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 魏书五:后妃传

三国志魏书主要人物: 武宣卞皇后、文昭甄皇后、文德郭皇后
001

易称“男正位乎外,女正位乎内;男女正,天地之大义也”。

《易经》中说:“男人在家庭外确立自己的位置,女人在家庭内确立自己的位置;男女各安其位,这是天地间最根本的道义。”

002

古先哲王,莫不明后妃之制,顺天地之德,故二妃嫔妫,虞道克隆,任、姒配姬,周室用熙,废兴存亡,恒此之由。

古代的圣明君王,无不明确后妃制度,顺应天地的德行。因此,尧的两个女儿嫁给虞舜,使虞舜的王道得以兴盛;太任、太姒嫁给周王室,使周朝因此繁荣。国家的兴衰存亡,常常都是由此决定的。

003

春秋说云天子十二女,诸侯九女,考之情理,不易之典也。

《春秋》的解说中提到天子应有十二位妃嫔,诸侯有九位,这从情理上来看,是不可变更的典制。

004

而末世奢纵,肆其侈欲,至使男女怨旷,感动和气,惟色是崇,不本淑懿,故风教陵迟而大纲毁泯,岂不惜哉!

然而,后世的君主骄奢放纵,肆意满足其奢侈的欲望,以至于造成民间男女婚配不成而心生怨恨,伤及了天地间的祥和之气。他们只崇尚美色,而不以贤淑美德为根本,因此社会风气和道德教化日渐衰败,国家纲纪也随之毁灭,这难道不可惜吗!

005

呜呼,有国有家者,其可以永鉴矣!

唉,治理国家和家族的君主们,应当将此作为长久的借鉴啊!

006

汉制,帝祖母曰太皇太后,帝母曰皇太后,帝妃曰皇后,其馀内官十有四等。

按照汉朝的制度,皇帝的祖母称为太皇太后,皇帝的母亲称为皇太后,皇帝的正妻称为皇后,其余的宫中妃嫔和女官共分为十四个等级。

007

魏因汉法,母后之号皆如旧制,自夫人以下,世有增损。

魏国沿用汉朝的法制,太后、皇后的称号都和旧制度一样,而从夫人以下的等级,历代有所增设或裁减。

008

太祖建国,始命王后,其下五等:有夫人,有昭仪,有倢伃,有容华,有美人。

太祖(曹操)建立魏国时,开始设立王后的称号,其下又设置了五个等级:即夫人、昭仪、婕妤、容华、美人。

009

文帝增贵嫔、淑媛、修容、顺成、良人。

文帝(曹丕)时期,增设了贵嫔、淑媛、修容、顺成、良人等封号。

010

明帝增淑妃、昭华、修仪;除顺成官。

明帝(曹叡)时期,又增设了淑妃、昭华、修仪等封号,同时废除了顺成的官职。

011

太和中始复命夫人,登其位于淑妃之上。

在太和年间(公元227-233年),朝廷重新设立了“夫人”这一封号,并将其地位定在淑妃之上。

012

自夫人以下爵凡十二等:贵嫔、夫人,位次皇后,爵无所视;淑妃位视相国,爵比诸侯王;淑媛位视御史大夫,爵比县公;昭仪比县侯;昭华比乡侯;修容比亭侯;修仪比关内侯;倢伃视中二千石;容华视真二千石;美人视比二千石;良人视千石。

自夫人以下的爵位共分为十二个等级:贵嫔、夫人,地位仅次于皇后,其爵位没有对应的官职品级;淑妃的地位相当于相国,爵位等同于诸侯王;淑媛的地位相当于御史大夫,爵位等同于县公;昭仪等同于县侯;昭华等同于乡侯;修容等同于亭侯;修仪等同于关内侯;倢伃相当于中二千石级别的官员;容华相当于真二千石级别的官员;美人相当于比二千石级别的官员;良人则相当于千石级别的官员。

013

武宣卞皇后,琅邪开阳人,文帝母也。

武宣卞皇后是琅邪郡开阳县人,是魏文帝(曹丕)的母亲。

014

本倡家,

她本是歌舞艺人家庭出身,

015

〈《魏书》曰:后以汉延熹三年十二月己巳生齐郡白亭,有黄气满室移日。父敬侯怪之,以问卜者王旦,旦曰:“此吉祥也。”〉

(《魏书》中记载:皇后于汉延熹三年(公元160年)十二月己巳日,出生在齐郡的白亭。当时有黄色的云气充满了整个房间,持续了一整天。她的父亲敬侯对此感到很奇异,就去询问占卜师王旦,王旦回答说:“这是吉祥的征兆。”)

016

年二十,太祖于谯纳后为妾。

二十岁时,太祖(曹操)在谯县将她纳为妾室。

017

后随太祖至洛。

后来她跟随太祖(曹操)到了洛阳。

018

及董卓为乱,太祖微服东出避难。

到了董卓作乱之时,太祖(曹操)便换上平民服装向东逃离以躲避危难。

019

袁术传太祖凶问,时太祖左右至洛者皆欲归,后止之曰:“曹君吉凶未可知,今日还家,明日若在,何靣目复相见也?正使祸至,共死何苦!”遂从后言。

袁术传来太祖(曹操)已遭遇不测的消息,当时跟随太祖(曹操)到洛阳的部下们都想返回家乡,卞夫人阻止他们说:“曹君(曹操)的吉凶还无法确定,如果你们今天回家,明天他若安然无恙,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他呢?即便真的大祸临头,大家一同赴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!”于是,众人都听从了她的话。

020

太祖闻而善之。

太祖(曹操)听说这件事后,对此大加赞赏。

021

建安初,丁夫人废,遂以后为继室。

建安初年(公元196年起),丁夫人被废黜,太祖(曹操)于是立卞夫人为正妻。

022

诸子无母者,太祖皆令后养之。

那些没有生母抚养的儿子们,太祖(曹操)都命令卞夫人来抚养。

023

〈《魏略》曰:太祖始有丁夫人,又刘夫人生子修及清河长公主。刘早终,丁养子修。子修亡于穰,丁常言:“将我儿杀之,都不复念!”遂哭泣无节。太祖忿之,遣归家,欲其意折。后太祖就见之,夫人方织,外人传云“公至”,夫人踞机如故。太祖到,抚其背曰:“顾我共载归乎!”夫人不顾,又不应。太祖却行,立于户外,复云:“得无尚可邪!”遂不应,太祖曰:“真诀矣。”遂与绝,欲其家嫁之,其家不敢。初,丁夫人既为嫡,加有子修,丁视后母子不足。后为继室,不念旧恶,因太祖出行,常四时使人馈遗,又私迎之,延以正坐而己下之,迎来送去,有如昔日。丁谢曰:“废放之人,夫人何能常尔邪!”其后丁亡,后请太祖殡葬,许之,乃葬许城南。后太祖病困,自虑不起,叹曰:“我前后行意,于心未曾有所负也。假令死而有灵,子修若问‘我母所在’,我将何辞以荅!”〉

〈《魏略》记载:太祖(曹操)最初有位丁夫人,另外刘夫人生下了儿子曹昂(子修)和清河长公主。刘夫人早逝,丁夫人便收养了曹昂。曹昂在穰城战死后,丁夫人常常说:‘你把我的儿子杀了,一点也不再想念他!’于是终日哭泣,毫无节制。太祖(曹操)对此感到愤怒,将她遣送回娘家,希望她能屈服。后来太祖(曹操)亲自去看她,丁夫人正在织布,外面的人通报说‘主公到了’,丁夫人却仍然坐在织机上,神态如故。太祖(曹操)走到她身边,抚摸着她的背说:‘回头看看我,跟我一起乘车回家好吗?’丁夫人既不回头看他,也不回答。太祖(曹操)只好退出去,站在门外,又问:‘难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?’丁夫人依然不回应,太祖(曹操)说:‘这下是真的决裂了。’于是就和她断绝了关系,并想让丁家把她改嫁,但丁家不敢。当初,丁夫人作为正妻,又有儿子曹昂,因此瞧不起卞夫人母子。卞夫人成为继室后,不计前嫌,趁太祖(曹操)外出时,常常按四季派人赠送礼物给丁夫人,还私下把她接到自己住处,请她坐在主位,自己则坐在下位,迎来送往,一如往昔。丁夫人致谢说:‘我一个被废黜的人,夫人您为何能一直如此待我!’后来丁夫人去世,卞夫人请求太祖(曹操)为她举行葬礼,太祖(曹操)同意了,于是将她葬在许昌城南。之后太祖(曹操)病重,自知不久于人世,叹息道:‘我回顾一生所为,于心未曾有愧。但假若人死后真有灵魂,曹昂(子修)如果问我‘我的母亲在哪里’,我该用什么话来回答他啊!’〉

024

《魏书》曰:后性约俭,不尚华丽,无文绣珠玉,器皆黑漆。太祖常得名珰数具,命后自选一具,后取其中者,太祖问其故,对曰:“取其上者为贪,取其下者为伪,故取其中者。”

《魏书》记载:卞后生性节俭,不崇尚华丽,没有刺绣服饰和珠宝玉器,所用的器具都是黑漆。太祖(曹操)曾得到几副名贵的耳坠,让卞后自己挑选一副,卞后选了中等品质的。太祖(曹操)问她原因,她回答说:“选择最好的显得贪婪,选择最差的显得虚伪,所以我拿了中间的。”

025

文帝为太子,左右长御贺后曰:“将军拜太子,天下莫不欢喜,后当倾府藏赏赐。”

文帝(曹丕)被立为太子时,他身边的侍从们向卞后道贺说:“将军(曹丕)被立为太子,普天之下无不欢欣鼓舞,您应当倾尽府库来赏赐众人。”

026

后曰:“王自以丕年大,故用为嗣,我但当以免无教导之过为幸耳,亦何为当重赐遗乎!”

皇后(卞氏)说:“大王(曹操)只是因为曹丕年纪最长,才立他为继承人。我只要能免于没有教导好他的过失,就已经是万幸了,又怎么能为此而接受重赏呢?”

027

长御还,具以语太祖。太祖恱曰:“怒不变容,喜不失节,故是最为难。”

这位内廷总管回来后,把卞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太祖(曹操)。太祖(曹操)高兴地说:“发怒时不改变脸色,高兴时不失去节制,这实在是最难能可贵的。”

028

二十四年,拜为王后,策曰:“夫人卞氏,抚养诸子,有母仪之德。今进位王后,太子诸侯陪位,群卿上寿,减国内死罪一等。”

建安二十四年(公元219年),卞夫人被册立为王后,册文上说:“夫人卞氏,抚养众位王子,有母仪天下的贤德。如今晋封为王后,太子和诸侯都将陪同出席典礼,众位卿相前来祝贺,国内死刑犯减罪一等。”

029

二十五年,太祖崩,文帝即王位,尊后曰王太后,及践阼,尊后曰皇太后,称永寿宫。

建安二十五年(公元220年),太祖(曹操)驾崩,文帝(曹丕)继承王位,尊称卞后为王太后。等到曹丕称帝后,又尊称她为皇太后,其所居宫殿称为永寿宫。

030

〈《魏书》曰:后以国用不足,灭损御食,诸金银器物皆去之。东阿王植,太后少子,最爱之。后植犯法,为有司所奏,文帝令太后弟子奉车都尉兰持公卿议白太后,太后曰:“不意此儿所作如是,汝还语帝,不可以我故坏国法。”及自见帝,不以为言。臣松之案:文帝梦磨钱,欲使文灭而更愈明,以问周宣。宣荅曰:“此陛下家事,虽意欲尔,而太后不听。”则太后用意,不得如此书所言也。《魏书》又曰:太后每随军征行,见高年白首,辄住车呼问,赐与绢帛,对之涕泣曰:“恨父母不及我时也。”太后每见外亲,不假以颜色,常言“居处当务节俭,不当望赏赐,念自佚也。外舍当怪吾遇之太薄,吾自有常度故也。吾事武帝四五十年,行俭日久,不能自变为奢,有犯科禁者,吾且能加罪一等耳,莫望钱米恩贷也。”帝为太后弟秉起第,第成,太后幸第请诸家外亲,设下厨,无异膳。太后左右菜食粟饭,无鱼肉。其俭如此。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卞后因为国家用度不足,便减少自己的膳食,撤去所有金银器物。东阿王曹植是太后的小儿子,她最疼爱他。后来曹植犯法,被有关官员弹劾上奏,文帝(曹丕)便让太后的侄子、奉车都尉卞兰拿着公卿们的议案去禀告太后。太后说:“没想到我这个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,你回去告诉皇上,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破坏国法。”等到她亲自面见皇帝时,也绝口不提此事。臣裴松之考证:文帝(曹丕)曾梦见自己磨铜钱,想把钱上的文字磨掉,结果越磨越清晰,便拿这事去问周宣。周宣回答说:“这是陛下的家事,虽然您想那么做,但太后不会同意。”由此看来,太后的心意,并不像《魏书》中所说的那样。《魏书》又记载:太后每次随军出征,看到年迈的白发老人,总是停下车子把他们叫来询问,赏赐给他们绢帛,并对着他们流泪说:“只恨我的父母没能活到我今天这个时候啊。”太后每次接见娘家亲属,从不给他们好脸色,常常告诫他们说:“平时生活一定要节俭,不应该指望赏赐,只想着自己安逸。娘家人肯定会怪我对待他们太刻薄了,这是因为我自有我的常规法度。我侍奉武帝(曹操)四五十年,厉行节俭已经很久了,不能自己改变去过奢侈的生活。你们当中有谁触犯了法令,我只会加重一等处罚,别指望我能宽恕或是赏赐钱粮。”皇帝为太后的弟弟卞秉建造府邸,建成后,太后亲临府邸,宴请娘家各位亲戚,只准备了普通的饭菜,没有特别的佳肴。太后身边的侍从也只吃蔬菜和粗粮饭,没有鱼肉。她节俭到如此地步。)

031

明帝即位,尊太后曰太皇太后。

明帝(曹叡)即位后,尊称太后为太皇太后。

032

黄初中,文帝欲追封太后父母,尚书陈群奏曰:“陛下以圣德应运受命,创业革制,当永为后式。案典籍之文,无妇人分土命爵之制。在礼典,妇因夫爵。秦违古法,汉氏因之,非先王之令典也。”

黄初年间(公元220-226年),文帝(曹丕)想要追封太后的父母,尚书陈群上奏说:“陛下凭借圣德顺应天命接受皇位,开创基业、革新制度,理应成为后世永久的典范。根据典籍记载,并没有给妇人分封土地、授予爵位的制度。按照礼制,妇人的爵位是跟随丈夫的。秦朝违背了古法,汉朝沿袭了这种做法,但这并不是先王们制定的优良典章。”

033

帝曰:“此议是也,其勿施行。以作著诏下藏之台阁,永为后式。”

文帝(曹丕)说:“这个建议是正确的,不要施行追封。将此奏议写成诏书,收藏在档案库中,作为后世永久的典范。”

034

至太和四年春,明帝乃追谥太后祖父广曰开阳恭侯,父远曰敬侯,祖母周封阳都君及敬侯夫人,皆赠印绶。其年五月,后崩。七月,合葬高陵。

到了太和四年(公元230年)春天,明帝(曹叡)才追封太后的祖父卞广为开阳恭侯,父亲卞远为敬侯,祖母周氏被封为阳都君,母亲则被封为敬侯夫人,都赠予了印信和绶带。同年五月,太后驾崩。七月,与魏武帝曹操合葬于高陵。

035

初,太后弟秉,以功封都乡侯,黄初七年进封开阳侯,邑千二百户,为昭烈将军。

起初,太后的弟弟卞秉因功被封为都乡侯,黄初七年(公元226年)晋封为开阳侯,食邑一千二百户,被任命为昭烈将军。

036

〈《魏略》曰:初,卞后弟秉,当建安时得为别部司马,后常对太祖怨言,太祖荅言:“但得与我作妇弟,不为多邪?”后又欲太祖给其钱帛,太祖又曰:“但汝盗与,不为足邪?”故讫太祖世,秉官不移,财亦不益。〉

(《魏略》记载:起初,卞皇后的弟弟卞秉,在建安年间(196-220年)担任别部司马。卞皇后常常向太祖(曹操)为弟弟抱怨,太祖(曹操)回答说:“能做我的内弟,难道还不够吗?”后来卞皇后又想让太祖(曹操)赏赐卞秉钱财和布帛,太祖(曹操)又说:“你私下偷偷给他的,难道还不够吗?”因此,在太祖(曹操)在世时,卞秉的官职一直没有升迁,财富也没有增加。)

037

秉薨,子兰嗣。少有才学,

卞秉去世后,由他的儿子卞兰继承爵位。卞兰从小就很有才华和学问,

038

〈《魏略》曰:兰献赋赞述太子德美,太子报曰:“赋者,言事类之所附也,颂者,美盛德之形容也,故作者不虚其辞,受者必当其实。兰此赋,岂吾实哉?昔吾丘寿王一陈宝鼎,何武等徒以歌颂,犹受金帛之赐,兰事虽不谅,义足嘉也。今赐牛一头。”由是遂见亲敬。〉

(《魏略》记载:卞兰曾献上一篇赋,赞美太子(曹丕)的美德。太子(曹丕)回复说:“‘赋’,是用来铺陈叙事的文体;‘颂’,是用来形容盛大德行的。所以创作者言辞不能浮夸,接受者也必须名副其实。卞兰你这篇赋,难道说的都是我的实情吗?过去,吾丘寿王献上一个宝鼎,何武等人只是歌功颂德,尚且获得了金帛的赏赐。卞兰你的文章虽然言过其实,但这份心意值得嘉许。现在赏赐你一头牛。”从此,卞兰便受到太子(曹丕)的亲近与敬重。)

039

为奉车都尉、游击将军,加散骑常侍。

他担任了奉车都尉、游击将军,后又加任散骑常侍。

040

兰薨,子晖嗣。

卞兰去世后,由他的儿子卞晖继承爵位。

041

〈《魏略》曰:明帝时,兰见外有二难,而帝留意于宫室,常因侍从,数切谏。帝虽不能从,犹纳其诚款。后兰苦酒消渴,时帝信巫女用水方,使人持水赐兰,兰不肯饮。诏问其意?兰言治病自当以方药,何信于此?帝为变色,而兰终不服。后渴稍甚,以至于亡。故时人见兰好直言,谓帝靣折之而兰自杀,其实不然。〉

(《魏略》记载:魏明帝时期,卞兰看到国家外部有蜀、吴两大威胁,而明帝却专心于修建宫殿,于是他常常利用侍奉的机会,多次恳切地进谏。明帝虽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,但仍然嘉许他的忠诚。后来,卞兰患上了消渴病,当时明帝相信一个巫女用水治病的方法,派人赐水给卞兰,卞兰不肯喝。明帝下诏问他原因,卞兰说:“治病自然应当用正规的药方,怎么能相信这种东西呢?”明帝听后脸色都变了,但卞兰最终还是没有喝。之后,他的病情日益加重,最终去世。所以当时的人们因为卞兰喜欢直言进谏,就说他是被明帝当面羞辱后自杀的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)

042

又分秉爵,封兰弟琳为列侯,官至步兵校尉。

朝廷又分出卞秉的爵位,封卞兰的弟弟卞琳为列侯,官职做到步兵校尉。

043

兰子隆女为高贵乡公皇后,隆以后父为光禄大夫,位特进,封睢阳乡侯,妻王为显阳乡君。追封隆前妻刘为顺阳乡君,后亲母故也。琳女又为陈留王皇后,时琳已没,封琳妻刘为广阳乡君。

卞兰的儿子卞隆的女儿成为高贵乡公曹髦的皇后。卞隆因为是皇后的父亲而被任命为光禄大夫,地位为特进,封为睢阳乡侯,他的妻子王氏被封为显阳乡君。卞隆已故的前妻刘氏,因为是皇后的亲生母亲,被追封为顺阳乡君。卞琳的女儿又成为陈留王曹奂的皇后,当时卞琳已经去世,朝廷便封卞琳的妻子刘氏为广阳乡君。

044

文昭甄皇后,中山无极人,明帝母,汉太保甄邯后也,世吏二千石。父逸,上蔡令。后三岁失父。

文昭甄皇后是中山郡无极县人,魏明帝的生母,她是汉朝太保甄邯的后代,家族世代都有人担任俸禄二千石的高官。她的父亲名叫甄逸,曾任上蔡县令。甄后三岁时就失去了父亲。

045

〈《魏书》曰:逸娶常山张氏,生三男五女:长男豫,早终;次俨,举孝廉,大将军掾、曲梁长;次尧,举孝廉;长女姜,次脱,次道,次荣,次即后。后以汉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。每寝寐,家中仿佛见如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,常共怪之。逸薨,加号慕,内外益奇之。后相者刘良相后及诸子,良指后曰:“此女贵乃不可言。”后自少至长,不好戏弄。年八岁,外有立骑马戏者,家人诸姊皆上阁观之,后独不行。诸姊怪问之,后答言:“此岂女人之所观邪?”年九岁,喜书,视字辄识,数用诸兄笔砚,兄谓后言:“汝当习女工。用书为学,当作女博士邪?”后答言:“闻古者贤女,未有不学前世成败,以为己诫。不知书,何由见之?”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甄逸娶了常山张氏为妻,生下三男五女:长子甄豫,很早就去世了;次子甄俨,被举为孝廉,担任过大将军的属官、曲梁县县长;三子甄尧,也被举为孝廉;女儿中,长女名姜,其次是脱、道、荣,最小的就是甄皇后。甄后出生于汉代光和五年(公元182年)十二月丁酉日。她每次睡觉时,家里人仿佛看见有人拿着玉衣覆盖在她身上,对此都感到很奇异。甄逸去世后,甄后哀伤过度,内外亲族都对她更加另眼相看。后来,有个叫刘良的相士为甄后和她的兄弟姐妹看相,刘良指着甄后说:“这个女孩的富贵尊崇,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。”甄后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嬉戏玩闹。八岁那年,外面有表演马戏的,家里的姐姐们都登上阁楼观看,唯独她不去。姐姐们奇怪地问她,她回答说:“这难道是女人该看的东西吗?”九岁时,她喜爱读书,看过的字都能认识,还多次使用哥哥们的笔和砚台。哥哥们对她说:“你应当学习女工。读书求学,难道想当女博士吗?”她回答说:“我听说古代的贤德女子,没有不学习前人成败得失来作为自己借鉴的。如果不读书,从哪里能看到这些事迹呢?”)

046

后天下兵乱,加以饥馑,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,时后家大有储谷,颇以买之。

后来天下大乱,又加上发生了饥荒,百姓们都变卖金银珠宝。当时甄后的家族储藏了大量谷物,便用它们收购了许多宝物。

047

后年十馀岁,白母曰:“今世乱而多买宝物,匹夫无罪,怀璧为罪。又左右皆饥乏,不如以谷振给亲族邻里,广为恩惠也。”举家称善,即从后言。

甄后十多岁时,对母亲说:“如今世道混乱,我们家却大量收购宝物,这正是‘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’的道理。况且周围的亲族邻里都在挨饿,不如将谷物分发出去,广施恩惠。”全家人都称赞她的话说得好,于是采纳了她的建议。

048

〈《魏略》曰:后年十四,丧中兄俨,悲哀过制,事寡嫂谦敬,事处其劳,拊养俨子,慈爱甚笃。后母性严,待诸妇有常,后数谏母:“兄不幸早终,嫂年少守节,顾留一子,以大义言之,待之当如妇,爱之宜如女。”母感后言流涕,便令后与嫂共止,寝息坐起常相随,恩爱益密。〉

(《魏略》记载说:甄后十四岁时,她的二哥甄俨去世,她悲痛万分,超出了礼节的规定。她对待守寡的嫂子谦卑恭敬,亲自处理家中的劳苦事务,抚养兄长的儿子,慈爱有加。甄后的母亲性情严厉,对待几个儿媳妇有固定的规矩。甄后多次劝谏母亲说:“兄长不幸早逝,嫂嫂年纪轻轻就守节,还抚养着唯一的儿子。从大义上说,对待她应当像对待儿媳一样尊重,疼爱她应当像疼爱亲生女儿一样。”她的母亲被这番话感动得流下眼泪,便让甄后和嫂子住在一起,无论起居都形影不离,两人的感情也因此更加深厚亲密。)

049

建安中,袁绍为中子熙纳之。熙出为幽州,后留养姑。及冀州平,文帝纳后于邺,有宠,生明帝及东乡公主。

建安年间,袁绍为他的二儿子袁熙迎娶了甄氏。后来袁熙出任幽州刺史,甄氏则留在冀州侍奉婆婆。等到冀州被平定后,文帝(曹丕)在邺城将她纳入后宫,对她甚是宠爱,她生下了明帝(曹叡)和东乡公主。

050

〈《魏略》曰:熙出在幽州,后留侍姑。及邺城破,绍妻及后共坐皇堂上。文帝入绍舍,见绍妻及后,后怖,以头伏姑膝上,绍妻两手自搏。文帝谓曰:“刘夫人云何如此?令新妇举头!”姑乃捧后令仰,文帝就视,见其颜色非凡,称叹之。太祖闻其意,遂为迎取。〉

(《魏略》记载说:袁熙出任幽州刺史时,甄氏留在冀州侍奉婆婆。等到邺城被攻破时,袁绍的妻子刘夫人和甄氏一同坐在大堂上。文帝(曹丕)进入袁绍的府邸,看到了刘夫人和甄氏。甄氏非常害怕,把头埋在婆婆的膝盖上,刘夫人则(吓得)用双手拍打自己。文帝(曹丕)说:“刘夫人这是为何?让你的儿媳妇抬起头来!”婆婆于是捧起甄氏的脸让她仰视。文帝(曹丕)上前一看,见她容貌出众,不禁赞叹。太祖(曹操)听说了文帝(曹丕)的心意,于是就为他迎娶了甄氏。)

051

《世语》曰:太祖下邺,文帝先入袁尚府,有妇人被发垢面,垂涕立绍妻刘后,文帝问之,刘答“是熙妻”,顾揽发髻,以巾拭面,姿貌绝伦。既过,刘谓后“不忧死矣”!遂见纳,有宠。

《世语》记载:太祖(曹操)攻下邺城后,文帝(曹丕)先进驻袁尚的府邸,看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、满脸污垢,哭着站在袁绍的妻子刘夫人身后。文帝(曹丕)上前询问,刘夫人回答说“这是袁熙的妻子”。文帝(曹丕)于是上前拉起她的头发,用手巾擦拭她的脸,发现她容貌绝世。事后,刘夫人对甄氏说:“你不用担心会死了!”于是甄氏被文帝(曹丕)接纳,并深得宠幸。

052

《魏书》曰:后宠愈隆而弥自挹损,后宫有宠者劝勉之,其无宠者慰诲之,每因闲宴,常劝帝,言“昔黄帝子孙蕃育,盖由妾媵众多,乃获斯祚耳。所原广求淑媛,以丰继嗣。”帝心嘉焉。

《魏书》记载:甄皇后越是受到宠爱,就越是谦虚克己。她常常鼓励后宫中其他受宠的妃嫔,对那些失宠的则加以安慰开导。每次陪同文帝(曹丕)闲暇饮宴,她都劝谏说:“从前黄帝子孙繁衍兴旺,正是因为嫔妃众多,才获得了那样的福祚。希望陛下能够广纳贤淑女子,充实皇室后嗣。”文帝(曹丕)听了心中非常赞赏。

053

其后帝欲遣任氏,后请于帝曰:“任既乡党名族,德、色,妾等不及也,如何遣之?”帝曰:“任性狷急不婉顺,前后忿吾非一,是以遣之耳。”后流涕固请曰:“妾受敬遇之恩,众人所知,必谓任之出,是妾之由。上惧有见私之讥,下受专宠之罪,原重留意!”帝不听,遂出之。

后来文帝(曹丕)想要废黜任氏,甄皇后向文帝(曹丕)求情说:“任氏是乡里有名的望族,她的品德和容貌,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,为什么要废黜她呢?”文帝(曹丕)说:“任氏性情固执急躁,不够温柔和顺,前后不止一次触怒我,所以我才要废黜她。”甄皇后流着泪坚持请求说:“我蒙受您的恩宠,这是众人都知道的,如果任氏被废,大家一定会认为是我的缘故。对上,我担心您会招来偏私的非议;对下,我则会承受专宠善妒的罪名,希望您能再三考虑!”文帝(曹丕)没有听从,最终还是废黜了任氏。

054

十六年七月,太祖征关中,武宣皇后从,留孟津,帝居守邺。

建安十六年(公元211年)七月,太祖(曹操)出征关中,武宣皇后(卞氏)也随行,驻留在孟津,文帝(曹丕)则留守邺城。

055

时武宣皇后体小不安,后不得定省,忧怖,昼夜泣涕;左右骤以差问告,后犹不信,曰:“夫人在家,故疾每动,辄历时,今疾便差,何速也?此欲慰我意耳!”忧愈甚。

当时武宣皇后(卞氏)身体稍有不适,甄皇后因为不能亲自前去探望请安,终日忧虑恐惧,日夜哭泣。身边的人多次传信告知武宣皇后的病情已经好转,甄皇后仍然不信,说:“婆婆(卞夫人)在家时,旧病每次发作,都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痊愈。现在怎么会好得这么快?这一定是你们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!”于是她更加忧虑了。

056

后得武宣皇后还书,说疾已平复,后乃懽悦。

甄夫人得到武宣皇后(卞氏)的回信,信中说病情已经痊愈,她才高兴起来。

057

十七年正月,大军还邺,后朝武宣皇后,望幄座悲喜,感动左右。武宣皇后见后如此,亦泣,且谓之曰:“新妇谓吾前病如昔时困邪?吾时小小耳,十馀日即差,不当视我颜色乎!”嗟叹曰:“此真孝妇也。”

建安十七年(公元212年)正月,大军返回邺城,甄夫人前去拜见武宣皇后(卞氏),远远望着她的座位,悲喜交加,感动了身边的人。武宣皇后看到她这个样子,也流下眼泪,并且对她说:“儿媳是以为我这次生病像以前那样严重吗?我这次只是小病罢了,十多天就好了,你难道没看到我的气色吗?”然后感叹道:“这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啊。”

058

二十一年,太祖东征,武宣皇后、文帝及明帝、东乡公主皆从,时后以病留邺。

建安二十一年(公元216年),太祖(曹操)向东征伐,武宣皇后(卞氏)、文帝(曹丕)以及明帝(曹叡)、东乡公主都随行,当时甄夫人因为生病而留在了邺城。

059

二十二年九月,大军还,武宣皇后左右侍御见后颜色丰盈,怪问之曰:“后与二子别久,下流之情,不可为念,而后颜色更盛,何也?”后笑答之曰:“(讳)等自随夫人,我当何忧!”后之贤明以礼自持如此。

建安二十二年(公元217年)九月,大军返回,武宣皇后(卞氏)身边的侍从们看到甄夫人气色饱满红润,奇怪地问她:“您和两位子女分别这么久,人之常情,难免会思念,但您的气色反而更好了,这是为什么呢?”甄夫人笑着回答说:“叡儿(曹叡)他们都跟随在夫人(卞氏)身边,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!”甄夫人的贤明有礼、克制自己就是这样。

060

延康元年正月,文帝即王位,六月,南征,后留邺。

延康元年(公元220年)正月,文帝(曹丕)继承王位,同年六月,他率军南征,甄夫人留守在邺城。

061

黄初元年十月,帝践阼。

黄初元年(公元220年)十月,文帝(曹丕)登基称帝。

062

践阼之后,山阳公奉二女以嫔于魏,郭后、李、阴贵人并爱幸,后愈失意,有怨言。

登基之后,山阳公(汉献帝刘协)将两个女儿献给魏国作为嫔妃,郭后(郭女王)、李贵人、阴贵人都受到文帝的宠爱,甄夫人因此愈发失意,说了一些抱怨的话。

063

帝大怒,二年六月,遣使赐死,葬于邺。

文帝(曹丕)勃然大怒,于黄初二年(公元221年)六月,派遣使者赐死了甄夫人,并将其安葬在邺城。

064

〈《魏书》曰:有司奏建长秋宫,帝玺书迎后,诣行在所,后上表曰:“妾闻先代之兴,所以飨国久长,垂祚后嗣,无不由后妃焉。故必审选其人,以兴内教。令践阼之初,诚宜登进贤淑,统理六宫。妾自省愚陋,不任粢盛之事,加以寝疾,敢守微志。”玺书三至而后三让,言甚恳切。时盛暑,帝欲须秋凉乃更迎后。会后疾遂笃,夏六月丁卯,崩于邺。帝哀痛咨嗟,策赠皇后玺绶。臣松之以为春秋之义,内大恶讳,小恶不书。文帝之不立甄氏,及加杀害,事有明审。魏史若以为大恶邪,则宜隐而不言,若谓为小恶邪,则不应假为之辞,而崇饰虚文乃至于是,异乎所闻于旧史。推此而言,其称卞、甄诸后言行之善,皆难以实论。陈氏删落,良有以也。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有关部门奏请为皇后建立长秋宫,文帝(曹丕)派人带着盖有玉玺的书信前去迎接甄夫人,请她前往皇帝所在的行宫。甄夫人上表说:“我听说前代王朝之所以能兴盛,国家长治久安,将福祚传于后代,无不依赖于贤良的后妃。因此,必须审慎地选择后妃人选,来推行宫中的教化。如今陛下刚刚登基,实在应该选拔贤淑的女子,来统领六宫。我自知愚昧浅陋,无法胜任祭祀这样的大事,加上久病在身,只求能坚守自己这份微末的心意。”皇帝的书信送了三次,甄夫人都推辞了三次,言辞非常恳切。当时正值酷暑,文帝想等到秋天凉快些再迎接她。不料甄夫人的病情突然加重,于夏季六月丁卯日在邺城去世。文帝悲痛叹息,下策书追赠她皇后的玺印和绶带。臣裴松之认为:《春秋》的笔法原则是,对于宫闱内的大恶之事要加以避讳,而小过错则不予记载。文帝不立甄氏为后,并将其杀害,此事是明确无误的。魏国的史官如果认为这是大恶,就应该隐而不言;如果认为是小过错,就不应该编造这样的说辞,用虚假的文辞粉饰到如此地步,这与我从旧的史料中听到的情况大相径庭。由此推论,那些史书中称赞卞太后、甄夫人等后妃言行美好的记载,都难以当作事实来评论。陈寿删掉这段记载,实在是很有道理的。)

065

明帝即位,有司奏请追谥,使司空王朗持节奉策以太牢告祠于陵,又别立寝庙。

明帝(曹叡)即位后,有关部门奏请为甄夫人追赠谥号。于是明帝派司空王朗手持符节,捧着策书,用太牢之礼到她的陵墓祭祀,宣告此事,并另外为她建立了寝庙。

066

〈《魏书》载三公奏曰:“盖孝敬之道,笃乎其亲,乃四海所以承化,天地所以明察,是谓生则致其养,殁则光其灵,诵述以尽其美,宣扬以显其名者也。今陛下以圣懿之德,绍承洪业,至孝烝烝,通于神明,遭罹殷忧,每劳谦让。先帝迁神山陵,大礼既备,至于先后,未有显谥。伏惟先后恭让著于幽微,至行显于不言,化流邦国,德侔二南,故能膺神灵嘉祥,为大魏世妃。虽夙年登遐,万载之后,永播融烈,后妃之功莫得而尚也。案谥法:‘圣闻周达曰昭。德明有功曰昭。’昭者,光明之至,盛久而不昧者也。宜上尊谥曰文昭皇后。”是月,三公又奏曰:“自古周人始祖后稷,又特立庙以祀姜嫄。今文昭皇后之于万嗣,圣德至化,岂有量哉!夫以皇家世(祀)之尊,而克让允恭,固推盛位,神灵迁化,而无寝庙以承享(礼),非所以报显德,昭孝敬也。稽之古制,宜依周礼,先妣别立寝庙。”并奏可之。〉

(《魏书》记载,三公上奏说:“孝敬的道理,在于对亲人笃厚真诚,这正是天下百姓被教化、天地神明能明察的原因,也就是所谓的在世时尽心奉养,去世后光耀其英灵,通过传颂来彰显其美德,通过宣扬来使其名声显赫。如今陛下以圣明美德,继承宏大基业,孝道盛美,感通神明,虽然身处帝王重忧之中,却时常辛劳谦让。先帝(文帝曹丕)的灵柩已经迁入山陵,大礼已经完备,但对于先皇后,却还没有明确的谥号。我们认为,先皇后谦恭礼让的品德在细微之处便已彰显,其至高的德行于无言中体现,教化流传于邦国,德行可与《诗经》中的‘二南’媲美,因此才能承受神灵的嘉奖,成为大魏的国母。虽然她英年早逝,但即使万年之后,其美好的功绩也将永远流传,后妃的功劳无人能出其右。按照谥法:‘声誉广闻通达称为昭,德行光明有功绩称为昭。’‘昭’就是光明到极致,功业盛大而经久不衰的意思。应当为她上尊谥为‘文昭皇后’。”同月,三公又上奏说:“自古以来,周人的始祖后稷,人们还专门为他的母亲姜嫄建立庙宇来祭祀。如今文昭皇后对于万代后嗣而言,其圣德与教化之功,难道可以衡量吗!她凭借皇家世代祭祀的尊贵地位,却能谦让恭敬,坚决推辞尊贵的后位,如今她仙逝而去,却没有寝庙来接受祭享(的礼仪),这不是回报其显赫德行、彰显孝敬之道的方式。考察古代制度,应当依照周朝的礼制,为先妣(文昭皇后)另外建立寝庙。”这两份奏章都被批准了。)

067

太和元年三月,以中山魏昌之安城乡户千,追封逸,谥曰敬侯;适孙像袭爵。

太和元年(公元227年)三月,朝廷将中山国魏昌县的安城乡一千户作为封地,追封甄逸为敬侯;由其嫡孙甄像继承爵位。

068

四月,初营宗庙,掘地得玉玺,方一寸九分,其文曰“天子羡思慈亲”,明帝为之改容,以太牢告庙。

四月,在初建宗庙时,挖掘土地时发现一枚玉玺,见方一寸九分,上面的文字是“天子羡思慈亲”,明帝(曹叡)为此神色动容,并用太牢之礼祭告宗庙。

069

又尝梦见后,于是差次舅氏亲疏高下,叙用各有差,赏赐累钜万;以像为虎贲中郎将。

明帝(曹叡)又曾经梦见过母亲甄后,于是根据舅家亲属的亲疏远近和地位高低进行排序,分别予以任用,赏赐的财物累计成千上万;并任命甄像为虎贲中郎将。

070

是月,后母薨,帝制缌服临丧,百僚陪位。

同月,甄后的母亲去世,明帝(曹叡)身穿缌麻丧服亲临吊丧,文武百官都陪同在位。

071

四年十一月,以后旧陵庳下,使像兼太尉,持节诣邺,昭告后土,十二月,改葬朝阳陵。像还,迁散骑常侍。

太和四年(公元230年)十一月,因为文昭皇后过去的陵墓地势低洼简陋,明帝派遣甄像兼任太尉之职,持节前往邺城,祭告后土神,并于十二月将文昭皇后改葬到朝阳陵。甄像返回后,被升任为散骑常侍。

072

青龙二年春,追谥后兄俨曰安城乡穆侯。

青龙二年(公元234年)春天,明帝追谥文昭皇后的兄长甄俨为安城乡穆侯。

073

夏,吴贼寇扬州,以像为伏波将军,持节监诸将东征,还,复为射声校尉。

这年夏天,东吴军队侵犯扬州,明帝任命甄像为伏波将军,持节监督各路将领向东征讨。回来以后,甄像又担任射声校尉。

074

三年薨,追赠卫将军,改封魏昌县,谥曰贞侯;子畅嗣。

青龙三年(公元235年),甄像去世,被追赠为卫将军,改封为魏昌县侯,谥号为贞侯;他的儿子甄畅继承了爵位。

075

又封畅弟温、韡、艳皆为列侯。

明帝又册封甄畅的弟弟甄温、甄韡、甄艳都为列侯。

076

四年,改逸、俨本封皆曰魏昌侯,谥因故。封俨世妇刘为东乡君,又追封逸世妇张为安喜君。

青龙四年(公元236年),将甄逸、甄俨原本的封号都改为魏昌侯,谥号沿用旧的。册封甄俨的妻子刘氏为东乡君,又追封甄逸的妻子张氏为安喜君。

077

景初元年夏,有司议定七庙。

景初元年(公元237年)夏天,有关部门的官员商议并确定了七庙的制度。

078

冬,又奏曰:“盖帝王之兴,既有受命之君,又有圣妃协于神灵,然后克昌厥世,以成王业焉。昔高辛氏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,而帝挚、陶唐、商、周代兴。周人上推后稷,以配皇天,追述王初,本之姜嫄,特立宫庙,世世享尝,周礼所谓‘奏夷则,歌中吕,舞大濩,以享先妣’者也。诗人颂之曰:‘厥初生民,时维姜嫄。’言王化之本,生民所由。又曰:‘閟宫有侐,实实枚枚,赫赫姜嫄,其德不回。’诗、礼所称姬宗之盛,其美如此。大魏期运,继于有虞,然崇弘帝道,三世弥隆,庙祧之数,实与周同。今武宣皇后、文德皇后各配无穷之祚,至于文昭皇后膺天灵符,诞育明圣,功济生民,德盈宇宙,开诸后嗣,乃道化之所兴也。寝庙特祀,亦姜嫄之閟宫也,而未著不毁之制,惧论功报德之义,万世或阙焉,非所以昭孝示后世也。文昭庙宜世世享祀奏乐,与祖庙同,永著不毁之典,以播圣善之风。”

冬天,官员们又上奏说:“帝王基业的兴起,既要有承受天命的君主,也要有与神灵相合的圣德后妃,然后才能使国运昌盛,成就王业。从前高辛氏占卜他的四位妃子所生之子都能拥有天下,后来帝挚、陶唐、商、周果然相继兴起。周朝人尊奉后稷来配祀上天,追溯王业的开端,则以姜嫄为始祖,特地为她建立宫庙,世世代代进行祭祀,这正是《周礼》所说的‘演奏夷则之乐,歌唱中吕之声,跳起大濩之舞,来祭祀先祖母’。诗人赞颂她说:‘我们民族的诞生,始于伟大的姜嫄。’这是说王道教化的根本、百姓的起源皆在于她。又说:‘幽静的宗庙庄严肃穆,梁柱高大而坚实。功德赫赫的姜嫄啊,她的美德永不改变。’《诗经》和《礼记》所称颂的姬姓宗族的兴盛,其美好竟至于此。我大魏的国运,承继于虞舜之后,崇尚弘扬帝王之道,历经三代而愈加兴隆,宗庙的数量实际上与周朝相同。如今武宣皇后、文德皇后都配享着无穷的福祚,至于文昭皇后,她承受了上天的祥瑞,诞生了英明的圣主,功绩惠及万民,德行充满天地,开启了后世的基业,这正是王道教化兴盛的根源。为她专设寝庙祭祀,就如同姜嫄的閟宫一样,但还没有确立其宗庙永不迁毁的制度。我们担心这种论功报德的道义,在万世之后或许会有缺失,这不是彰显孝道、垂范后世的办法。文昭皇后的宗庙理应与太祖庙一样,世世代代享受祭祀和奏乐,并作为永远不毁的典制确立下来,以此来传播她圣洁良善的德风。”

079

于是与七庙议并勒金策,藏之金匮。

于是,这项提议与七庙的制度一同被镌刻在金册上,收藏于金匮之中。

080

帝思念舅氏不已。畅尚幼,景初末,以畅为射声校尉,加散骑常侍,又特为起大第,车驾亲自临之。

魏明帝对舅家的思念从未停止。甄畅当时年纪尚小,景初末年(约公元239年),魏明帝任命他为射声校尉,加封为散骑常侍,还特地为他修建了一座宏伟的府邸,并亲自驾临视察。

081

又于其后园为像母起观庙,名其里曰渭阳里,以追思母氏也。

又在他的府邸后园为甄像的母亲(文昭甄皇后)修建了祭祀的庙宇,并将所在的里巷命名为“渭阳里”,以此来追思自己的母亲。

082

嘉平三年正月,畅薨,追赠车骑将军,谥曰恭侯;子绍嗣。

嘉平三年(公元251年)正月,甄畅去世,被追赠为车骑将军,谥号为恭侯;由他的儿子甄绍继承爵位。

083

太和六年,明帝爱女淑薨,追封谥淑为平原懿公主,为之立庙。取后亡从孙黄与合葬,追封黄列侯,以夫人郭氏从弟德为之后,承甄氏姓,封德为平原侯,袭公主爵。

太和六年(公元232年),魏明帝的爱女曹淑去世,追封谥号为平原懿公主,并为她修建了庙宇。又将已故的甄皇后家族的从孙甄黄与公主合葬,追封甄黄为列侯,并让郭皇后(郭女王)的堂弟郭德作为甄黄的后嗣,继承甄氏的姓氏,封郭德为平原侯,承袭公主的爵位。

084

〈孙盛曰:于礼,妇人既无封爵之典,况于孩末,而可建以大邑乎?德自异族,援继非类,匪功匪亲,而袭母爵,违情背典,于此为甚。陈群虽抗言,杨阜引事比并,然皆不能极陈先王之礼,明封建继嗣之义,忠至之辞,犹有阙乎!诗云:“赫赫师尹,民具尔瞻。”宰辅之职,其可略哉!《晋诸公赞》曰:德字彦孙。司马景王辅政,以女妻德。妻早亡,文王复以女继室,即京兆长公主。景、文二王欲自结于郭后,是以频繁为婚。德虽无才学,而恭谨谦顺。甄温字仲舒,与郭建及德等皆后族,以事宜见宠。咸熙初,封郭建为临渭县公,德广安县公,邑皆千八百户。温本国侯,进为辅国大将军,加侍中,领射声校尉,德镇军大将军。泰始元年,晋受禅,加建、德、温三人位特进。德为人贞素,加以世祖姊夫,是以遂贵当世。德暮年官更转为宗正,迁侍中。太康中,大司马齐王攸当之籓,德与左卫将军王济共谏请,时人嘉之。世祖以此望德,由此出德为大鸿胪,加侍中、光禄大夫,寻疾薨,赠中军大将军,开府侍中如故,谥恭公,子喜嗣。喜精粹有器美,历中书郎、右卫将军、侍中,位至辅国大将军,加散骑常侍。喜与国姻亲,而经赵王伦、齐王冏事故,能不豫际会,良由其才短,然亦以退静免之。〉

(孙盛评论说:按照礼制,妇女本来就没有封爵的典章制度,更何况是一个幼儿,怎么能用大县作为她的封地呢?郭德本是外族,让他来继承宗嗣,是不合情理的。他没有功劳,也不是甄氏的亲属,却承袭了公主(作为母亲的爵位),这在违背情理和典制方面,算是最严重的了。陈群虽然据理力争,杨阜也引用史事来作比较,但都不能彻底阐明先王的礼法,讲明分封和继承的原则,他们忠诚恳切的言辞,还是有所欠缺啊!《诗经》说:“赫赫威名的太师尹,天下百姓都敬仰着您。”辅相的职责,难道可以疏忽吗!《晋诸公赞》记载说:郭德字彦孙。司马景王(司马师)辅政时,把女儿嫁给了郭德。妻子早逝后,司马文王(司马昭)又把女儿嫁给他作为继室,这位就是京兆长公主。景王、文王两位君主想要和郭皇后(郭槐)结交,因此频繁地与郭德联姻。郭德虽然没有什么才学,但为人恭敬谨慎、谦卑和顺。甄温字仲舒,与郭建及郭德等人都是皇后族人,因为这层关系而受到宠幸。咸熙(公元264年-265年)初年,封郭建为临渭县公,郭德为广安县公,两人的封邑都是一千八百户。甄温本是本国侯,升任为辅国大将军,加官侍中,兼领射声校尉;郭德则担任镇军大将军。泰始元年(公元265年),晋朝接受禅让,授予郭建、郭德、甄温三人特进的职位。郭德为人正直朴素,加上是世祖(司马炎)的姐夫,因此在当时地位显贵。郭德晚年转任宗正,后迁为侍中。太康年间,大司马齐王司马攸应当去封国就任,郭德与左卫将军王济一同上谏请求留下他,当时的人们都称赞他们。世祖(司马炎)因此对郭德心生不满,由此将他外放为大鸿胪,加侍中、光禄大夫等衔。不久后郭德因病去世,追赠为中军大将军,开府、侍中等职衔照旧,谥号为恭公,由他的儿子郭喜继承爵位。郭喜品性纯良,有美好的器度,历任中书郎、右卫将军、侍中,官至辅国大将军,加散骑常侍。郭喜虽然是皇室姻亲,但在经历赵王司马伦、齐王司马冏的变故时,能够不卷入其中,这固然是因为他才干平庸,但也是因为他能退让安静而得以幸免。)

085

青龙中,又封后从兄子毅及像弟三人,皆为列侯。毅数上疏陈时政,官至越骑校尉。

青龙年间(公元233年-237年),又册封了甄皇后的堂兄之子甄毅以及甄像的三个弟弟,都封为列侯。甄毅多次上书陈述时政,官职做到了越骑校尉。

086

嘉平中,复封畅子二人为列侯。

嘉平年间(公元249-254年),又再次册封郭畅的两个儿子为列侯。

087

后兄俨孙女为齐王皇后,后父已没,封后母为广乐乡君。

皇后的兄长郭俨的孙女成为齐王曹芳的皇后,由于皇后的父亲已经去世,便册封皇后的母亲为广乐乡君。

088

文德郭皇后,安平广宗人也。祖世长吏。

文德郭皇后是安平郡广宗县人。她的祖辈世代担任地方长官。

089

〈《魏书》曰:父永,官至南郡太守,谥敬侯。母姓董氏,即堂阳君,生三男二女:长男浮,高唐令,次女昱,次即后,后弟都,弟成。后以汉中平元年三月乙卯生,生而有异常。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她的父亲名叫郭永,官职做到南郡太守,谥号为敬侯。母亲姓董,封号是堂阳君,共生下三男二女:长子郭浮,任高唐令;次女郭昱;再次就是郭皇后;之后是弟弟郭都和郭成。郭皇后在汉中平元年(公元184年)三月乙卯日出生,出生时就有奇异的征兆。)

090

后少而父永奇之曰:“此乃吾女中王也。”遂以女王为字。

郭皇后年少时,她的父亲郭永就认为她非同寻常,说:“这真是我的女儿中的王者。”于是便用“女王”作为她的字。

091

早失二亲,丧乱流离,没在铜鞮侯家。太祖为魏公时,得入东宫。

她很早就失去了双亲,在战乱中流离失所,被收容在铜鞮侯家中。太祖(曹操)担任魏公时,她得以进入东宫。

092

后有智数,时时有所献纳。文帝定为嗣,后有谋焉。太子即王位,后为夫人,及践阼,为贵嫔。甄后之死,由后之宠也。

郭后(郭女王)足智多谋,时常进献良策。文帝(曹丕)被确立为太子,她也为此出过力。太子(曹丕)即位为魏王后,她被封为夫人;等到曹丕登基称帝,她又被封为贵嫔。甄后(甄夫人)的死,正是因为郭后(郭女王)受宠的缘故。

093

黄初三年,将登后位,文帝欲立为后,中郎栈潜上疏曰:“在昔帝王之治天下,不惟外辅,亦有内助,治乱所由,盛衰从之。故西陵配黄,英娥降妫,并以贤明,流芳上世。桀奔南巢,祸阶末喜;纣以炮烙,怡悦妲己。是以圣哲慎立元妃,必取先代世族之家,择其令淑以统六宫,虔奉宗庙,阴教聿修。易曰:‘家道正而天下定。’由内及外,先王之令典也。春秋书宗人衅夏云,无以妾为夫人之礼。齐桓誓命于葵丘,亦曰‘无以妾为妻’。今后宫嬖宠,常亚乘舆。若因爱登后,使贱人暴贵,臣恐后世下陵上替,开张非度,乱自上起也。”文帝不从,遂立为皇后。

黄初三年(公元222年),在即将册立皇后之际,文帝(曹丕)想要立郭贵嫔为皇后,中郎栈潜上疏劝谏说:“过去帝王治理天下,不仅依靠朝中大臣的辅佐,也需要宫内贤后的帮助,国家的治乱兴衰与此息息相关。因此,西陵氏(嫘祖)嫁与黄帝,英(娥皇)、娥(女英)下嫁到妫水之滨的舜,都是因为她们贤明而美名流传后世。夏桀逃奔南巢,其祸根在于末喜;商纣王施用炮烙之刑,是为了取悦妲己。所以,圣明的君主在册立皇后时都非常谨慎,必定选择名门望族的女子,挑选其中贤良淑德的来统领六宫,虔诚地侍奉宗庙,使宫中的教化得以推行。《易经》说:‘家庭风气端正,天下才能安定。’由内而外推行教化,是先王们的典范制度。《春秋》记载鲁国宗人衅夏的事件,正是说明了不能将妾立为正妻的礼法。齐桓公在葵丘盟会时也曾宣誓说‘不能把妾立为正妻’。如今后宫受宠的妃嫔,地位时常仅次于皇帝。如果因为宠爱就立其为后,让出身低微的人骤然显贵,臣恐怕后世会因此出现下属欺凌上级、纲常颠倒的局面,开启超越法度的先例,祸乱将从宫廷内部开始。”文帝(曹丕)没有听从他的建议,最终还是立了郭贵嫔为皇后。

094

〈《魏书》曰:后上表谢曰:“妾无皇、英釐降之节,又非姜、任思齐之伦,诚不足以假充女君之盛位,处中馈之重任。”后自在东宫,及即尊位,虽有异宠,心愈恭肃,供养永寿宫,以孝闻。是时柴贵人亦有宠,后教训奖导之。后宫诸贵人时有过失,常弥覆之,有谴让,辄为帝言其本末,帝或大有所怒,至为之顿首请罪,是以六宫无怨。性俭约,不好音乐,常慕汉明德马后之为人。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郭皇后上表谢恩说:“我没有娥皇、女英下嫁那样的贤德,也比不上太姜、太任那样能辅佐君王的美德,实在不足以担当皇后这样尊贵的职位,承担掌管后宫的重任。”郭后自从在东宫时起,到登上尊贵的后位,虽然备受特殊宠爱,但内心愈发恭敬严肃,侍奉永寿宫的太后(卞太后),以孝顺闻名。当时柴贵人也受到宠爱,郭后便教导并勉励她。后宫的妃嫔们有时犯了过错,郭后常常为她们掩饰;当她们受到责备时,郭后就向文帝(曹丕)解释事情的原委,有时文帝大怒,她甚至为此叩头请罪,因此六宫之中无人对她心怀怨恨。她天性节俭,不喜欢音乐,常常仰慕汉朝明德马皇后的为人。)

095

后早丧兄弟,以从兄表继永后,拜奉车都尉。

郭后(郭女王)的兄弟们很早就去世了,于是她让堂兄郭表作为父亲郭永的后嗣,并任命他为奉车都尉。

096

后外亲刘斐与他国为婚,后闻之,敕曰:“诸亲戚嫁娶,自当与乡里门户匹敌者,不得因势,强与他方人婚也。”

郭皇后的外戚刘斐要与外郡人通婚,皇后听说后,下令说:“各位亲戚嫁娶,应当选择家乡门当户对的人家,不得依仗权势,强行与外地人通婚。”

097

后姊子孟武还乡里,求小妻,后止之。遂敕诸家曰:“今世妇女少,当配将士,不得因缘取以为妾也。宜各自慎,无为罚首。”

皇后的外甥孟武回到家乡,想纳一个小妾,皇后制止了他。于是她下令告诫各家亲属说:“如今适龄女子稀少,应当优先匹配给将士们,你们不得利用姻亲关系把她们娶来做妾。希望你们各自谨慎,不要以身试法,成为第一个被惩罚的人。”

098

〈《魏书》曰:后常敕戒表、武等曰:“汉氏椒房之家,少能自全者,皆由骄奢,可不慎乎!”〉

(《魏书》记载:郭皇后常常告诫郭表、孟武等人说:“汉朝的后妃外戚之家,很少有能保全自身的,这都是因为他们骄横奢侈,你们怎能不谨慎行事呢!”)

099

五年,帝东征,后留许昌永始台。

黄初五年(公元224年),文帝向东征伐,郭皇后留守在许昌的永始台。

100

时霖雨百馀日,城楼多坏,有司奏请移止。后曰:“昔楚昭王出游,贞姜留渐台,江水至,使者迎而无符,不去,卒没。今帝在远,吾幸未有是患,而便移止,奈何?”群臣莫敢复言。

当时连日降雨一百多天,许多城楼都已损坏,有关官员上奏请求皇后移驾。皇后说:“过去楚昭王出游,他的夫人贞姜留守在渐台。江水上涨,使者前来迎接她却没有带信物,贞姜坚守信约不肯离开,最终被大水淹没。如今皇上远征在外,我庆幸还没有遇到贞姜那样的危难,但如果就这样轻易移驾,又怎么合乎礼制呢?”大臣们听后,再没有人敢提这件事了。

101

六年,帝东征吴,至广陵,后留谯宫。

黄初六年(公元225年),皇帝(曹丕)东征孙吴,到达广陵,郭皇后则留在谯县的宫殿里。

102

时表留宿卫,欲遏水取鱼。后曰:“水当通运漕,又少材木,奴客不在目前,当复私取官竹木作梁遏。今奉车所不足者,岂鱼乎?”

当时,郭表正留宿宫中护卫,他想堵截水道来捕鱼。郭皇后说:“这条水道要用来漕运,而且现在也缺少木材,奴仆役工又不在眼前,难道要私自拿取官家的竹木来做堤坝吗?如今你身为奉车都尉,所欠缺的难道是鱼吗?”

103

明帝即位,尊后为皇太后,称永安宫。

明帝(曹叡)即位后,尊奉郭皇后为皇太后,其所居住的宫殿称为永安宫。

104

太和四年,诏封表安阳亭侯,又进爵乡侯,增邑并前五百户,迁中垒将军。以表子详为骑都尉。

太和四年(公元230年),下诏封郭表为安阳亭侯,后又晋封为乡侯,连同之前所加的封邑共五百户,并调任为中垒将军。任命郭表的儿子郭详为骑都尉。

105

其年,帝追谥太后父永为安阳乡敬侯,母董为都乡君。迁表昭德将军,加金紫,位特进,表第二子训为骑都尉。

同年,明帝追谥皇太后的父亲郭永为安阳乡敬侯,母亲董氏为都乡君。调任郭表为昭德将军,加授金印紫绶,位同特进,并任命郭表的第二个儿子郭训为骑都尉。

106

及孟武母卒,欲厚葬,起祠堂,太后止之曰:“自丧乱以来,坟墓无不发掘,皆由厚葬也;首阳陵可以为法。”

等到郭表(孟武)的母亲去世,郭表想要厚葬并为她修建祠堂,太后阻止他说:“自从天下动乱以来,没有哪座坟墓不被发掘,这都是因为厚葬的缘故;先帝的寿阳陵可以作为效法的榜样。”

107

青龙三年春,后崩于许昌,以终制营陵,三月庚寅,葬首阳陵西。

青龙三年(公元235年)春天,郭后在许昌驾崩,朝廷为她修建了陵墓,于三月庚寅日,将她安葬在首阳陵的西侧。

108

〈《魏略》曰:明帝既嗣立,追痛甄后之薨,故太后以忧暴崩。甄后临没,以帝属李夫人。及太后崩,夫人乃说甄后见谮之祸,不获大敛,被发覆面,帝哀恨流涕,命殡葬太后,皆如甄后故事。汉晋春秋曰:初,甄后之诛,由郭后之宠,及殡,令被发覆面,以糠塞口,遂立郭后,使养明帝。帝知之,心常怀忿,数泣问甄后死状。郭后曰:“先帝自杀,何以责问我?且汝为人子,可追仇死父,为前母枉杀后母邪?”明帝怒,遂逼杀之,敕殡者使如甄后故事。《魏书》载哀策曰:“维青龙三年三月壬申,皇太后梓宫启殡,将葬于首阳之西陵。哀子皇帝叡亲奉册祖载,遂亲遣奠,叩心擗踊,号咷仰诉,痛灵魂之迁幸,悲容车之向路,背三光以潜翳,就黄垆而安厝。呜呼哀哉!昔二女妃虞,帝道以彰,三母嫔周,圣善弥光,既多受祉,享国延长。哀哀慈妣,兴化闰房,龙飞紫极,作合圣皇,不虞中年,暴罹灾殃。愍予小子,茕茕摧伤,魂虽永逝,定省曷望?呜呼哀哉!”〉

(《魏略》记载:魏明帝即位后,追念其母甄后之死,心中悲痛,因此郭太后因为忧虑而突然暴毙。甄后临终前,曾将明帝托付给李夫人。等到郭太后去世,李夫人才向明帝说明甄后是被人谗害而死,下葬时没有得到应有的礼仪,而是披散着头发遮盖着脸。明帝听后哀痛怨恨,涕泪交加,于是下令在殡葬郭太后时,一切都仿照当初甄后下葬时的做法。而《汉晋春秋》记载:起初,甄后被赐死,是由于郭后受宠。到入殓时,甄后被下令披发覆面,用米糠塞住嘴巴。随后郭后被立为皇后,并奉命抚养明帝。明帝知道这些内情,心中常常怀着怨恨,多次哭着询问母亲甄后的死状。郭后说:“是先帝亲手杀了她,为什么要来责问我?况且你作为儿子,难道可以为了给生母报仇而加害死去的父亲,甚至冤枉地杀死后母吗?”明帝听后大怒,于是逼迫郭后自杀,并命令殡葬者按照当年甄后的故事处理后事。《魏书》中记载的哀策说:“维青龙三年三月壬申日,皇太后的灵柩启程出殡,将要安葬在首阳陵的西边。哀子皇帝曹叡亲自奉上册文告祭,并亲自遣送奠酒,捶胸顿足,号啕痛哭,仰天倾诉。我悲痛于母亲灵魂的远行,哀伤于灵车即将上路。她将离开日月星辰的光辉而隐入黑暗,前往黄土之下安息。啊,多么悲哀!从前,娥皇女英嫁给虞舜,彰显了帝王之道;太姜、太任、太姒三位夫人成为周朝后妃,使圣德善行更加光耀。她们都多受福佑,使国运得以长久。我可怜的慈母啊,您在后宫兴办教化,当圣皇(曹丕)登基之时,您与他结为配偶。没想到人到中年,却突然遭受灾祸。可怜我这孤苦无依的儿子,悲痛欲绝。您的魂魄虽然永远离去,我还能指望何时再向您晨昏定省呢?啊,多么悲哀!”)

109

帝进表爵为观津侯,增邑五百,并前千户。迁详为驸马都尉。

明帝将郭表的爵位晋升为观津侯,增加食邑五百户,连同之前的一共一千户。又升任郭详为驸马都尉。

110

四年,追改封永为观津敬侯,世妇董为堂阳君。追封谥后兄浮为梁里亭戴侯,都为武城亭孝侯,成为新乐亭定侯,皆使使者奉策,祠以太牢。

青龙四年(公元236年),追封并改谥郭后的父亲郭永为观津敬侯,其母董氏为堂阳君。又追封谥号给郭后的兄长们:郭浮为梁里亭戴侯,郭都为武城亭孝侯,郭成为新乐亭定侯。对这些追封,明帝都派遣使者奉上策书,并用太牢之礼进行祭祀。

111

表薨,子详嗣,又分表爵封详弟述为列侯。详薨,子钊嗣。

郭表去世后,由他的儿子郭详继承爵位。朝廷又分出郭表的爵位,封郭详的弟弟郭述为列侯。郭详去世后,由他的儿子郭钊继承爵位。

112

明悼毛皇后,河内人也。黄初中,以选入东宫,明帝时为平原王,进御有宠,出入与同舆辇。及即帝立,以为贵嫔。太和元年,立为皇后。后父嘉,拜骑都尉,后弟曾,郎中。

明悼皇后毛氏,是河内郡人。黄初年间(公元220-226年),她因被选中而进入东宫。当时明帝(曹叡)还是平原王,毛氏侍奉他并深得宠爱,出入都与他同乘一辆车。等到明帝(曹叡)即位后,封她为贵嫔。太和元年(公元227年),她被立为皇后。她的父亲毛嘉,被任命为骑都尉;她的弟弟毛曾,被任命为郎中。

113

初,明帝为王,始纳河内虞氏为妃,帝即位,虞氏不得立为后,太皇后卞太后慰勉焉。虞氏曰:“曹氏自好立贱,未有能以义举者也。然后职内事,君听外政,其道相由而成,苟不能以善始,未有能令终者也。殆必由此亡国丧祀矣!”虞氏遂绌还邺宫。

当初,明帝(曹叡)还是王爵时,最先迎娶河内郡的虞氏为王妃。等到他即位后,虞氏没能被立为皇后,太皇后卞太后为此安慰她。虞氏说:‘曹家向来喜欢册立出身低贱的女子,从未有过依循道义行事的。皇后主理宫内事务,君主管理朝廷外政,两者相辅相成。如果不能有一个好的开端,就绝不会有好的结果。恐怕国家和宗庙社稷,必定会因此而灭亡!’于是,虞氏被遣送回了邺城的宫殿。

114

进嘉为奉车都尉,曾骑都尉,宠赐隆渥。顷之,封嘉博平乡侯,迁光禄大夫,曾驸马都尉。

朝廷晋升毛嘉为奉车都尉,任命毛曾为骑都尉,对他们的宠爱和赏赐都非常丰厚。不久之后,又封毛嘉为博平乡侯,升任为光禄大夫,毛曾则担任驸马都尉。

115

嘉本典虞车工,卒暴富贵,明帝令朝臣会其家饮宴,其容止举动甚蚩𫘤,语辄自谓“侯身”,时人以为笑。

毛嘉原本只是管理皇家车马的工匠,突然之间暴富显贵。明帝(曹叡)命令朝中大臣到他家赴宴,席间毛嘉的仪态举止显得非常粗俗鄙陋,说话时总是自称‘侯身’,当时的人们都把这当成笑话。

116

后又加嘉位特进,曾迁散骑侍郎。青龙三年,嘉薨,追赠光禄大夫,改封安国侯,增邑五百,并前千户,谥曰节侯。

后来,又加封毛嘉的官位为特进,毛曾升任为散骑侍郎。青龙三年(公元235年),毛嘉去世,被追赠为光禄大夫,改封为安国侯,增加食邑五百户,连同之前的一共达到一千户,谥号为节侯。

117

四年,追封后母夏为野王君。

青龙四年(公元236年),追封皇后的母亲夏氏为野王君。

118

帝之幸郭元后也,后爱宠日弛。景初元年,帝游后园,召才人以上曲宴极乐。元后曰“宜延皇后”,帝弗许。乃禁左右,使不得宣。后知之,明日,帝见后,后曰:“昨日游宴北园,乐乎?”帝以左右泄之,所杀十馀人。赐后死,然犹加谥,葬愍陵。迁曾散骑常侍,后徙为羽林虎贲中郎将、原武典农。

由于皇帝宠爱郭元后,毛皇后得到的宠爱日益减少。景初元年(公元237年),皇帝在后花园游玩,召集才人以上品级的妃嫔举行私人宴会,尽情享乐。郭元后说:‘应该邀请皇后一同前来。’皇帝不允许,并下令禁止身边的人,不让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。但毛皇后还是知道了。第二天,皇帝见到毛皇后,她问道:‘昨天在北园游玩宴饮,开心吗?’皇帝认为是身边的人泄露了消息,为此杀害了十多人,并赐死了毛皇后。然而,朝廷仍然追赠了她谥号,将她安葬在愍陵。(事后)将毛曾升为散骑常侍,后来又调任为羽林虎贲中郎将、原武典农。

118 句 • 陈寿 著于西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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