同年,朝廷下达制书,将他升任为讨逆将军,改封为吴侯。’】〉

164

後術死,长史杨弘、大将张勋等将其众欲就策,庐江太守刘勋要击,悉虏之,收其珍宝以归。

后来袁术去世,其长史杨弘、大将张勋等人想率领部众去投奔孙策,但被庐江太守刘勋拦截攻击,刘勋俘虏了他们的全部人马,并收缴了他们的珍宝后返回。

165

策闻之,伪与勋好盟。

孙策听闻此事后,便假意与刘勋结为友好同盟。

166

勋新得術众,时豫章上缭宗民万馀家在江东。

刘勋刚刚收编了袁术的部众,当时豫章郡上缭县有一万多户宗族百姓盘踞在江东地区。

167

策劝勋攻取之。

孙策便劝说刘勋去攻打并收服他们。

168

勋既行,策轻军晨夜袭拔庐江,勋众尽降,勋独与麾下数百人自归曹公。

刘勋出发后,孙策便率领轻装部队日夜兼程地偷袭并攻占了庐江郡,刘勋的部众全部投降。刘勋只得独自带着手下几百人去投奔曹操。

169

〈江表传曰:“策被诏敕,与司空曹公、卫将军董承、益州牧刘璋等並力讨袁術、刘表。军严当进,会術死,術从弟胤、女婿黄猗等畏惧曹公,不敢守寿春,乃共舁術棺柩,扶其妻子及部曲男女,就刘勋於皖城。勋粮食少,无以相振,乃遣从弟偕告籴於豫章太守华歆。歆郡素少穀,遣吏将偕就海昏上缭,使诸宗帅共出三万斛米以与偕。偕往历月,纔得数千斛。偕乃报勋,具说形状,使勋来袭取之。勋得偕书,使潜军到海昏邑下。宗帅知之,空壁逃匿,勋了无所得。时策西讨黄祖,行及石城,闻勋轻身诣海昏,便分遣从兄贲辅率八千人於彭泽待勋,自与周瑜率二万人步袭皖城,卽克之,得術百工及鼓吹部曲三万馀人,並術勋妻子。表用汝南李術为庐江太守,给兵三千人以守皖,皆徙所得人东诣吴。贲辅又於彭泽破勋。勋走入楚江,从寻阳步上到置马亭,闻策等已克皖,乃投西塞。至沂,築垒自守,告急於刘表,求救於黄祖。祖遣太子射船军五千人助勋。策复就攻,大破勋。勋与偕北归曹公,射亦遁走。策收得勋兵二千馀人,船千艘,遂前进夏口攻黄祖。时刘表遣从子虎、南阳韩晞将长矛五千,来为黄祖前锋。策与战,大破之。吴录载策表曰:“臣讨黄祖,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羡县。刘表遣将助祖,並来趣臣。臣以十一日平旦部所领江夏太守、行建威中郎将周瑜、领桂阳太守、行征虏中郎将吕範、领零陵太守、行荡寇中郎将程普、行奉业校尉孙权、行先登校尉韩当、行武锋校尉黄盖等同时俱进。身跨马栎陈,手击急鼓,以齐战势。吏士奋激,踊跃百倍,心精意果,各竞用命。越渡重堑,迅疾若飞。火放上风,兵激烟下,弓弩並发,流矢雨集,日加辰时,祖乃溃烂。锋刃所截,猋火所焚,前无生寇,惟祖迸走。获其妻息男女七人,斩虎、(狼)韩晞已下二万馀级,其赴水溺者一万馀口,船六千馀艘,财物山积。虽表未禽,祖宿狡猾,为表腹心,出作爪牙,表之鸱张,以祖气息,而祖家属部曲,扫地无馀,表孤特之虏,成鬼行屍。诚皆圣朝神武远振,臣讨有罪,得效微勤。”】〉

(《江表传》记载道:“孙策接到皇帝诏令,要他与司空曹操、卫将军董承、益州牧刘璋等人合力讨伐袁术和刘表。大军整装待发之时,恰逢袁术病死。袁术的堂弟袁胤、女婿黄猗等人畏惧曹操,不敢留守寿春,于是便一起抬着袁术的棺木,扶着他的妻儿和部曲男女,前往皖城投奔刘勋。刘勋军中粮食短缺,无法接济他们,于是派遣堂弟刘偕向豫章太守华歆请求购买粮食。华歆的郡中一向缺粮,便派官吏带刘偕前往海昏、上缭一带,让各宗族首领共同凑出三万斛米给刘偕。刘偕去了一个多月,才得到几千斛米。于是刘偕回报刘勋,详细说明了情况,并建议刘勋前来袭击夺取。刘勋接到刘偕的书信后,便派兵潜行至海昏城下。但当地的宗族首领们得知消息,早已坚壁清野,藏匿起来,刘勋一无所获。当时孙策正向西征讨黄祖,行军至石城时,听说刘勋轻兵前往海昏,便分派堂兄孙贲、孙辅率领八千人在彭泽等待刘勋,自己则与周瑜率领两万步兵袭击皖城,并一举攻克,俘获了袁术的各类工匠、鼓吹乐队及部曲三万多人,还有袁术和刘勋的妻子儿女。孙策上表奏请任命汝南人李术为庐江太守,拨给他三千士兵镇守皖城,并将俘获的人员全部迁往东边的吴郡。孙贲、孙辅又在彭泽击败了刘勋。刘勋逃入楚江,从寻阳徒步上岸到达置马亭,听说孙策等人已经攻克皖城,便转投西边的塞垒。到了沂春,他修筑营垒自守,同时向刘表告急,向黄祖求援。黄祖派遣太子黄射率领五千水军援助刘勋。孙策再次进军攻打,大败刘勋。刘勋与刘偕向北投奔曹操,黄射也逃走了。孙策收编了刘勋的士兵两千多人,缴获船只一千艘,随后进军夏口攻打黄祖。当时刘表派遣侄子刘虎和南阳人韩晞率领五千长矛兵,作为黄祖的前锋。孙策与他们交战,大败敌军。《吴录》记载了孙策的上表说:‘臣奉命讨伐黄祖,于十二月八日抵达黄祖驻扎的沙羡县。刘表派将领协助黄祖,一同前来逼近臣的军队。臣于十一日清晨,指挥所部江夏太守、行建威中郎将周瑜,领桂阳太守、行征虏中郎将吕范,领零陵太守、行荡寇中郎将程普,行奉业校尉孙权,行先登校尉韩当,行武锋校尉黄盖等人同时并进。臣亲自骑马在阵前指挥,奋力击鼓,以统一全军的攻势。官兵们士气高昂,斗志百倍,精神集中,意志果决,人人都奋勇争先。我军跨越多重壕沟,行动迅疾如飞。在上风处放火,军队借着烟雾的掩护猛攻,弓弩齐发,箭如雨下。到了辰时,黄祖的军队就彻底溃败了。被刀剑斩杀、被烈火焚烧的敌人,阵前已无活口,只有黄祖一人逃脱。臣俘获了他的妻儿男女七人,斩杀了刘虎、(狼)韩晞以下二万多人,跳水淹死的有一万多人,缴获船只六千多艘,财物堆积如山。虽然刘表尚未擒获,但黄祖一向狡猾,是刘表的腹心,在外充当其爪牙。刘表的嚣张气焰,全凭黄祖支撑。如今黄祖的家属和部曲被一扫而空,刘表成了孤立无援的俘虏,如同行尸走肉。这实在是仰赖朝廷的神威远播,臣讨伐有罪之人,才得以略尽绵薄之力。’”】)

170

是时袁绍方强,而策併江东,曹公力未能逞,且欲抚之。

当时袁绍势力正强,而孙策吞并了江东,曹操的力量还无法与之抗衡,因此想要安抚孙策。

171

〈吴暦曰:“曹公闻策平定江南,意甚难之,常呼‘猘儿难与争锋也’。”〉

〈《吴历》记载:“曹操听说孙策平定了江东,心里感到非常忌惮,常说‘那个疯小子难以与他争锋啊’。”〉

172

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,又为子彰取贲女,皆礼辟策弟权、翊,又命扬州刺史严象举权茂才。

于是曹操将弟弟的女儿许配给孙策的小弟孙匡,又为自己的儿子曹彰迎娶了孙贲的女儿,还以礼征召孙策的弟弟孙权和孙翊,并命令扬州刺史严象举荐孙权为茂才。

173

建安五年,曹公与袁绍相拒於官渡,策阴欲袭许。

建安五年(公元200年),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对峙,孙策暗中计划偷袭许都。

174

迎汉帝,

意图迎奉汉献帝,

175

〈吴录曰:“时有高岱者,隐於馀姚,策命出,使会稽丞陆昭逆之,策虚己候焉。闻其善左传,乃自玩读,欲与论讲。或谓之曰:‘高岱以将军但英武而已,无文学之才,若与论传而或云不知者,则某言符矣。’又谓岱曰:‘孙将军为人,恶胜己者,若每问,当言不知,乃合意耳。如皆辨义,此必危殆。’岱以为然,及与论传,或答不知。策果怒,以为轻己,乃囚之。知交及时人皆露坐为请。策登楼,望见数里中塡满。策恶其收众心,遂杀之。岱字孔文,吴郡人也。受性聪达,轻财贵义。其友士拔奇,取於未显,所友八人,皆世之英伟也。太守盛宪以为上计,举孝廉。许贡来领郡,岱将宪避难於许昭家,求救於陶谦。谦未卽救,岱憔悴泣血,水浆不入口。谦感其忠壮,有申包胥之义,许为出军,以书与贡。岱得谦书以还,而贡已囚其母。岱将见贡,语友人张允、沈䁕令豫具船,以贡必悔,当追逐之。出便将母乘船易道而逃。贡须臾遣人追之,令追者若及於船,江上便杀之,已过则止。使与岱错道,遂免。被诛时,年三十馀。”《江表传》曰:“时有道士琅邪于吉,先寓居东方,往来吴会,立精舍,烧香读道书,製作符水以治病,吴会人多事之。策尝於郡城门楼上,集会诸将宾客,吉乃盛服杖小函,漆画之,名为仙人铧,趋度门下。诸将宾客三分之二下楼迎拜之,掌宾者禁呵不能止。策卽令收之。诸事之者,悉使妇女入见策母,请救之。母谓策曰:‘于先生亦助军作福,医护将士,不可杀之。’策曰:‘此子妖妄,能幻惑众心,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,尽委策下楼拜之,不可不除也。’诸将复连名通白事陈乞之,策曰:‘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,舍前圣典训,废汉家法律,尝著绛帕头,鼓琴烧香,读邪俗道书,云以助化,卒为南夷所杀。此甚无益,诸君但未悟耳。今此子已在鬼箓,勿复费纸笔也。’卽催斩之,县首於巿。诸事之者,尚不谓其死而云屍解焉,复祭祀求福。”志林曰:‘初顺帝时,琅邪宫崇诣阙上师于吉所得神书於曲阳泉水上,白素朱界,号太平青领道,凡百馀卷。顺帝至建安中,五六十岁,于吉是时近已百年,年在耄悼,礼不加刑。又天子巡狩,问百年者,就而见之,敬齿以亲爱,圣王之至教也。吉罪不及死,而暴加酷刑,是乃谬诛,非所以为美也。喜推考桓王之薨,建安五年四月四日。是时曹袁相攻,未有胜负。案夏侯元让与石威则书,袁绍破後也。书云:“授孙贲以长沙,业张津以零桂。”此为桓王於前亡,张津於後死,不得相让,譬言津之死意矣。’臣松之案:“太康八年,广州大中正王範上交广二州春秋。建安六年,张津犹为交州牧。江表传之虚如志林所云。搜神记曰:‘’策欲渡江袭许,与吉俱行。时大旱,所在熇厉。策催诸将士使速引船,或身自早出督切,见将吏多在吉许,策因此激怒,言:“我为不如于吉邪,而先趋务之?”便使收吉。至,呵问之曰:“天旱不雨,道涂艰涩,不时得过,故自早出,而卿不同忧戚,安坐船中作鬼物态,败吾部伍,今当相除。”令人缚置地上暴之,使请雨,若能感天日中雨者,当原赦,不尔行诛。俄而雲气上蒸,肤寸而合,比至日中,大雨总至,溪涧盈溢。将士喜悦,以为吉必见原,並往庆慰。策遂杀之。将士哀惜,共藏其屍。天夜,忽更兴雲覆之;明旦往视,不知所在。案江表传、搜神记于吉事不同,未详孰是。”〉

〈《吴录》记载:“当时有位名叫高岱的人,隐居在余姚。孙策命令他出山,并派会稽郡丞陆昭去迎接他,孙策自己则谦虚地等候着。孙策听说高岱精通《左传》,就亲自阅读学习,想与他进行探讨。有人对孙策说:‘高岱认为将军您只是英勇善战罢了,没有什么文学才能,如果与他讨论《左传》时您说有不知道的地方,那么我的话就应验了。’那人又对高岱说:‘孙将军这个人,讨厌比自己强的人,如果他每次提问,您都应该说不知道,这样才合他的心意。如果您都一一辨析义理,那必然会很危险。’高岱信以为真,等到与孙策讨论《左传》时,有时就回答不知道。孙策果然大怒,认为高岱轻视自己,于是将他囚禁起来。高岱的知心好友和当时的人们都在露天静坐为他请命。孙策登上城楼,看见几里之内都站满了人。孙策厌恶他如此深得人心,于是就杀了他。高岱字孔文,吴郡人。他天性聪明豁达,轻视钱财而重视道义。他善于在朋友未成名时就结交其中的奇才,所结交的八位朋友,都是当世的英杰。太守盛宪认为他是优秀人才,举荐他为孝廉。许贡前来接管郡务时,高岱护送盛宪到许昭家避难,并向陶谦求救。陶谦没有立即救援,高岱为此憔悴不堪,痛哭流涕,水米不进。陶谦被他的忠诚壮烈所感动,认为他有申包胥的风范,答应为他出兵,并写信给许贡。高岱带着陶谦的书信返回,但许贡已经囚禁了他的母亲。高岱准备去见许贡,告诉友人张允、沈䁕预先准备好船只,因为他料定许贡必定会后悔,会派人追赶。他出来后便带着母亲乘船改道逃走。许贡不久就派人追赶,命令追兵如果在江上追到船就杀了他们,如果已经过了江就停止追击。追兵与高岱错过了路线,高岱因此得以幸免。他被杀害时,年仅三十多岁。”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当时有位道士,是琅邪人于吉,早先客居在东方,往来于吴郡和会稽一带,建立精舍,烧香诵读道书,制作符水为百姓治病,吴郡和会稽的百姓大多信奉他。孙策曾经在郡城的城门楼上,召集各位将领和宾客,于吉当时穿着华丽的衣服,拄着一个漆画过的小手杖,号称‘仙人铧’,快步从门下走过。将领和宾客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下楼去迎接拜见他,负责接待的官员呵斥也无法阻止。孙策立即下令将他抓起来。那些信奉他的人,都让家中妇女去拜见孙策的母亲,请求她出面搭救。孙策的母亲对孙策说:‘于先生也为军队祈福,医治保护将士,不能杀他。’孙策说:‘这人妖言惑众,能迷惑人心,长此以往会让将领们不再顾及君臣之礼,竟然全都撇下我下楼去拜他,不能不铲除他。’众将又联名上书陈情,为于吉求情。孙策说:‘从前南阳的张津担任交州刺史,他舍弃了先圣的经典训诫,废除了汉家的法律,曾经头戴红头巾,弹琴烧香,诵读那些邪俗的道书,说是以此来帮助教化,结果最终被南方的夷人杀害。这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,只是各位还没有醒悟罢了。如今这个人已经在鬼神的簿册上挂了名,不要再为他浪费笔墨了。’随即催促将他斩首,并把他的头颅悬挂在街市上。那些信奉他的人,仍然不相信他死了,还说他是‘尸解’成仙了,继续祭祀他以求福佑。”《志林》评论说:“当初汉顺帝时,琅邪人宫崇曾到朝廷献上他老师于吉在曲阳泉水边得到的《神书》,书是白绢红格,号称《太平青领道》,共有一百多卷。从顺帝到建安年间,已经过了五六十年,于吉此时已经将近百岁,年事已高,按照礼制不应施加刑罚。况且天子出巡,遇到百岁老人,都会主动前去探望,尊敬长者,亲近爱护,这是圣明君王的最高教化。于吉的罪行不至于死,却对他滥施酷刑,这是错误的诛杀,不能算作什么好事。我(虞喜)推考桓王(孙策)去世的时间是建安五年(公元200年)四月四日。当时曹操和袁绍正在交战,胜负未分。根据夏侯元让(夏侯惇)写给石威则的信,那是在袁绍被击败之后。信中说:‘授孙贲以长沙,业张津以零桂。’这说明桓王(孙策)死在前,张津死在后,孙策不可能引用一个还没死的人作为例子,这只是(史书作者)借孙策之口说出张津该死的意思罢了。’臣裴松之考证:“太康八年(公元287年),广州大中正王范上奏《交广二州春秋》。书中记载建安六年(公元201年),张津仍然担任交州牧。《江表传》的记载不实,正如《志林》所说。《搜神记》记载:‘孙策准备渡江偷袭许都,与于吉一同出发。当时天气大旱,到处都酷热难当。孙策催促将士们赶快开船,有时自己也亲自一早出来督促,却看见许多将吏都待在于吉那里。孙策因此勃然大怒,说:“难道我还不如于吉吗?你们竟然先去侍奉他?”便派人抓捕于吉。于吉被带来后,孙策呵斥道:“天旱无雨,道路难行,船只不能按时通过,所以我才亲自一早出来,而你却不与大家同忧共苦,安稳地坐在船里装神弄鬼,败坏我的军队,今天我一定要除掉你。”孙策命人将他绑起来,放在地上暴晒,让他祈雨,如果能在中午时分求来雨,就赦免他,否则就处死。不一会儿,云气从地面升腾,很快聚合在一起,到了中午时分,大雨倾盆而下,溪流河道都满了水。将士们非常高兴,以为于吉必定能被赦免,都前去向他祝贺。但孙策最终还是杀了他。将士们非常哀伤惋惜,一起安葬了他的尸体。当天夜里,忽然又有云雾覆盖了坟墓;第二天早上去看,尸体已经不知去向。’按,《江表传》和《搜神记》关于于吉的记述不同,不清楚哪一个才是事实。”〉

176

密治兵,部署诸将。

孙策秘密地整顿军队,部署好手下的各位将领。

177

未发,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。

还没等出兵,恰逢被前任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所刺杀。

178

先是,策杀贡,贡小子与客亡匿江边。

在此之前,孙策杀掉了许贡,许贡的儿子和门客逃亡并藏匿在江边。

179

策单骑出,卒与客遇,客击伤策。

孙策独自一人骑马外出,突然与这些门客相遇,门客趁机袭击并刺伤了孙策。

180

〈江表传曰:“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,登卽瑀之从兄子也。策前西征,登阴复遣间使,以印绶与严白虎馀党,图为後害,以报瑀见破之辱。策归,复讨登。军到丹徒,须待运粮。策性好猎,将步骑数出。策驱驰逐鹿,所乘马精骏,从骑绝不能及。初,吴郡太守许贡上表於汉帝曰:‘孙策骁雄,与项籍相似,宜加贵宠,召还京邑。若被诏不得不还,若放於外必作世患。’策候吏得贡表,以示策。策请贡相见,以责让贡。贡辞无表,策卽令武士绞杀之。贡奴客潜民间,欲为贡报讎。獵日,卒有三人卽贡客也。策问:‘尔等何人?’答云:‘是韩当兵,在此射鹿耳。’策曰:‘当兵吾皆识之,未尝见汝等。’因射一人,应弦而倒。馀二人怖急,便举弓射策,中颊。後骑寻至,皆刺杀之。”九州春秋曰:“策闻曹公北征柳城,悉起江南之众,自号大司马,将北袭许,恃其勇,行不设备,故及於难。”孙盛异同评曰:“凡此数书,各有所失。孙策虽威行江外,略有六郡,然黄祖乘其上流,陈登间其心腹,且深险强宗,未尽归复,曹袁虎争,势倾山海,策岂暇远师汝颍,而迁帝於吴越哉?斯盖庸人之所鉴见,况策达於事势者乎?又案袁绍以建安五年已出屯官渡,乃策未死之前,久与袁绍交兵,则国志所云不为谬也。许贡客,无闻之小人,而能感识恩遇,临义忘生,卒然奋发,有侔古烈矣。诗云:‘君子有徽猷,小人与属。’贡客其有焉。”〉

〈《江表传》记载:“广陵太守陈登治理射阳。陈登是陈瑀堂兄的儿子。先前孙策西征时,陈登暗中派遣密使,将印信送给严白虎的余党,企图在孙策后方制造祸患,以此报复陈瑀被击败的耻辱。孙策返回后,再次讨伐陈登。大军抵达丹徒时,需要等待粮草运输。孙策生性喜爱打猎,常常带领数名步兵和骑兵外出。一次,孙策策马追逐一只鹿,他骑的马非常精良骏逸,随从的骑兵完全跟不上。起初,吴郡太守许贡曾上表给汉献帝说:‘孙策骁勇善战,与项籍相似,应该给予他尊贵的荣宠,将他召回京城。如果他接到诏书,就不能不回来;如果放任他在外,将来必定成为世间的祸患。’孙策的侦察官吏截获了许贡的奏表,拿给孙策看。孙策便请许贡前来相见,当面责问他。许贡否认上过此表,孙策随即命令武士将他绞死。许贡的家奴和门客潜藏在民间,想要为许贡报仇。打猎那天,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正是许贡的门客。孙策问道:‘你们是什么人?’他们回答说:‘是韩当的士兵,在这里射鹿。’孙策说:‘韩当的士兵我全都认识,从未见过你们。’于是射杀其中一人,那人应声倒地。另外两人惊恐万分,急忙举弓射向孙策,射中了他的脸颊。后面的骑兵很快赶到,将他们全部刺杀了。”《九州春秋》记载:“孙策听说曹操北上征讨柳城,于是动员江南全部兵马,自号大司马,准备向北偷袭许都。他依仗自己勇猛,出行时不加防备,因此遭遇了这场灾难。”孙盛的《异同评》评论说:“以上这几本书的记载,各有失实之处。孙策虽然威震长江以外,攻占了大约六个郡,但黄祖占据着他的上游,陈登在他心腹之地作梗,而且那些地势险要的强大宗族也未能全部归顺。当时曹操与袁绍如猛虎相争,势力足以倾覆山海,孙策哪里有空闲去远征汝、颍一带,并把皇帝迁到吴越地区呢?这恐怕是平庸之辈都能看明白的道理,更何况是通晓时势的孙策呢?再者,根据记载,袁绍在建安五年(公元200年)已经出兵屯驻于官渡,这在孙策去世之前,曹操与袁绍交战已久,那么《三国志》的说法就没有错。许贡的门客,是些无名小卒,却能感念恩遇,为道义而奋不顾身,毅然行动,其壮烈可与古代的烈士相媲美。《诗经》有云:‘君子有美好的德行,小人自会归附。’许贡的门客正是这样的人啊。”〉

181

创甚,请张昭等谓曰:“中国方乱,夫以吴越之众,三江之固,足以观成败。公等善相吾弟!”

孙策伤势严重,便请来张昭等人对他们说:“中原正值动乱,凭借吴越的兵众和三江的坚固地势,足以静观天下的成败。请各位好好辅佐我的弟弟!”

182

呼权佩以印绶,谓曰:“举江东之众,决機於两陈之间,与天下争衡,卿不如我。举贤任能,各尽其心,以保江东,我不如卿。”

孙策呼唤孙权来,为他佩上印绶,对他说:“率领江东的军队,在两军阵前决断胜机,与天下群雄争锋,你不如我。但举用贤才,任用能人,让他们各尽其心来保卫江东,我不如你。”

183

至夜卒,时年二十六。

到了当晚,孙策便去世了,当时年仅二十六岁。

184

〈吴暦曰:“策既被创,医言可治,当好自将护,百日勿动。策引镜自照,谓左右曰:‘面如此,尚可复建功立事乎?’椎几大奋,创皆分裂,其夜卒。”搜神记曰:“策既杀于吉,每独坐,仿佛见吉在左右,意深恶之,颇有失常。後治创方差,而引镜自照,见吉在镜中,顾而弗见,如是再三,因扑镜大叫,创皆崩裂,须臾而死。”〉

(《吴历》记载说:“孙策受伤后,医生说可以治好,但嘱咐他要好好休养,一百天内不要活动。孙策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,对身边的人说:‘我的脸成了这个样子,还能再建功立业吗?’他猛地捶击坐榻,激动之下,伤口全部迸裂,当晚就去世了。”《搜神记》记载说:“孙策杀了于吉之后,每次独自坐着,都仿佛看见于吉在身边,心里非常厌恶,精神也有些失常。后来伤口快要愈合时,他拿镜子自照,竟看见于吉在镜中,回头看却又不见。如此反复三次,孙策于是砸碎镜子大叫一声,伤口全部迸裂,片刻之后便死了。”)

185

权称尊号,追谥策曰长沙桓王,封子绍为吴侯,後改封上虞侯。

孙权称帝后,追谥孙策为长沙桓王,封孙策的儿子孙绍为吴侯,后来又改封为上虞侯。

186

绍卒,子奉嗣。

孙绍去世后,他的儿子孙奉继承了爵位。

187

孙皓时,讹言谓奉当立,诛死。

到了孙皓在位时期,有谣言说孙奉应当被立为皇帝,结果孙奉因此被处死。

188

评曰:“孙坚勇挚刚毅,孤微发迹,导温戮卓,山陵杜塞,有忠壮之烈。策英气杰济,猛锐冠世,览奇取异,志陵中夏。然皆轻佻果躁,陨身致败。且割据江东,策之基兆也。而权尊祟未至,子止侯爵,於义俭矣。”

评曰:“孙坚勇敢真诚、刚毅果决,从微末的地位起家,引导张温(讨伐叛军)、讨伐董卓,在皇陵被堵塞的情况下,展现了忠诚壮烈的气节。孙策英武之气超群出众,勇猛锐利冠绝当世,招纳奇人异士,志在凌驾中原。然而,他们父子二人都轻率急躁,最终因此丧身。况且,割据江东的大业,是由孙策奠定的基础。但孙权给予他的尊崇却不够,他的儿子也只被封为侯爵,从道义上讲,这实在是太吝啬了。”

189

〈孙盛曰:“孙氏兄弟皆明略绝群。创基立事,策之由也,自临终之日,顾命委权。夫意气之间,犹有刎颈,况天伦之笃爱,豪达之英鉴,岂吝名号於既往,违本情之至实哉?抑将远思虚盈之数,而慎其名器者乎?夫正本定名,为国之大防;杜绝疑贰,消衅之良谟。是故鲁隐矜义,终致羽父之祸;宋宣怀仁,卒有殇公之哀。皆心存小善,而不达经纶之图;求誉当年,而不思贻厥之谋。可谓轻千乘之国,蹈道则未也。孙氏因扰攘之际,得奋其纵横之志,业非积德之基,邦无磐石之固,势一则禄祚可终,情乖则祸乱尘起,安可不防微於未兆,虑难於将来?壮哉!策为首事之君,有吴开国之主;将相在列,皆其旧也,而嗣子弱劣,析薪弗荷,奉援则鲁桓、田巿之难作,崇之则与夷、子冯之祸兴。是以正名定本,使贵贱殊邈,然後国无陵肆之责,後嗣罔猜忌之嫌,群情绝异端之论,不逞杜觊觎之心;於情虽违,於事虽俭,至於括囊远图,永保维城,可谓为之於其未有,治之於其未乱者也。陈氏之评,其未达乎!”〉

(孙盛说:“孙氏兄弟的才智谋略都超凡绝伦。开创基业、建立功绩,是孙策的功劳,他在临终之时,又嘱托后事,将权力托付给了弟弟孙权。朋友之间因意气相投,尚且有刎颈之交,更何况是兄弟手足的深厚亲情,以及英雄豪杰的卓识远见,孙权又怎会吝惜一个死后的名号,违背他们之间最真挚的情感呢?难道是他长远地考虑到盛衰之数,因而对名分和器物持谨慎态度吗?确立根本、规定名分,是治国的根本防线;杜绝臣民的怀疑和二心,是消除祸患的良策。因此,鲁隐公自诩行义(想让位给弟弟),最终招致了羽父之祸;宋宣公心怀仁德(想传位给弟弟),最终酿成了殇公的悲剧。这都是因为他们只顾及眼前的小善,却不通晓治理国家的大计;只求取当年的声誉,而不考虑为子孙后代留下长远的谋划。这可以说是轻视了千乘之国,没有真正遵循治国大道。孙氏家族趁着天下动荡之际,得以施展其纵横捭阖的志向,但他们的基业并非建立在累世积德之上,国家也没有磐石之固。人心归一,国运才能长久;人心相悖,祸乱就会骤然兴起。怎能不在祸患萌发之前就加以防范,不在将来可能发生的危难之前就早做谋划呢?壮哉孙策!他是开创大业的君主,是东吴的开国之主;朝中将相,都是他的旧部。然而他的儿子年幼力弱,无力承担重任。如果扶立他,就可能重演鲁桓公、田巿那样的灾难;如果尊崇他,就可能引发像公子夷、公子冯那样的祸患。因此,(孙权)确立名分、奠定根本,使君臣贵贱的界限分明。这样一来,国家就不会有下属冒犯上级的过失,后代君主之间也没有猜忌的嫌疑,臣民们就会断绝不合正统的议论,野心家也会杜绝觊觎之心。这样做,在情理上虽然有所违背,在礼数上虽然显得吝啬,但对于深谋远虑、永保国家安宁而言,可以说是‘防患于未然,治乱于未发’。陈寿的评论,恐怕没有理解到这一层啊!”)

189 句 • 陈寿 著于西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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