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卓，字仲颖，是陇西郡临洮县人。

〈《英雄记》中记载：董卓的父亲名叫君雅，从一个卑微的小官做到了颍川郡纶氏县的县尉。他有三个儿子：长子名叫董擢，字孟高，很早就去世了；次子就是董卓；董卓的弟弟名叫董旻，字叔颖。〉

董卓年轻时崇尚侠义，曾到羌人聚居的地区游历，和当地的各个豪强首领都结交为友。

后来董卓回到家乡务农，那些豪强首领前来拜访他，董卓就和他们一同回家，宰杀耕牛来设宴款待他们。

各位豪帅被他的情意所感动，回去后凑集了各种牲畜一千多头，赠送给了董卓。

（《吴书》记载：郡府征召董卓担任官吏，派他负责监督和管制盗贼。胡人曾经出来抢掠，俘虏了很多百姓，凉州刺史成就征辟董卓为从事，派他率领骑兵进行讨伐抓捕，大败敌军，斩杀和俘获的敌人以千计数。并州刺史段颎将董卓举荐到朝廷公府，司徒袁隗征辟他担任属官。）

汉桓帝末年，董卓以六郡良家子弟的身份，被任命为羽林郎。

董卓有军事才能和武艺，臂力过人，无人能比，他腰间佩带两副弓囊，能一边策马飞驰一边左右开弓射箭。

他担任军司马，跟随中郎将张奂征讨并州叛乱立下功劳，被任命为郎中，朝廷赏赐他九千匹细绢，董卓将这些赏赐全部都分给了手下的官兵。

他先后升任广武县令、蜀郡北部都尉、西域戊己校尉，后来被免除了官职。

他被征召并任命为并州刺史、河东太守，

（《英雄记》中记载：董卓多次征讨羌、胡部落，前后经历了一百多场战斗。）

后来他升任中郎将，奉命征讨黄巾军，结果战败被判罪。

韩遂等人在凉州起兵，董卓再次被任命为中郎将，向西抵抗韩遂的军队。

在望垣硖以北，董卓被数万羌、胡联军包围，军中粮食断绝。

董卓假装要捕鱼，在他们撤退路线上需要渡过的河道上修筑堤坝，形成一个水池，使得河水堵塞汇集，绵延数十里。他随即悄悄地从堤坝下方率领军队渡河，然后掘开了堤坝。

等到羌、胡的部队得知消息前来追击时，河水已经很深，他们无法渡过。

当时共有六路军队进攻陇西，其中五路都战败了，只有董卓的部队完整地撤了回来，驻扎在扶风。

他被任命为前将军，封为斄乡侯，并被征召为并州牧。

（《灵帝纪》记载：中平五年（公元188年），朝廷征召董卓担任少府，并下令将他的部队交给左将军皇甫嵩统领，然后前往皇帝所在之处报到。董卓上书说：“凉州局势动乱，大敌尚未消灭，这正是臣奋发效命的时刻。将士们都情绪高昂，感念我的恩情想要报答，纷纷拦住我的车驾，言辞恳切悲伤，使我无法即刻上路。我暂且继续行使前将军的职责，尽心安抚他们，在战场上效力。”六年（公元189年），朝廷任命董卓为并州牧，再次下令将他的兵马交给皇甫嵩。董卓又上书说：“我统领军队十年，大小将士与我相处日久，他们感念我平日的养育之恩，乐意为国家在关键时刻献出生命，恳请允许我带领他们前往并州，为保卫边疆效力。”董卓两次违抗朝廷的诏令，恰逢此时又被何进征召。）

汉灵帝驾崩，少帝即位。

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商议，图谋诛杀所有宦官，但何太后不同意。

于是何进召唤董卓，让他率领军队前往京师，并秘密命令他上书说：“中常侍张让等人窃取君王恩宠，把持权柄，搞得天下大乱。从前赵鞅在晋阳起兵，就是为了清除君主身边的奸臣。我将立即率军鸣鼓奔赴洛阳，讨伐张让等人。”何进想用这种方式来胁迫何太后。

董卓还没到，何进就已经败亡了。

（《续汉书》记载：何进字遂高，是南阳人，也是何太后的异母兄长。何进本是屠夫家的儿子，父亲名叫何真。何真死后，何进凭借妹妹依靠宦官得以进入后宫，并获得皇帝宠幸，在光和三年（公元180年）被立为皇后，何进也因此尊贵受宠。中平元年（公元184年），黄巾军起事，何进被任命为大将军。《典略》记载了董卓的上表说：“臣认为天下之所以叛乱不止，都是由于黄门常侍张让等人违背天理常纲，独揽朝廷大权。他们的父子兄弟都盘踞在各州郡，一封书信发出，就能获得千金之利，京城附近各郡数百万亩肥沃的良田都归张让等人所有，以致民怨冲天，妖贼蜂起。臣之前奉诏讨伐于扶罗，但将士们饥饿困乏，不肯渡河，都说要先到京师诛杀宦官，为民除害，并向朝廷请求粮饷。臣随即安抚他们，带领部队抵达了新安。臣听说，用舀开水的方式来制止沸腾，不如熄灭炉火、抽掉柴薪；切开毒疮虽然疼痛，却胜过养痈遗患；等到落水时才呼喊船只，后悔也来不及了。”）

中常侍段珪等人劫持皇帝逃往小平津，董卓于是率领他的部队在北芒山迎接皇帝，并护送他返回宫中。

（张璠的《汉纪》记载：皇帝在八月庚午日被黄门宦官们劫持，步行走出谷门，逃到黄河边。宦官们随后都投河自尽。当时皇帝年仅十四岁，陈留王九岁，兄弟二人在深夜独自步行想返回皇宫，因天色昏暗，便追着萤火虫的光走了几里路，找到一户民家，用一辆没有顶棚的车子送他们。到了辛未日，公卿大臣们与董卓一起在北芒山坡下迎接皇帝。《献帝春秋》记载：在此之前，有童谣唱道：“侯非侯，王非王，千乘万骑走北芒。”董卓当时正好赶到，驻扎在显阳苑。听说皇帝即将回来，便率领部队前去迎接。《典略》记载：皇帝望见董卓的军队后流下了眼泪。众位公卿对董卓说：“有诏书命令您退兵。”董卓说：“各位身为国家大臣，却不能匡扶王室，以致国家动荡不安，有什么理由让我退兵！”于是他们一同进城。《献帝纪》记载：董卓与皇帝说话，言语表达不清。于是他转而与陈留王交谈，询问祸乱的起因；陈留王对答如流，从头到尾叙述得十分完整，毫无遗漏。董卓大喜，于是产生了废立皇帝的念头。《英雄记》记载：河南中部掾闵贡搀扶着皇帝和陈留王，到达雒舍休息。皇帝独自骑一匹马，陈留王与闵贡同乘一匹马，从雒舍向南行进。文武百官在北芒山坡下迎接，前任太尉崔烈在前面引路。董卓率领数千步兵骑兵前来迎接，崔烈喝令他让路。董卓骂崔烈说：“我日夜兼程赶了三百里路，凭什么让我让路，难道我不能砍了你的头吗？”他上前拜见皇帝说：“陛下让常侍、小黄门这些宦官作乱到如此地步，才招致了这场祸败，这过失不小吧？”他又快步走向陈留王，说：“我是董卓，来，让我抱着你。”便从闵贡的怀中将陈留王抱了过来。《英雄记》又记载：另一个版本说陈留王没有让董卓抱，而是与董卓并马而行。）

当时，何进的弟弟、车骑将军何苗被何进的部下所杀，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何苗是何太后的同母异父兄，其母先嫁给朱家。何进的部将吴匡，一向怨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，又怀疑他与宦官合谋，于是就在军中号令说：“杀死大将军的人，就是车骑将军何苗。”随即率兵与董卓的弟弟董旻一起在朱雀门下攻杀了何苗。）

何进和何苗的部下失去了统帅，全都投奔了董卓。

董卓又指使吕布杀掉了执金吾丁原，吞并了他的部队，因此京都的兵权就完全落到了董卓手中。

（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董卓刚进入洛阳时，步兵和骑兵加起来不过三千人，他自己嫌兵力太少，不足以威慑远近之人；于是每隔四五天，就在夜里派士兵偷偷溜出四面城门，第二天再大张旗鼓地列队进城，并宣称“西凉的援军又抵达洛阳了”。人们没有察觉到这是计策，都以为董卓的军队多得数不清。）

在此之前，何进派遣骑都尉、泰山人鲍信到各地招募士兵，鲍信刚返回京城，便对袁绍说：“董卓手握强兵，怀有异心，现在不早点谋划除掉他，将来必定受他控制；趁他刚到洛阳人马疲惫，发动袭击可以一举擒获。”袁绍畏惧董卓，不敢行动，鲍信于是返回了家乡。

于是，朝廷以天久不雨为由，下策书免去了司空刘弘的官职，由董卓取而代之。不久，董卓又升任太尉，并被授予了代表天子权威的节钺和虎贲卫士的指挥权。

董卓于是废黜了皇帝（汉少帝刘辩），将他降封为弘农王。

不久之后，董卓又杀害了弘农王和何太后。

他拥立汉灵帝的小儿子陈留王为皇帝，这位就是汉献帝。

（《献帝纪》记载：董卓图谋废黜皇帝，在朝堂上召集群臣商议说：“天地最大，其次是君臣关系，这是治理国家的根本。如今的皇帝昏庸懦弱，不能够主持宗庙祭祀，担当天下的君主。我打算效仿伊尹、霍光废立君主的旧例，拥立陈留王，各位觉得怎么样？”尚书卢植说：“按照《尚书》的记载，太甲即位后表现不明智，伊尹才将他流放到桐宫。昌邑王即位二十七天，犯下一千多条罪过，所以霍光才废黜他。如今的皇上年纪尚轻，行为上并没有过错，不能与前代那些事相比。”董卓大怒，宣布散会，想要杀掉卢植，幸得侍中蔡邕劝说，卢植才得以幸免。九月甲戌日，董卓再次召集大臣们说：“何太后逼迫永乐太后，致使她忧虑而死，这违背了婆媳之间的礼节，毫无孝顺之心。天子年幼无知，懦弱无能，没有君主的样子。过去伊尹流放太甲，霍光废黜昌邑王，都记载于典籍中，众人都认为这是善举。如今太后应该像太甲一样被处置，皇帝应该像昌邑王一样被废黜。陈留王仁德孝顺，理应继承皇位。”《献帝起居注》记载的废立策文说：“先帝汉灵帝未能像商高宗那样享有长寿，过早地抛弃了臣民。当今皇帝继承大统，天下臣民都对他寄予厚望，但他天性轻浮，举止没有威仪，不够庄重，在服丧期间怠慢懒惰，穿丧服也像平时一样随便；他凶恶的品行已经显露，淫乱的丑闻流传在外，损害玷污了皇权，也羞辱了祖宗的宗庙。皇太后（何太后）的教导没有母亲的榜样，临朝听政导致朝政荒乱。永乐太后（董太后）突然去世，众人都感到疑惑。三纲之道是天地的纲纪，如今却出现了缺失，这是最大的罪过。陈留王刘协，圣德卓著，品行超凡，面相丰满，有帝王之相；他在居丧期间悲痛哀戚，言谈不涉及不正当的事，从小就聪慧异常，有周成王那样的美德。他的美名传遍天下，理应继承大业，成为万世的君主，可以承奉宗庙的祭祀。现废黜当今皇帝为弘农王，皇太后（何太后）归还执政大权。”尚书宣读完册文，群臣都默默无言，尚书丁宫说：“上天降祸于汉室，导致战乱频发。过去祭仲废黜郑忽而拥立郑突，《春秋》也认可他的权宜之计。如今大臣们为国家社稷考虑，实在是顺应天意民心，请大家高呼万岁吧。”因为何太后是被废黜的，所以公卿及以下的官员在参加她的葬礼时，都不穿正式的丧服，只穿素衣而已。）

董卓升任相国，被封为郿侯，享受朝拜时不用通报姓名、可以佩剑穿鞋上殿的特殊礼遇。他又册封自己的母亲为池阳君，并为她设置了家令和家丞等官吏。

董卓本来就率领着精锐部队来到京城，又恰好遇上皇室大乱，因此得以独揽废立皇帝的大权，占据了武库的兵甲和国家的珍宝，威势震动天下。

董卓生性残忍不仁，于是用严酷的刑罚来威逼众人，即使是像瞪一眼那样微小的怨仇也必定报复，导致人人自危，无法保全自己。

（《魏书》记载：董卓的欲望没有止境，他对宾客说：“我身为相国，尊贵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”《英雄记》记载：董卓想要震慑立威，侍御史扰龙宗前来向他禀报事情时，没有解下佩剑，董卓立刻命人将他杖杀，京城为之震动。董卓还派人挖开何苗的棺材，拖出他的尸体，将其肢解后丢弃在路边。又抓捕了何苗的母亲舞阳君并杀害，将尸体丢弃在皇家园林的篱笆中，不再收殓。）

他曾经派遣军队到阳城。

当时正值二月社祭，百姓们都聚集在各自的社庙下。董卓的军队便上前将所有男子的头颅砍下，抢夺他们的牛车，装载他们的妇女和财物，再把砍下的头颅悬挂在车辕上，排成长列返回洛阳，谎称是攻打盗贼大获全胜，并高呼万岁。

进入开阳城门后，他们将那些头颅焚烧，并把掳来的妇女分给士兵们做婢女和妻妾。

他甚至还奸淫宫中的女子和公主。

他的凶残悖逆到了如此地步。

起初，董卓信任尚书周毖、城门校尉伍琼等人，采纳了他们的举荐，任命韩馥、刘岱、孔伷、张咨、张邈等人出任各州郡的长官。

然而，韩馥等人在到任后，都联合起兵将领来讨伐董卓。

董卓得知此事后，认为周毖、伍琼等人与外界勾结出卖了自己，便将他们全都斩杀了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周毖，字仲远，武威人。伍琼，字德瑜，汝南人。谢承的《后汉书》记载：伍孚，字德瑜，年轻时就很有气节，担任郡里的门下书佐。他本县的县令有罪，太守派伍孚传达命令，让属下督邮去收捕他。伍孚不肯接受命令，跪在地上仰头进谏说：“君主即使不像个君主，臣子也不能不像个臣子，明府您怎么能命令我传令给外人，去收捕自己家乡的县令呢？恳请您把这个任务交给别的官吏吧。”太守认为他很奇特，便听从了他的建议。后来大将军何进征召他为东曹属，之后逐渐升任侍中、河南尹、越骑校尉。董卓作乱时，满朝文武都恐惧战栗。伍孚在朝服里穿着小铠甲，怀揣佩刀去见董卓，想寻找机会刺杀他。谈话结束告辞时，董卓把他送到阁中，伍孚乘机拔刀刺向董卓。董卓力气很大，后退躲避没有被刺中，随即抓住了伍孚。董卓说：“你想造反吗？”伍孚大声说：“你不是我的君主，我也不是你的臣子，这怎么能叫造反？你祸乱国家，篡夺君位，罪大恶极。今天就是我的死期，所以特来诛杀你这个奸贼，只恨不能在朝堂集市上将你车裂以谢罪于天下。”于是伍孚被杀害。谢承所记载的伍孚的字和籍贯，与伍琼相同，但他的死因却与伍琼不同。不知道“孚”是“琼”的别名，还是另外有一个叫伍孚的人？大概是无法考证清楚了。）

河内太守王匡派遣泰山郡的兵马屯驻在河阳津，准备借此攻打董卓。

董卓派出一支疑兵，装作要在平阴渡河的样子，同时秘密派遣精锐部队从小平津以北渡河，绕到王匡军的后方进行攻击，在津口北面大败王匡军，王匡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。

由于崤山以东的英雄豪杰们纷纷起兵，董卓感到恐惧不安。

初平元年（公元190年）二月，董卓便挟持天子迁都到长安。

他下令焚烧洛阳的宫殿，又挖掘了所有的皇室陵墓，盗取其中的宝物。

（华峤的《汉书》记载：董卓想要迁都长安，召集公卿大臣商议。司徒杨彪说：“从前盘庚五次迁都，殷商的百姓都心生怨恨，所以他写了三篇文章来晓谕天下百姓。如今天下安稳，无故迁都，恐怕会惊扰百姓，让他们像沸腾的米粥和聚集的蚂蚁一样起来作乱。”董卓说：“关中地区富饶，所以秦国才能吞并六国。如今迁都到西京长安，假如关东的豪强敢有异动，我就用强兵攻打他们，可以把他们一直赶到沧海边上。”杨彪说：“天下动乱起来很容易，但要安定下来却非常困难。况且长安的宫室已经残破败坏，不可能很快修复。”董卓说：“汉武帝时，在杜陵南山下有几千处现成的瓦窑，再从凉州运来木材东下建造宫殿，并不是难事。”董卓的意图未能实现，便变了脸色说：“你是想阻挠我的计划吗？边章、韩遂已经来信，要求朝廷必须迁都。如果他们的大军打过来，我可救不了你，你不如就和袁氏一起西去吧。”杨彪说：“西去是我自己的路，只是不知道天下将来会怎么样罢了！”议论就此结束。董卓命令司隶校尉宣璠以天降灾异为由弹劾杨彪，并借此罢免了他的官职。《续汉书》记载：太尉黄琬、司徒杨彪、司空荀爽一同去见董卓，董卓说：“过去高祖在关中建都，传了十一代后汉室中兴，才改都洛阳。从光武帝至今又传了十一代，根据‘石苞室谶’的预言，应该再次回到长安建都。”在座的人都惊呆了，没人敢回应。杨彪说：“迁都改制，是国家大事，都应当顺应民心，合乎时宜。从前盘庚五次迁都，殷商百姓都心生怨恨，所以他写了三篇文章来开导他们。过去王莽篡位，扰乱纲常，到了更始帝和赤眉军的时候，焚烧了长安，残害百姓，民众流离失所，百不存一。光武帝顺应天命，改都洛邑，这才是适宜的。如今刚刚拥立圣主，光复汉室基业，却无故抛弃宗庙，丢掉皇陵，恐怕百姓会感到惊愕，不理解此举的用意，必定会像沸水蚁聚一样引发动乱。至于‘石苞室谶’，那是妖邪之书，怎么能相信呢？”董卓变了脸色说：“杨公是想阻挠国家大计吗？关东大乱，到处都是贼寇。崤山和函谷关地势险固，是国家的重防。而且陇右地区木材丰富，修建宫殿并不困难。杜陵南山下有汉武帝时留下的烧陶旧址，制造砖瓦，一天之内就能办好。修建宫室官府，这算得了什么！平民百姓，又有什么资格参与商议。如果有人敢迟疑不前，我就用大军驱赶他们，难道还能由他们自己做主吗？”满朝官员都吓得面无人色。黄琬对董卓说：“这是国家大事，杨公的话，您不能不慎重考虑啊！”董卓随即结束了会见，当天就命令司隶弹劾杨彪和黄琬，将他们一并免官。皇帝的车驾随即西行。董卓派部队焚烧了洛阳城外方圆百里的地区。又亲自率兵烧毁了南宫、北宫以及宗庙、府库和民宅，城内被焚掠一空。他还抓捕了许多富商大户，罗织罪名没收他们的财产；无辜被杀的人，数不胜数。《献帝纪》记载：董卓抓到关东的士兵，就用十几匹涂满猪油的布条缠绕在他们身上，然后从脚下点火烧死。他抓到袁绍任命的豫州从事李延，直接将他烹杀。董卓有一个宠幸的胡人，仗着宠爱胡作非为，被司隶校尉赵谦杀了。董卓大怒说：“我心爱的狗，尚且不愿让人呵斥，何况是人呢！”于是召来司隶的都官，将他鞭打致死。）

董卓抵达西京长安后，自任太师，号称“尚父”。

他乘坐着有青色顶盖和金质文饰的马车，车厢两侧的挡板上画着利爪图案，当时的人们称之为“竿摩车”。

（《魏书》记载：这个称号的意思是说他威逼天子。《献帝纪》记载：董卓当上太师后，又想自称尚父，于是去问蔡邕。蔡邕说：“从前周武王顺应天命，有姜太公做他的老师，辅佐周室讨伐无道之君，因此天下人尊敬他，称他为尚父。如今您的功德确实很高，但应该等到关东地区全部平定，皇上车驾东还洛阳之后，再来商议这件事。”董卓于是作罢。京城发生地震，董卓又去问蔡邕。蔡邕回答说：“地震是阴气过盛所致，是大臣超越规制的征兆。您乘坐青色顶盖的马车，远近的人都认为不合适。”董卓听从了他的建议，改乘有金质文饰和黑色顶盖的马车。）

董卓的弟弟董旻担任左将军，被封为鄠侯；他哥哥的儿子董璜担任侍中、中军校尉，掌管兵权；董氏家族内外宗亲都遍布朝廷担任要职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董卓还在襁褓中的侍妾之子，都被封为列侯，让他们玩弄金印紫绶。他的孙女名叫董白，当时还未成年（未行及笄之礼），就被封为渭阳君。董卓在郿城东边修筑了一座祭坛，长宽二丈有余，高五六尺，让董白乘坐带有金色装饰和青色车盖的豪华马车，命令在郿城的都尉、中郎将、刺史等二千石官员，都乘坐马车、头插毛笔，作为董白的仪仗队，一起登上祭坛，并派他的侄子董璜作为使者，授予董白印信和绶带。）

公卿大臣们拜见董卓时，都在他的车下行跪拜之礼，而董卓却不下车还礼。

他召集尚书台等中央机构的官员，让他们亲自到自己的府邸来禀报政务。

（《山阳公载记》记载：当初董卓担任前将军，皇甫嵩担任左将军，两人一同征讨韩遂，互不相让。后来董卓被征召为少府兼任并州牧，他的部队本应划归皇甫嵩统领，董卓为此大怒。等到董卓成为太师，皇甫嵩担任御史中丞，在董卓车下行拜礼。董卓问皇甫嵩：“义真（皇甫嵩的字），你现在服了吗？”皇甫嵩回答说：“怎能料到明公您会达到今天的地位！”董卓说：“鸿鹄本来就有远大的志向，只是燕雀自己不知道罢了。”皇甫嵩说：“过去我与明公您同为鸿鹄，没想到今天您变成了凤凰罢了。”董卓笑着说：“你如果早点服气，今天就不用行此大礼了。”张璠的《汉纪》记载：董卓用手指着皇甫嵩说：“义真，你害怕了吗？”皇甫嵩回答说：“明公您若以德行辅佐朝廷，国家的大福即将到来，我有什么好怕的？如果您滥用酷刑来满足私欲，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恐惧，又岂止我一个人呢？”董卓听后沉默不语，于是便与皇甫嵩和解了。）

他在郿县修筑了一座城堡，称为“郿坞”，其城墙高度与长安城相当，里面储存了足够三十年用的粮食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郿县距离长安二百六十里。）

董卓声称，如果大事成功，就凭借它雄霸天下；如果不成功，退守此地也足以安度晚年。

有一次他前往郿坞，公卿及以下的官员都在横门外为他设宴饯行。

（“横”字读音为光。）

董卓预先设下帐篷帷幔举行宴会，诱使北地郡的几百名投降叛军前来。在宴席上，他下令先割掉这些人的舌头，有的砍断手脚，有的挖出眼睛，有的用大锅烹煮。那些还没死的人，就在宾客的杯盘几案间翻滚挣扎，在座的宾客都吓得浑身发抖，连匙箸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，而董卓却神色自若地继续吃喝。

太史官观测天象后说，将会有大臣被杀。

前任太尉张温当时担任卫尉之职，向来与董卓关系不好，董卓心里怨恨他。董卓便借着天象有变的机会，想杀人来应验灾祸，于是派人诬告张温与袁术勾结，最后将他鞭打致死。

（《傅子》记载：汉灵帝时期，朝廷公开张榜卖官，于是像太尉段颎、司徒崔烈、太尉樊陵、司空张温这些人，都花费了上至千万、下至五百万的钱财来购买三公的职位。段颎屡次征战有大功，崔烈在北方州郡享有盛名，张温有杰出的才能，樊陵善于迎合时势，他们都是当时的名士，尚且要靠钱财买官，更何况像刘嚻、唐珍、张颢之流呢！《风俗通》记载：司隶校尉刘嚻因为依附各位中常侍，才得以位列公辅。《续汉书》记载：唐珍是中常侍唐衡的弟弟。张颢是中常侍张奉的弟弟。）

董卓制定的法令苛刻残酷，凭个人好恶滥用刑罚，导致人们相互诬陷，冤死的人数以千计。

百姓们怨声载道，在路上相遇时，因为恐惧而不敢交谈，只能用眼神示意。

（《魏书》记载：董卓派遣司隶校尉刘嚻登记官民中凡有身为儿子不孝顺、身为臣子不忠诚、身为官吏不廉洁、身为弟弟不恭顺行为的人，只要符合其中一项，就一律处死，财产没收充公。于是，人们根据个人好恶相互诬告，导致许多百姓被冤枉致死。）

董卓下令悉数砸毁京城内的铜人、悬挂编钟的钟虡，并销毁旧有的五铢钱。

他又另外铸造了一种小钱，大小仅有五分，钱币上没有文字，钱身和钱孔都没有内外轮廓，而且边缘粗糙，未经打磨。

结果造成货币大幅贬值而物价飞涨，一斛谷子的价格竟然高达数十万钱。

从此以后，钱币就无法正常流通了。

初平三年（公元192年）四月，司徒王允、尚书仆射士孙瑞与董卓的部将吕布共同谋划诛杀董卓。

当时，汉献帝刚生病痊愈，正在未央殿举行大型朝会。

吕布派同郡的骑都尉李肃等人，率领十多名亲兵，假扮成宫中卫士把守掖门。

吕布怀里揣着诏书。

董卓到达后，李肃等人上前截击他。

董卓惊慌地大喊吕布在哪里。

吕布说：“有诏书在此”，于是杀死了董卓，并诛灭其三族。

主簿田景上前扑到董卓的尸体上，吕布又杀了他；总共杀了三个人，其余的人都不敢动弹。

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当时有歌谣说：“千里草，何青青，十日卜，犹不生。”又作了《董逃之歌》。还有位道士在布上写了一个“吕”字给董卓看，董卓不明白那是指吕布。董卓将要入宫参加朝会时，排列步兵骑兵，从自己的军营一直列队到宫门，他自己身穿朝服，在护卫的导引下走在队列中间。他的马被绊倒不肯向前，董卓心里觉得奇怪想要回去，吕布劝他继续前行，于是他就在朝服内穿上铠甲进宫了。董卓死后，当时天朗气清，连一丝微风都没有。董旻、董璜等人以及董氏宗族的老弱全都在郿县，后来都被他们的部下砍杀射死。董卓九十岁的母亲跑到坞堡门口说：“求求你们饶我一命”，随即被斩首。袁氏的门生和旧部属改葬了那些死在郿县的袁家人，然后把董氏族人的尸体堆积在一旁焚烧。董卓的尸体被陈尸于市集。董卓一向肥胖，尸体的脂肪流到地上，将草地都染红了。守尸的官吏夜里做了一个大灯芯，插在董卓的肚脐里点燃当灯，灯火光明直到天亮，如此持续了好几天。后来，董卓旧日的部曲收集起被焚烧的尸骨灰烬，用一口棺材合葬，埋在了郿县。董卓的坞堡里有黄金二三万斤，白银八九万斤，珍珠、美玉、锦缎、奇珍玩物等堆积如山，数不胜数。〉

长安的官吏和百姓们都互相庆祝，那些依附董卓的人全都被关进监狱处死。

（谢承的《后汉书》记载：蔡邕在王允的座席上，听说董卓死了，流露出叹息惋惜的声音。王允责备蔡邕说：“董卓是国家的大贼，弑杀君主，残害臣子，天地不容，人神共愤。您作为汉室之臣，世代蒙受汉朝的恩惠，在国君危难之时，尚且没有倒戈相向，如今董卓遭受天谴被杀，您反而为他叹息悲痛吗？”于是便下令将蔡邕收押，交付给廷尉治罪。蔡邕向王允谢罪说：“我虽然被认为不忠，但还是明白大义的。古往今来的安危兴亡之事，我听得很多，也时常谈论，怎会背弃国家而依附董卓呢？我这愚昧狂妄的言辞，说错了话给自己招来祸患，我愿意接受在脸上刺字的刑罚，来完成续写《汉史》的任务。”公卿们爱惜蔡邕的才华，都一起劝谏王允。王允说：“过去汉武帝没有杀司马迁，让他写出了诽谤皇帝的书，流传到后世。如今国运中途衰微，战乱就在京城周边，不能让奸佞之臣在年幼的君主身边执笔，将来让我们这些人也一并遭受他的非议。”于是就杀了蔡邕。臣裴松之认为，蔡邕虽然受到董卓的亲近任用，但内心必定不会与他结党。他难道会不知道董卓奸诈凶恶，为天下人所痛恨吗？听到董卓的死讯，按理不应该叹息。就算他真的叹息了，也不应该在王允的面前说出来。这大概是谢承的胡乱记载。司马迁的纪传，对后世有广博奇特的功绩，而王允却说孝武帝当初应该早点杀了司马迁，这不是有识之士该说的话。司马迁只是没有隐瞒孝武帝的过失，如实记载史事罢了，哪里有什么诽谤呢？王允的忠诚正直，可以说是问心无愧的人了，既然不怕诽谤，又想要杀蔡邕，就应当讨论蔡邕是否该死，怎么可以因为担心他会诽谤自己就冤杀好人呢？这些说法都非常荒谬不通。张璠的《汉纪》记载：当初，蔡邕因上书言事被流放，名声传遍天下，他的义举感动了有志之士。等到他回来后，朝中受宠信的宦官憎恶他。蔡邕感到害怕，于是逃亡到海边，在太山羊氏家族那里往来依附，共计十年。董卓担任太尉后，征召他为属官，因才能优异被任命为侍御史治书，三天之内就升任尚书。后来调任巴东太守，董卓上奏将他留下来，任命为侍中，到了长安又担任左中郎将。董卓很器重他的才华，对他待遇优厚。每当有朝廷事务，常常让蔡邕起草文书。等到王允要杀蔡邕时，当时很多名士都为他求情，王允后悔了想要停止行刑，但蔡邕已经死了。）

当初，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掌管兵马，另外驻扎在陕县，他派遣校尉李傕、郭汜、张济等人去攻略陈留、颍川一带的县城。

董卓死后，吕布派李肃前往陕县，想借皇帝的诏书诛杀牛辅。

牛辅等人反过来与李肃交战，李肃战败后逃往弘农，吕布便杀了他。

（《魏书》记载：牛辅为人胆小怯懦，心神不定，总感觉不安全。他常常手握能够辟除兵灾的符咒，并将斧头和砧板等刑具放在身边，想以此为自己壮胆。接见宾客时，他会先让相士给对方看相，判断是否有反叛之意，然后再进行占卜以测吉凶，之后才肯接见。中郎将董越前来拜见牛辅，牛辅让人为他占卜，得到离上兑下的卦象，占卜的人说：“这是火克金的卦象，是外部图谋内部的征兆。”牛辅于是立刻杀了董越。《献帝纪》记载说：那个占卜的人曾经常被董越鞭打，所以借此机会报复他。）

之后，牛辅军营中有些士兵在夜里叛逃，引起营中骚动。牛辅以为全军都已叛变，于是带上金银财宝，只与平时所亲信的好友胡赤儿等五六人一起，翻越城墙向北渡过黄河。胡赤儿等人贪图他的财宝，便杀了他，将他的首级送往长安。

等到李傕等人回来时，牛辅已经败亡，他的部众无所依靠，都想各自解散回家。

由于没有等来朝廷的赦免诏书，反而听说长安方面想要杀尽所有凉州人，他们因此忧虑恐惧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他们采纳了贾诩的计策，于是率领部众向西进发，沿途收编兵马，等到抵达长安时，兵力已达十多万人。

（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李傕等人在陕县时，都心怀恐惧，急忙率领部队自保。胡文才、杨整修都是凉州的重要人物，而司徒王允一向不喜欢他们。等到李傕反叛时，王允便召来胡文才和杨整修，派他们向东去劝解李傕等人，却连温和的脸色都懒得装，对他们说：“关东那帮鼠辈想干什么？你们去把他们叫来。”于是这两人前往，实际上却是去召集李傕的军队返回攻打长安。）

他们与董卓的旧部将樊稠、李蒙、王方等人一同包围了长安城。

十天后，长安城被攻陷，他们在城中与吕布交战，吕布战败逃走。

李傕等人放纵士兵在长安城中大肆劫掠，将城中老少屠杀殆尽，死者的尸体遍地都是。

当初策划诛杀董卓的王允，则被斩杀后在街市上陈尸示众。

（张璠的《汉纪》记载说：吕布的军队被打败，他停马在青琐门外，对王允说：“您可以离开了。”王允回答：“安定国家，是我最大的愿望，如果不能实现，我就以身殉国。朝廷年幼的皇帝只依靠我了，面临危难苟且逃生，我绝不会这样做。请你替我尽力感谢关东的各位诸侯，并告诉他们要以国家为重。”李傕、郭汜进入长安城，驻扎在南宫的掖门，杀了太仆鲁馗、大鸿胪周奂、城门校尉崔烈、越骑校尉王颀。被杀的官吏和百姓不计其数。司徒王允扶着皇帝登上宣平城门躲避乱兵，李傕等人在城门下跪拜，趴在地上叩头。皇帝对李傕等人说：“你们不应作威作福，却放纵士兵横行无忌，想要干什么？”李傕等人回答说：“董卓对陛下忠心耿耿，却无故被吕布所杀。我们是为董卓报仇，绝不敢谋反。等事情了结后，我们愿意到廷尉那里去领罪。”王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出来见李傕，李傕将王允及其妻子、宗族十余人全部诛杀。长安城中的男女老少无不为此流泪。王允字子师，是太原祁县人。他从小就有高尚的品德节操，郭泰见到他后觉得他非同寻常，说：“王生进步神速，是辅佐君王的奇才啊。”郭泰虽然早已成名，但还是与王允结为好友。三公都曾征召他，他历任豫州刺史，征辟荀爽、孔融为从事，后升任河南尹、尚书令。等到他担任司徒后，他扶持王室的所作所为，非常有大臣的气节，从天子到下面的臣子，都非常依赖他。董卓也很信任他，将朝廷事务委托给他。华峤评论说：读书人以正道立身，以谋略成事，以道义来完成事业。像王允这样，先推举董卓并分取他的权力，再暗中观察时机来揭露他的罪行。在当时的情况下，天下的危难得以解除，其根本都出于忠义。所以，推举董卓不能算失去正道，分取权力不能算不义，窥伺时机不能算阴险狡诈，因此他的谋略得以成功，道义得以实现，最终归于正道。）

他们将董卓安葬在郿县，然而一场大风暴雨震动了董卓的坟墓，雨水灌入墓穴，把他的棺椁都漂浮了起来。

李傕被任命为车骑将军、封为池阳侯，兼任司隶校尉，并被授予符节。

郭汜被任命为后将军，封为美阳侯。

樊稠被任命为右将军，封为万年侯。

李傕、郭汜、樊稠三人把持朝政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李傕是北地郡人。郭汜是张掖郡人，还有一个名字叫多。）

张济被任命为骠骑将军、平阳侯，驻军在弘农。

这一年，韩遂、马腾等人投降，率领部众来到长安。

朝廷任命韩遂为镇西将军，派他返回凉州；任命马腾为征西将军，驻扎在郿县。

侍中马宇、谏议大夫种邵、左中郎将刘范等人密谋，想要让马腾袭击长安，他们自己则在城内作为内应，以此来诛杀李傕等人。

马腾率领军队到达长平观时，马宇等人的计谋泄露，于是他们逃往槐里。

樊稠攻击马腾，马腾战败逃回凉州；樊稠又进攻槐里，马宇等人都被杀死。

当时三辅地区尚有数十万户民众，李傕等人纵兵抢掠，攻打劫掠城邑，百姓饥饿困苦，两年之间，人们相互吞食，人口几乎消耗殆尽。

〈《献帝纪》记载：当时刚刚迁都，宫中很多人没有衣服穿，献帝想从皇室府库中拿出丝织品分发给他们，李傕却不同意，说：“宫里有旧衣服，为什么还要再做新的呢？”于是献帝下诏卖掉一百多匹御马，并由大司农从府库中拿出两万匹各色丝帛，连同卖马所得的钱款，赐给公卿以下的官员以及无法自立的贫民。李傕却说：“我府库里的储备少了”，于是将这些财物全部装车运到了自己的军营。贾诩说：“这是皇上的旨意，不可以违抗”，李傕不听从。〉

将领们争权夺利，李傕于是杀害了樊稠，吞并了他的部队。

（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马腾、韩遂战败后，樊稠追击到陈仓。韩遂对樊稠说：“天下局势反复无常，未来难以预料。我们之间争斗的本来就不是私人恩怨，而是为了王室的事情。我和您是同乡，如今虽然有些小分歧，但终究目标一致，希望能和您好言告别。倘若将来万一有不如意的事，我们还能再见面吗？”于是两人都让马匹靠近，互相搭着手臂，交谈了很久才分别。李傕的侄子李利跟随着樊稠，回去后告诉李傕“韩遂和樊稠在马上交谈”，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，但看起来关系非常亲密。李傕因此怀疑樊稠与韩遂私下和解，心怀异志。后来樊稠想率兵向东出关，向李傕请求增派部队。李傕便趁机邀请樊稠参加会议，在座位上将他杀害了。）

郭汜和李傕转而互相猜忌，在长安城内展开了战斗。

（《典略》记载：李傕多次设宴款待郭汜，有时还留他过夜。郭汜的妻子担心李傕会与郭汜的婢妾私通而夺走自己丈夫的宠爱，便想办法离间他们。恰逢李傕送来食物，郭汜的妻子就把豆豉当作毒药。当郭汜准备吃时，他妻子说：“食物是从外面送来的，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办！”于是她挑出豆豉给他看，说：“一山不容二虎，我早就怀疑将军您对李公的信任了。”后来有一天李傕又宴请郭汜，郭汜大醉。郭汜怀疑李傕下毒害他，便喝下粪汁催吐解酒。从此两人便产生嫌隙，于是起兵相互攻击。）

李傕将天子劫持到自己的军营中，烧毁了宫殿和城门，劫掠了官署府衙，并将所有皇帝的车驾、服饰和器物全部收入自己家中。

（《献帝起居注》记载：起初，郭汜图谋迎接天子到他的营中，夜里有人逃走去报告了李傕。李傕便派侄子李暹率领数千士兵包围皇宫，用三辆车来“迎接”天子。杨彪说：“自古以来没有帝王住在人臣家里的。做事应当顺应天下人心，各位这样做是不对的。”李暹说：“将军的计划已经定下了。”于是天子乘坐一辆车，贵人伏氏乘坐一辆，贾诩、左灵乘坐一辆，其余的人都步行跟从。当天，李傕又将献帝转移到北坞，派校尉监视坞门，致使内外消息隔绝。随行的侍臣们都面有饥色，当时正值酷暑，人人都感到心寒。献帝请求赏赐五斛米、五副牛骨给身边的人，李傕却说：“早晚都有饭吃，要米做什么？”于是只给了一些腐烂的牛骨，都散发着臭气无法食用。献帝大怒，想要斥责他。侍中杨琦上奏说：“李傕是边远地区的人，习惯于胡人的风俗，如今又自知犯下叛逆大罪，常常面带不满，想借护送车驾去黄白城来发泄他的怨愤。臣希望陛下暂且忍耐，还不可以公开指出他的罪过。”献帝采纳了他的建议。当初，李傕驻扎在黄白城，所以图谋将献帝迁往那里。李傕认为司徒赵温不与自己同心，便将赵温囚禁在坞中。赵温听说李傕想转移献帝，便写信给李傕说：“您当初托词为董公（董卓）报仇，实际上却屠戮京城，杀害大臣，天下人对此无不愤慨。如今为了一点小怨隙，结下了深仇大恨，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，都无法生存，您却不知悔改，最终酿成祸乱。朝廷屡次下达诏书，想让你们和解，但诏令无法执行，皇恩日益削弱，而您又想挟持圣驾到黄白城，这实在是我所不能理解的。《易经》上说，犯一次错是过失，再犯就是罪恶，第三次还不改正，就会自取灭亡。不如早日与郭汜和解，率兵返回驻地，对上可以安定天子，对下可以保全百姓，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幸事吗！”李傕大怒，想派人杀掉赵温。他的堂弟李应，曾是赵温的属官，劝谏了数日才使他作罢。献帝听说赵温给李傕写信的事，问侍中常洽说：“李傕不懂好歹，赵温的话又太尖锐，真让人为他担心。”常洽回答说：“李应已经劝解过了。”献帝这才高兴起来。）

李傕派遣公卿大臣到郭汜那里请求和解，郭汜却把他们全都扣押了起来。

（华峤的《汉书》记载：郭汜设宴款待公卿大臣，商议攻打李傕。杨彪说：“大臣们互相争斗，一人劫持天子，另一人扣押公卿，这样做行得通吗？”郭汜大怒，想亲手杀了他，中郎将杨密和身边许多人多番劝谏，郭汜才让他回去了。）

两人相互攻击了数月，死者数以万计。

（《献帝起居注》记载：李傕性情喜好奇鬼怪异和巫蛊之术，经常让道士和女巫唱歌击鼓来请神，祭祀六丁神，使用符咒、诅咒、厌胜之类的手段，无所不为。又在朝廷的宫门外，为董卓设立神位，多次用牛羊祭祀，祭祀完毕后，就到宫门问候献帝起居，请求进见。李傕身带三把刀，手里还拿着马鞭和一把利刃。侍中、侍郎看见李傕带着兵器，都非常惊恐，也佩戴刀剑，先进去守在献帝身边。李傕对献帝说话，有时称“明陛下”，有时称“明帝”，向献帝诉说郭汜的不是，献帝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回答。李傕很高兴，出来后便说“明陛下真是贤明圣德的君主”，于是越发自信，自认为很得天子的欢心。虽然如此，他仍然不希望近臣佩剑站在天子身边，对人说：“这帮家伙难道是想图谋我吗？所以才都带着刀。”侍中李祯是李傕的同乡，一向与李傕有来往，他告诉李傕说：“他们之所以带刀，是因为在军中不得不这样，这是国家的旧例。”李傕这才消除了疑心。天子因谒者仆射皇甫郦是凉州望族，又有能言善辩的才能，便派他去调和李傕、郭汜。皇甫郦先去见郭汜，郭汜接受了诏命。再去见李傕，李傕却不肯，说：“我有讨伐吕布的功劳，辅佐朝政四年，三辅地区清平安定，这是天下都知道的。郭多（郭汜）不过是个盗马的胡人罢了，怎敢与我平起平坐？我一定要杀了他。您是凉州人，看看我的计谋和兵力，足够对付郭多吗？郭多又劫持公卿，做出这种事，而您却偏要袒护他，我李傕心里有数。”皇甫郦回答说：“从前有穷国的后羿，依仗自己善于射箭，不考虑祸患，最终导致败亡。近的如董公（董卓）的强大，是将军您亲眼所见的，内有王允等人作为内应，外有董旻、董承、董璜作为党羽，吕布受其恩惠却反过来图谋他，转瞬之间，人头就悬挂在旗杆顶端，这就是有勇无谋的下场。如今将军身居上将之位，手握兵权，子孙掌握大权，宗族蒙受恩宠，国家的重要官爵都被你们占据。现在郭多劫持公卿，而将军您胁迫天子，谁的罪过更重呢？张济已经和郭多、杨定有了密谋，又被朝中官员所依附。杨奉，不过是白波军的一个首领，尚且知道将军您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，将军您虽然给他加官进爵，他还是不肯为您尽力。”李傕不听从皇甫郦的话，反而呵斥他出去。皇甫郦出来后，到宫门前报告说李傕不肯遵从诏令，言辞很不恭敬。侍中胡邈受到李傕的宠信，便叫来传话的人，让他修饰一下言辞。又对皇甫郦说：“李将军待您不薄，再说，皇甫公（皇甫嵩）能当上太尉，也是李将军出的力。”皇甫郦回答说：“胡敬才，你身为国家重臣，是辅佐君主的臣子，说出这样的话，难道能被采纳吗？”胡邈说：“我是担心你得罪了李将军，恐怕没有好下场！这与我何干？”皇甫郦说：“我世代蒙受国恩，自身又常在天子身边，君主受辱臣子理当赴死，我理应为国尽忠，如果被李傕杀死，那也是天命。”天子听说皇甫郦的回答言辞激烈，怕李傕听到，便下令让皇甫郦赶快离开。皇甫郦刚走出营门，李傕就派虎贲王昌去追喊他回来。王昌知道皇甫郦忠诚正直，便放他离去，回报李傕说没有追上。天子于是派左中郎将李固持节任命李傕为大司马，位在三公之上。李傕自以为是得到了鬼神的力量，便厚赏了那些女巫。）

李傕的部将杨奉与李傕的军吏宋果等人密谋刺杀李傕，但事情泄露，于是他们便率领军队反叛了李傕。

李傕的部下纷纷叛离，势力逐渐衰弱。

张济从陕县前来为他们调解，天子这才得以脱身，抵达新丰、霸陵一带。

（《献帝起居注》记载：起初，天子出宫抵达宣平门，正要过桥时，郭汜的几百名士兵拦住桥头问道：“是天子吗？”导致车驾无法前进。李傕的数百名士兵都手持大戟护卫在御驾左右，侍中刘艾大声喊道：“是天子！”并让侍中杨琦高高掀起车帷。皇帝对士兵们说：“你们还不退下，怎敢如此逼近至尊？”郭汜的士兵们这才退开。过了桥之后，在场的官员和士兵们都高呼万岁。）

郭汜又想胁迫天子迁都回郿县。

汉献帝逃奔到杨奉的军营，杨奉随即攻击郭汜，并大败郭汜的军队。

郭汜败逃至南山，杨奉和将军董承则护送汉献帝返回都城洛阳。

李傕和郭汜后悔放走了汉献帝，于是两人再次言归于好，共同在弘农郡的曹阳追上了皇帝一行。

杨奉紧急召集了原河东白波军的将领韩暹、胡才、李乐等人会合，与李傕、郭汜的联军展开大战。

杨奉的军队战败，李傕等人便纵容士兵屠杀公卿百官，并掳掠宫女退入弘农郡。

〈《献帝纪》记载：当时，尚书令士孙瑞被乱兵杀害。《三辅决录注》记载：士孙瑞，字君荣，是扶风人，世代为学术世家。士孙瑞年轻时就继承了家学，博学通达，无所不晓，历任显要官职。董卓被诛杀后，他升任大司农，并被尊为三老。每当三公之位有空缺时，士孙瑞常常是候选人之一。太尉周忠、皇甫嵩，司徒淳于嘉、赵温，司空杨彪、张喜等人被任命为三公时，都曾推辞并举荐士孙瑞。天子定都许县后，追论士孙瑞的功绩，封他的儿子士孙萌为澹津亭侯。士孙萌字文始，也很有才学，与王粲关系很好。当士孙萌即将前往封地时，王粲作诗赠送给他，士孙萌也有回赠的诗，收录在王粲的文集中。〉

天子逃到陕县，向北渡过黄河，丢失了所有物资车辆，只能步行，只有皇后和贵人跟随在身边。到达大阳后，暂住在普通百姓的家中。

〈《献帝纪》记载：起初，有人提议让天子乘船从黄河东部顺流而下，太尉杨彪说：“我是弘农人，从这里往东有三十六处险滩，不是万乘之尊的天子应该走的路线。”刘艾说：“我以前担任过陕县县令，知道那里的危险。即使有熟悉水路的船师，尚且有翻船的风险，何况现在没有船师，太尉的计策是正确的。”于是这个提议便作罢了。等到要向北渡河时，派遣李乐准备船只。天子步行走向河岸，但岸边太高无法下去，董承等人计划用马缰绳连接起来系在天子腰间，将他放下去。当时，皇后宫中的仆人伏德正搀扶着皇后，他一只手拿着十匹绢。于是众人拿过伏德的绢，连接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吊篮。行军校尉尚弘力气很大，便让他背着天子，这才得以走下河岸登上船。其他没能渡河的人非常多，又派船去接他们，所有人都争相攀附船舷，船上的人用刀和棍棒砍断他们的手指，船中掉落的手指多到可以用手捧起来。〉

于是，杨奉、韩暹等人护送天子到安邑定都，天子乘坐的是一辆牛车。

随行的只有太尉杨彪、太仆韩融等十余位近臣和侍从。

皇帝任命韩暹为征东将军，胡才为征西将军，李乐为征北将军，让他们与杨奉、董承共同执掌朝政。

朝廷派遣韩融前往弘农，与李傕、郭汜等人讲和，让他们归还所掳掠的宫女、公卿百官，以及数辆皇帝乘坐的车马。

当时，蝗灾爆发，又逢大旱，粮食颗粒无收，随行的官员们只能以枣和野菜充饥。

（《魏书》记载：当时皇帝住在荆棘围成的篱笆里，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。天子与群臣议事时，士兵们就趴在篱笆上观看，互相推挤取乐。各位将领独揽大权，有的甚至擅自鞭打、杀害尚书。司隶校尉出入时，民兵也对他推推搡搡。有的将领派遣婢女前往朝廷省阁，有的则自己带着酒食去找天子饮宴，如果被侍中阻拦，他们就大声喧哗叫骂，根本无法制止。他们还争相上表，任命自己军营中的平民为部曲，并索取财物。医生、差役都被任命为校尉。负责刻制官印的御史来不及供应，只能用锥子在器物上刻画，以表示是官方文书，有时连这样的临时印信也无法及时拿到。）

将领们无法互相约束，上下秩序混乱，粮食也消耗殆尽。

杨奉、韩暹、董承于是护送天子返回洛阳。

他们一行人出了箕关，沿着轵道南下，张杨带着粮食在路上迎接，（因此）被任命为大司马。

这件事的详情记载在张杨的传记中。

天子进入洛阳后，发现宫殿已被焚烧殆尽，街道荒无人烟，文武百官只能拨开荆棘，栖身于残垣断壁之间。

各地的州郡长官都拥兵自重，各自为政，没有人前来朝见或援助。

饥饿和贫困的情况越来越严重，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要亲自出去砍柴采集野菜，有些人甚至饿死在残垣断壁之间。

太祖（曹操）于是迎接天子到许县定都。

韩暹、杨奉不能遵守王法，各自逃离，在徐州、扬州一带侵扰抢掠，最终被刘备所杀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刘备引诱杨奉前来相见，趁机在座位上将他抓捕。韩暹失去了杨奉的势力，变得孤立无援，当时想要逃回并州，结果被驻扎在杼秋的将帅张宣拦截杀死。）

董承跟随太祖（曹操）一年多后，被处死。

建安二年（公元197年），朝廷派遣谒者仆射裴茂率领关西地区的将领们讨伐李傕，并诛灭了他三族。

〈《典略》记载：李傕的头颅被送到后，朝廷下诏将其高高悬挂示众。〉

郭汜被他的将领伍习袭击，死在了郿县。

张济因为饥荒，到南阳郡进行劫掠，结果被穰县的人所杀。他的侄子张绣接管了他的部队。

李利和乐就留在河东郡，后来李利被仇家所杀，乐就则因病去世。

韩遂和马腾各自返回凉州后，又互相攻伐。后来马腾入朝担任卫尉，由他的儿子马超统领他的部队。

建安十六年（公元211年），马超与关中地区的各位将领以及韩遂等人一同起兵反叛，太祖（曹操）出兵征讨并击败了他们。详细的记载在《武帝纪》中。

韩遂逃往金城，结果被他的部将所杀。

马超占据了汉阳，马腾因此受到牵连，被诛灭三族。

赵衢等人举起义兵讨伐马超，马超逃到汉中投靠张鲁，后来又投奔刘备，最终死在了蜀地。

袁绍，字本初，是汝南郡汝阳县人。

他的高祖父名叫袁安，曾担任汉朝的司徒。

从袁安往下，袁家连续四代都有人担任三公级别的要职，因此权势倾动天下。

（华峤的《汉书》中记载：袁安，字邵公，好学而有威仪庄重。汉明帝时期担任楚郡太守，审理楚王刘英谋反一案时，为四百多家被牵连的人申冤昭雪，使他们都得以保全，袁安也因此成为名臣。汉章帝时，他官至司徒，生子袁京，袁京后来担任蜀郡太守。袁京的弟弟袁敞官至司空。袁京的儿子袁阳官至太尉。袁阳有四个儿子：长子袁平，袁平的弟弟袁成任左中郎将，二人都很早就去世了；袁成的弟弟袁逢和袁隗，都做到了三公之位。《魏书》记载：从袁安往下，袁家的人都博爱容人，不挑剔人；宾客进入他们家门，无论贤愚都能各得所愿，因此天下人心归附。袁绍是袁逢的庶子，是袁术的异母兄，后来过继给袁成作儿子。《英雄记》记载：袁成，字文开，体魄健壮，有风度。从大将军梁冀以下的皇亲国戚和权势豪强都与他结交，对他言听计从。因此京城里流传着一句谚语：“事情办不成，去问袁文开。”）

袁绍相貌英俊，仪态威严，能够谦恭地对待有才之士，因此很多士人都来投靠他，太祖（曹操）年轻时也与他交往。

凭借担任大将军属官的身份，被任命为侍御史，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袁绍出生时父亲就去世了，他的两位叔父袁逢和袁隗都很疼爱他。年少时被任命为郎官，二十岁时出任濮阳县令，有清正廉洁的好名声。母亲去世后，他守丧期满，又追为早已去世的父亲补行丧礼，总共在墓旁的茅屋里守孝六年。礼毕后，他隐居在洛阳，不随意结交宾客，如果不是天下知名的贤士，就不会与他相见。他又喜好结交游侠之士，与张邈（张孟卓）、何颙（何伯求）、吴琼（吴子卿）、许攸（许子远）、伍琼（伍德瑜）等人都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。他不接受朝廷的征召。中常侍赵忠对其他黄门宦官说：“袁本初（袁绍）这是在故意抬高自己的声望，不回应朝廷的征召，却私下豢养敢死之士，不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？”袁绍的叔父袁隗听说后，多次斥责袁绍说：“你迟早要毁了我们袁家！”袁绍于是才出来应大将军何进的征召。臣裴松之考证：《魏书》记载：“袁绍是袁逢的小妾所生的儿子，过继给了他的伯父袁成。”但如果《英雄记》的说法属实，那袁绍就好像是袁成的亲生儿子。为人子者追为生父补行丧礼，于礼法上没有这样的条文，更何况是为过继的父亲补行丧礼呢！两本书的记载不知哪个是正确的。）

之后逐渐升迁为中军校尉，最终担任司隶校尉。

汉灵帝驾崩后，何太后的兄长大将军何进与袁绍密谋，计划诛杀所有的宦官，

（《续汉书》记载：袁绍派门客张津去游说何进说：“黄门、常侍这些宦官长期把持大权，而且永乐太后（董太后）与他们勾结，专擅财货利益。将军您应当整顿天下，为国家剷除祸患。”何进认为他说得对，于是便与袁绍结成同谋。）

何太后不同意。

于是（何进）便下令召董卓进京，企图以此来胁迫何太后。

中常侍和黄门等宦官听到这个消息后，都纷纷前往何进的府邸谢罪，表示愿意听从他的任何处置。

当时袁绍再三劝说何进，认为可以就在此刻下决心除掉宦官，但何进没有同意。他命令袁绍派洛阳有谋略的武官去审查监督各位宦官，又命令袁绍的弟弟、虎贲中郎将袁术挑选二百名性情温和的虎贲卫士，准备进入宫禁之中，替换掉那些负责守卫宫门的持械黄门宦官。

中常侍段珪等人假传何太后的命令，召何进进宫议事，并趁机杀害了他，宫中随即大乱。

（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起初，袁绍劝说何进道：“黄门、常侍这些宦官们累世以来势力太盛，威势遍及海内。从前窦武想要诛杀他们，反而被他们所害，这仅仅是因为计划泄露，并且用了五营的士兵作为兵力的缘故。五营的士兵生长在京城，一向服从且畏惧宦官，而窦武反而想用他们作为先锋，结果他们果然叛变投靠了黄门，所以窦武是自取灭亡。如今将军您身居皇帝大舅的尊位，大将军府和司隶校尉府都统领着精锐部队，手下的将领官吏也都是英雄名士，愿意为您效死力，大事尽在掌握之中，这正是上天赐予的良机。现在为天下铲除这些贪官污吏，功勋将极为卓著，名垂后世，即使是周朝的申伯，又哪里值得一提呢？如今先帝灵柩停在前殿，将军您可凭借诏书调动军队在外守卫，不必进入宫中。”何进采纳了他的建议，但后来又变得多疑不定。袁绍害怕何进改变主意，便逼迫他说：“现在双方的冲突已经形成，事态已经明朗，将军为何不早做决断？事情拖延下去就会发生变故，到时灾祸就会降临。”何进不听从，最终导致了失败。）

袁术率领虎贲军烧毁了南宫嘉德殿的青琐门，企图以此逼迫段珪等人出来。

段珪等人没有出来，反而劫持了皇帝和皇帝的弟弟陈留王，逃往小平津。

袁绍斩杀了宦官任命的司隶校尉许相后，便率领军队搜捕所有宦官，无论老少，一律处死。

当时有些没有胡须的人被误杀，以至于有人不得不脱掉衣服、裸露身体才得以幸免。有些宦官平日里与人为善、安分守己，也仍然遭到杀害。这种滥杀无辜的情形到了如此地步。被杀死的人有两千多。

（袁绍等人）紧急追赶段珪等人，他们全都投河自尽了。

皇帝得以返回宫中。

董卓把袁绍叫来，商议想要废黜皇帝，改立陈留王。

当时袁绍的叔父袁隗担任太傅，袁绍假装同意，说：“这是国家大事，我出去应当和太傅商议一下。”董卓说：“刘氏的子孙不值得再留下了。”袁绍没有回应，按着剑，长揖行礼后便离开了。

〈《献帝春秋》记载：董卓想要废黜皇帝，对袁绍说：“当今皇帝年幼昏昧，不是治理天下的君主。陈留王比他贤明，现在我想立他为帝。有些人看似有点小聪明，但实际上非常愚蠢，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，姑且就这么办吧；你难道没见过灵帝的样子吗？一想到这些就让人愤恨！”袁绍说：“汉朝统治天下四百多年，恩德深厚，百姓拥戴已久。如今的皇帝虽然年幼，但并没有什么恶行传闻于天下，您想废长立幼，恐怕天下人不会听从您的意见。”董卓对袁绍说：“你这个小子！天下的事难道不是由我来决定吗？我现在就要这么做，谁敢不从？你以为我董卓的刀不锋利吗！”袁绍说：“天下的英雄豪杰，难道只有董公您一人吗？”说完便拔出佩刀，横在身前作揖告辞。臣裴松之认为：袁绍当时与董卓尚未结下嫌隙，所以董卓才会与他商议。如果仅仅因为言语不和，董卓就骂他是‘竖子’，并起了杀心，而袁绍的回答又如此强硬，董卓又怎么能容忍而不加害于他呢？况且像袁绍这样的言辞，既不够光明正大，又违背了诡诈谦逊之道，反而显露出争强好胜的意图，以此去触怒凶暴如虎的董卓，一个有志于建功立业的人，按理说会这样做吗！这段记载，实在是太荒谬了。〉

袁绍出来后，就逃往了冀州。

侍中周毖、城门校尉伍琼、议郎何颙等人都是当时的名士，董卓信任他们，但他们却暗中帮助袁绍，于是劝说董卓说：“废立皇帝这样的大事，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。袁绍不识大体，因为恐惧才出逃，并没有别的企图。现在如果急于悬赏捉拿他，情势一定会发生变故。袁氏家族四代施恩，门生和旧吏遍布天下，如果他招揽豪杰聚集部众，各路英雄也借此机会起事，那么崤山以东的地区就不再为明公您所控制了。不如赦免他，任命他为一个郡的太守，这样袁绍会因为免于罪责而高兴，就一定不会成为祸患了。”董卓认为他们说得对，于是任命袁绍为勃海太守，封为邟乡侯。

袁绍于是凭借勃海郡起兵，准备讨伐董卓。

这件事的详情记载在《武帝纪》中。

袁绍自封为车骑将军，担任盟主，和冀州牧韩馥一起，想要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，并派遣使者带着奏章去见刘虞，但刘虞不敢接受。

后来韩馥的军队在安平被公孙瓒击败。

于是公孙瓒率军进入冀州，名义上是讨伐董卓，实际上是想袭击韩馥。韩馥因此心怀不安。

(《英雄记》记载：逢纪劝说袁绍说：“将军您兴办大事却要仰仗别人的供给，如果不占据一个州作为根据地，就无法保全自己。”袁绍回答说：“冀州的兵力强大，而我的士兵饥饿困乏，假如不能成功，我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。”逢纪说：“可以和公孙瓒互通消息，引诱他南下攻取冀州。公孙瓒必定前来，而韩馥就会感到恐惧。到时派人去向他陈说利害祸福，韩馥必然会把冀州让出来。趁此机会，您就可以占据他的位置了。”袁绍听从了他的计策，公孙瓒果然来了。)

恰逢董卓西迁入关，袁绍率军返回延津。他利用韩馥惶恐不安的时机，派陈留人高干、颍川人荀谌等人去劝说韩馥，说道：“公孙瓒正乘胜南下，各郡纷纷响应他。袁车骑将军（袁绍）率军东进，其意图难以预料，我们私下为将军您感到担忧。”韩馥问：“那该怎么办？”荀谌说：“公孙瓒率领着燕、代地区的精锐部队，其锋芒锐不可当。袁氏（袁绍）是当世的豪杰，必定不肯屈居于将军之下。冀州是天下的重要战略之地，如果两强合力，兵临城下，那么危亡的局面立刻就会出现。袁氏（袁绍）是将军您的旧识，而且还是盟友，如今为将军考虑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冀州让给袁氏。袁氏得到冀州，公孙瓒便无法与他抗衡，他也必定会感念将军的恩德。冀州交到亲密的盟友手中，这样将军您既有让贤的美名，自身又能安如泰山。希望将军不要再犹豫了！”韩馥向来胆小怯懦，于是同意了他们的计策。韩馥的长史耿武、别驾闵纯、治中李历劝谏韩馥说：“冀州虽然地处边鄙，但拥有百万披甲之士，粮草可支用十年。袁绍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孤客，完全仰仗我们的接济，就好比在大腿和手掌上的婴儿，只要断了他的奶水，立刻就会饿死。怎么能把整个州都送给他呢？”韩馥说：“我曾是袁家的旧吏，而且才能不如袁绍（字本初），衡量德行而禅让，这是古人所推崇的，各位为什么偏要指责这件事呢！”从事赵浮、程奂请求率兵抵抗袁绍，韩馥又不听从。于是，韩馥将冀州让给了袁绍。

(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韩馥派遣都督从事赵浮、程奂率领一万名强弩手驻扎在河阳。赵浮等人听说韩馥想把冀州送给袁绍，便从孟津紧急赶往东边。当时袁绍还在朝歌的清水口，赵浮等人从后方赶来，率领数百艘船只、一万多名士兵，在夜里整肃军容、敲着战鼓经过袁绍的军营，袁绍对此十分忌惮。赵浮等人抵达后，对韩馥说：“袁绍（字本初）的军队连一斗粮食都没有，士兵们已经各自离散。虽然有张杨、于夫罗新近归附，但他们未必肯为袁绍卖命，根本不足以与我们为敌。我们这些下属请求用现有兵力来抵抗他，十天之内，他的军队必定土崩瓦解。英明的将军您只需敞开府门、高枕无忧，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呢！”韩馥不听从，于是离开职位，搬到宦官赵忠的旧宅居住。他还派儿子带着冀州的印信和绶带，到黎阳去送给袁绍。)

于是，袁绍便担任了冀州牧。

从事沮授（沮，音葅）劝说袁绍道：“将军您年少入朝时，就已名扬海内；逢上废立皇帝的大变故，便奋起彰显忠义；单人匹马逃离京城，董卓也心怀畏惧；渡过黄河北上，整个勃海郡都向您归附。您率领一个郡的兵力，就整合了冀州的军队，威震黄河以北地区，名望重于天下。虽然有黄巾军作乱，黑山军横行，但只要您大军东进，青州便可平定；回师讨伐黑山军，张燕便可消灭；再挥师北上，公孙瓒必然败亡；威慑北方的戎狄，匈奴也必定会归顺。到那时，您就可以横跨黄河以北，合并四州之地，招揽天下英雄才俊，拥有百万大军，到西京长安迎接天子，在洛阳重建宗庙，号令天下，征讨不肯臣服的势力。凭藉这样的实力来争夺天下，谁能与您为敌呢？不出数年，此等功业不难完成。”袁绍高兴地说：“这正是我心中所想啊。”于是上表任命沮授为监军、奋威将军。

（《献帝传》记载：沮授是广平人，年轻时就有远大志向，足智多谋。他曾担任州的别驾，被举荐为茂才，历任两个县的县令，后来又成为韩馥的别驾，由韩馥上表奏请他担任骑都尉。袁绍得到冀州后，又征召了他。《英雄记》记载：当时年号为初平，袁绍字本初，他认为年号与自己的字相合，是自己必能平定祸乱的征兆。）

董卓派遣执金吾胡母班、将作大匠吴修带着朝廷诏书前来劝说袁绍，袁绍却指使河内太守王匡将他们杀害了。

（《汉末名士录》记载：胡母班字季皮，太山人。年轻时与山阳人度尚、东平人张邈等八人一起，轻视钱财而崇尚道义，周济名士，世人称他们为“八厨”。谢承的《后汉书》记载：胡母班是王匡的妹夫，董卓派他奉诏书到河内，命令解散讨董联军。王匡奉袁绍的命令，将胡母班逮捕下狱，想杀了他来祭旗示众。胡母班写信给王匡说：“自古以来，没有地方诸侯起兵攻打京师的。刘向的传记里说‘投鼠忌器’，一个器物尚且要顾忌，何况董卓如今身处皇宫之内，拿天子当挡箭牌，年幼的皇帝就在宫中，怎么能讨伐他呢？我与太傅马公、太仆赵岐、少府阴修一同接受诏命前来。关东各郡虽然确实痛恨董卓，但表面上仍然遵奉王命，不敢有所冒犯。而您却唯独把我囚禁在狱中，想用我的血来祭旗，这是何等悖逆残暴、无法无天的行为！我与董卓有什么亲戚关系，道义上又怎会与他同流合污？而您却张开虎狼之口，吐出毒蛇之信，因怨恨董卓而迁怒于我，这是多么残酷啊！死亡，是人所难免的，但我耻于被一个狂徒所杀害。如果死者有灵，我定当在皇天上帝面前控诉您。常说婚姻关系是祸福的关键，今天终于应验了。过去我们是一家人，今天却成了死对头。我死后留下的两个儿子，也是您的外甥，我死之后，请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尸骸。”王匡接到信后，抱着胡母班的两个儿子痛哭。但胡母班最终还是死在了狱中。胡母班曾见过太山府君和河伯，这件事记载在《搜神记》里，因篇幅过长这里就不全录了。）

董卓听说袁绍已经控制了关东地区，于是将袁绍在京城的宗族成员，包括太傅袁隗等，全部诛杀。

在那个时候，天下的英雄豪杰大多归附袁绍，都想着为他报仇，各个州郡纷纷起兵响应，无不借用他的名义。

韩馥心怀恐惧，于是向袁绍请求离开，前去投靠张邈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袁绍任命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。朱汉先前曾被韩馥无礼对待，内心怀恨在心，加上又想迎合袁绍的心意，便擅自调动城中士兵包围了韩馥的府邸，拔出刀登上屋顶。韩馥逃到楼上，朱汉抓住了韩馥的大儿子，用槌子打断了他的双腿。袁绍也立刻逮捕了朱汉并处死了他。韩馥仍然忧虑恐惧，所以才向袁绍请求离开。）

后来袁绍派遣使者去见张邈，商议一些事情，并与张邈附耳低语。当时在座的韩馥以为他们是在图谋陷害自己，不久后便起身去厕所自杀了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公孙瓒进攻青州的黄巾军，大败他们后，返回广宗屯兵，更换了当地的守令和官员。冀州的官吏们无不闻风响应，开城门迎接他。袁绍亲自前往征讨公孙瓒，在界桥以南二十里的地方交战。公孙瓒的三万多步兵排成方阵，骑兵作为两翼，左右各五千多匹，精锐的“白马义从”作为中坚力量，也分为两队，左边的向右射，右边的向左射，旗帜和铠甲的光辉照亮了天地。袁绍命令麹义率领八百士兵作为先锋，用一千张强弩在两侧策应，袁绍自己则率领数万步兵在后方结阵。麹义长期驻扎在凉州，熟悉羌人的战法，士兵都骁勇精锐。公孙瓒见麹义兵力少，便放出骑兵想要冲垮他们。麹义的士兵都趴在盾牌下不动，等到敌军骑兵离他们只有几十步远时，才同时起身，扬起尘土大声呐喊，向前直冲。强弩如雷霆般发射，中箭者无不应声倒地。麹义在阵前斩杀了公孙瓒任命的冀州刺史严纲等一千多名披甲士兵。公孙瓒的军队大败，步兵和骑兵四散奔逃，没能再返回营地。麹义追击到界桥，公孙瓒的殿后部队回头在桥上作战，又被麹义击败。麹义于是抵达公孙瓒的营地，拔掉了主将的牙门大旗，营中剩下的士兵也都再次散逃。当时袁绍在后方，离界桥还有十几里路，他见公孙瓒已被击败，便下马解鞍，没有设防，身边只有帐下的几十名强弩手和一百多名持大戟的卫士。公孙瓒的两千多名溃散骑兵突然赶到，将袁绍重重包围，箭如雨下。别驾从事田丰扶着袁绍想要退入一道空墙内，袁绍把头盔扔到地上说：“大丈夫应当在阵前决一死战，躲到墙里难道就能活命吗？”于是强弩手们奋力射击，杀伤了许多敌军骑兵。公孙瓒的骑兵不知道包围的是袁绍，也渐渐退去；正好麹义前来迎接，敌军才散去。公孙瓒每次与外族作战，常常骑着白马，追击时箭无虚发，多次取得胜利，外族人相互告诫说“应当避开骑白马的将军”。因此，根据外族人的忌讳，他挑选了数千匹白马，选拔善于骑射的士兵，号称“白马义从”；另一种说法是，胡人和夷人中的勇士常骑白马，公孙瓒有数千精锐骑兵，大多骑白马，因此得名。袁绍击败公孙瓒后，率军南下到达薄落津。正当他与宾客将领们聚会时，听说魏郡的士兵叛乱，与黑山贼首领于毒一同攻陷了邺城，并杀死了太守栗成。十几股贼寇，总共数万人，聚集在邺城。在座的宾客中凡是家在邺城的，都吓得面无人色，有的甚至起身哭泣，只有袁绍容貌不变，镇定自若。贼人中有一个叫陶升的，原是内黄县的小吏，心存善念，他独自率领部下翻越西城墙进入，关闭并守住州府大门，不让其他贼寇进入，并用车辆运载袁绍的家眷以及州府内的各位官员，亲自护卫，将他们送到斥丘才返回。袁绍到达后，便在斥丘屯兵，任命陶升为建义中郎将。随后，袁绍率军进入朝歌的鹿场山苍岩谷讨伐于毒，围攻五天后攻破敌军，斩杀了于毒以及由长安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壶寿。接着，他沿着山脉向北进军，攻击左髭丈八等各路贼寇，将他们全部斩杀。又进攻刘石、青牛角、黄龙、左校、郭大贤、李大目、于氐根等人，屠戮了他们的营寨，侥幸逃脱的人很少，总共斩首了数万级。袁绍于是返回邺城驻扎。初平四年（公元193年），天子派遣太傅马日䃅、太仆赵岐到关东地区进行和解。赵岐单独前往河北，袁绍出城百里迎接，下拜接受皇帝的命令。赵岐住在袁绍营中，写信告知公孙瓒。公孙瓒派使者送上正式书信给袁绍说：“赵太仆身负周公、召公般的美德，奉皇命前来，宣扬朝廷的恩德，劝导我们和睦相处，这真如同拨开云雾见到太阳一般，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？过去贾复和寇恂也曾争夺兵士，想要互相加害，但蒙受了光武帝的宽容，得以一同在殿前朝见，同坐一辆车出行，当时的人都引以为荣。我反省自己这个边鄙之人，能够与将军您共同享受这份福气，这实在是将军的关照，也是我公孙瓒的幸运。”后来麹义依仗功劳而变得骄横放纵，袁绍于是杀了他。）

当初，皇帝的拥立并非袁绍的本意。等到天子辗转到了河东郡，袁绍派遣颍川人郭图前去拜见。

（《献帝传》记载：沮授劝说袁绍道：“将军您家世代辅佐朝廷，历代都忠义为国。如今朝廷颠沛流离，宗庙被毁。我看各州郡的势力，表面上打着义兵的旗号，实际上却在图谋互相吞并，没有一个有心思存恤君主、体恤百姓的人。现在将军的地盘已大致安定，应当迎接圣驾，将皇宫安置在邺都，挟天子以号令诸侯，积蓄兵马以征讨不臣服的人，到那时谁能抵挡您呢！”袁绍听了很高兴，准备听从他的建议。郭图和淳于琼说：“汉室衰微已经很久了，现在想振兴它，不是太难了吗！况且如今各路英雄占据州郡，军队动辄以万计，正所谓‘秦朝失去了它的鹿，谁先得到谁就称王’。如果把天子迎到自己身边，一举一动都要上表请示，听从他，自己的权力就轻了；违背他，就是抗旨不遵，这不是上策。”沮授说：“现在迎接天子，是道义的最高体现，也是顺应时势的重大计策，如果不尽早谋划，必定会有人抢先。善于运用权谋的人不会错失良机，功业的建立在于迅速果断，请将军您仔细考虑！”袁绍最终没能采纳沮授的建议。按：这本书中记载的郭图的计策，与本传的说法是相违背的。）

恰逢太祖（曹操）迎接天子到许县定都，随即平定了黄河以南的地区，关中各势力也都归附了他。

袁绍对此感到后悔，想让太祖（曹操）将天子迁都到鄄城，以便离自己更近，但太祖（曹操）拒绝了。

朝廷任命袁绍为太尉，后又转任为大将军，并封他为邺侯，

（《献帝春秋》记载：袁绍对自己的官位排在太祖（曹操）之下感到耻辱，愤怒地说：“曹操本该死好几次了，每次都是我救了他，如今他竟然忘恩负义，挟持天子来号令我吗！”太祖（曹操）听说后，便把大将军的职位让给了袁绍。）

袁绍推辞了侯爵的封赏没有接受。不久之后，他在易京击败了公孙瓒，并将其部众全部歼灭。

（《典略》记载：从此以后，袁绍向朝廷的进贡变得稀少而傲慢。他私下让主簿耿苞秘密上书说：“汉朝的火德已经衰败殆尽，袁氏是黄帝的后裔，应顺应天意。”袁绍把耿苞的密信给军府的将领官吏们看，商议的人都认为耿苞妖言惑众，应当处死，袁绍于是杀了耿苞来为自己辩解。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袁绍征召北海的郑玄却对他不以礼相待，赵融听说后说：“贤人是君子们所敬仰的人。不礼遇贤人，就是失去君子们的敬仰。凡是有作为的君主，不敢失去万民的欢心，何况是君子呢？失去了君子们的敬仰，就难以有所作为了。”《英雄记》记载太祖（曹操）作了一首关于董卓的歌，歌词说：“德行没有亏缺，但世事变故无常。郑康成（郑玄）在敬酒时，倒在地上气绝身亡；郭景图（郭图）则在园中的桑树下丧命。”按照这个说法，那么郑玄是无病而终的。这些内容在别的史书中没有记载，所以在此收录。）

袁绍派长子袁谭外任青州，沮授劝谏说：“这必然是祸乱的开端。”袁绍不听，回答说：“我就是要让我的儿子们各自占据一个州。”

（《九州春秋》记载了沮授劝谏的言辞，说：“世人都说，一只兔子跑上大街，上万人会去追它，但只要有一个人抓住了，所有贪求的人都会停下来，这是因为名分已定的缘故。况且，如果儿子们年龄相仿，就应该选择贤能的做继承人；如果德行也相当，就应该通过占卜来决定。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。希望主公您能上思前代成败的教训，下想逐兔分定的道理。”袁绍回答说：“我就是要让我的几个儿子各占据一个州，来观察他们的能力。”沮授出来后感叹道：“祸患大概就要从这里开始了！”）

袁谭刚到青州时，担任都督，还不是刺史，后来由太祖（曹操）任命他为刺史。

当时袁谭的土地，从黄河以西算起，大概不超过平原郡的范围。

于是袁谭向北击退了田楷，向东进攻孔融，在海边炫耀武力。当时那里的百姓没有归属，便都欣然拥戴他。

然而袁谭信任身边的小人，喜欢听信亲信的话，放纵自己奢侈淫逸，不懂得农耕的艰难。

华彦和孔顺都是奸诈谄媚的小人，袁谭却信任他们并视为心腹；而王修等人，只不过是徒有官职罢了。

然而，袁谭能够接待宾客，仰慕并尊重名士。

他让妻子的弟弟在境内统领军队，以至于盗贼横行，在城市之外，他们还到田野乡间抢掠；另外派遣两名将领到各县招募士兵，行贿的人就能被免除兵役，没钱行贿的就被征召，所以被征召的大多是贫弱之人，百姓们甚至逃到山林荒野之中躲藏，而袁谭还派兵像搜捕鸟兽一样去搜捕他们。

一个拥有一万户人家的城邑，登记在册的户数不满几百户，征收的赋税，上缴到官府的不到三分之一。

他征召贤能之士，但没人前来应召；对于那些擅自脱离军队、安然居住在宗族乡里的人，他也不能加以惩处。

袁绍又任命二儿子袁熙为幽州刺史，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。

袁绍的军队有数十万人，他任命审配、逢纪统管军事，任命田丰、荀谌、许攸担任首席谋士，颜良、文丑担任将帅，挑选了十万精兵和一万匹战马，准备进攻许都。

〈《世语》记载：袁绍有步兵五万，骑兵八千。孙盛评论说：考察魏武帝（曹操）对崔琰所说“昨天我查看了您所在州的户籍，可以征召到三十万军队”这句话。由此推断，仅仅冀州一地的兵力就已如此，何况再加上幽州、并州和青州呢？袁绍发动大规模进攻，必定是倾巢而出，十万人的说法是接近事实的。《献帝传》记载：袁绍准备率军南下，沮授、田丰劝谏说：“军队连年出征，百姓已经疲惫不堪，粮仓里没有积蓄，赋税和徭役正当繁重，这是国家深重的忧患。应该先派遣使者向天子献捷报，让百姓务农安息；如果使者不能通行，就上表称曹操隔断了我们通往朝廷的道路，然后再进军屯驻黎阳，逐步经营黄河以南地区，多造船只，修缮兵器，分派精锐骑兵，骚扰对方边境，使他们不得安宁，我方则可以休养生息。三年之内，大事就可以平定了。”审配、郭图说：“兵法上说，兵力十倍于敌就包围，五倍于敌就进攻，兵力相当就可以一战。如今凭借明公您的神威，统率着黄河以北的强大军队去讨伐曹操，简直易如反掌。如果现在不及时动手，以后就难以图谋了。”沮授说：“拯救危乱、诛杀暴虐，才叫义兵；依仗人多、凭恃强大，则叫骄兵。义兵天下无敌，骄兵会首先败亡。曹操迎接天子在许都安顿宫室，我们现在起兵南向，在道义上是相违背的。况且，庙堂决胜的策略，关键不在于兵力强弱。曹操的法令已经施行，士兵精锐善战，不像公孙瓒那样只会坐守待毙。现在放弃万全之策，而发动一场师出无名的战争，我私下为明公您感到担忧！”郭图等人说：“周武王讨伐商纣王，不被称为不义之师，何况我们是对曹操用兵，怎么能说是师出无名呢？况且明公您麾下的武将臣子都愿竭尽全力，将士们义愤填膺，人人都想奋勇向前，如果不及时早日平定大业，这才是决策的失误。上天赐予的机会不去争取，反而会遭受祸殃，这就是越国得以称霸、而吴国最终灭亡的原因。监军（沮授）的计策，在于稳守固持，而不是审时度势、随机应变。”袁绍听从了郭图等人的意见。郭图等人因此趁机向袁绍进谗言陷害沮授说：“他总管内外军务，威震三军，如果他的势力逐渐强大，将来如何控制他？臣子与主君意图不同，国家才能昌盛；主君与臣子意图相同，国家就会灭亡，这是黄石公所忌讳的。况且，统御在外的将领，不应该知晓内部的机密。”袁绍于是对沮授产生了怀疑。于是他将监军的权力一分为三，设立三位都督，让沮授和郭图、淳于琼各统领一军，然后合兵南下。〉

在此之前，太祖（曹操）派遣刘备前往徐州抵抗袁术。袁术死后，刘备杀了徐州刺史车胄，率军驻扎在沛县。

袁绍派遣骑兵援助刘备。太祖（曹操）派遣刘岱、王忠去攻打他，但没能取胜。

建安五年（公元200年），太祖（曹操）亲自向东征讨刘备。田丰劝说袁绍趁机偷袭太祖（曹操）的后方，袁绍却以儿子生病为由拒绝了。田丰举起手杖敲击着地面说：“唉！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，竟因为一个孩子的病就错过了，真是太可惜了！”太祖（曹操）赶到后，击败了刘备；刘备逃奔去投靠袁绍。

（《魏氏春秋》记载了袁绍发给各州郡的檄文，写道：“我听说，圣明的君主会在危难发生前就谋划对策以控制变局，忠诚的臣子会忧虑艰难时局而确立权宜之计。过去，强秦时代君主昏弱，赵高独揽大权，专断朝廷政令，作威作福，最终导致了望夷宫之祸，其污名至今流传。到了吕后时期，吕禄、吕产专权，擅自决断国家大事，在宫禁中裁决事务，致使臣下犯上、尊卑颠倒，天下人心寒。于是，绛侯周勃、朱虚侯刘章奋起神威，诛灭了叛逆之徒，尊立太宗（汉文帝），才使得国家教化兴盛，光明昌盛，这就是大臣为匡扶社稷而确立权威的鲜明典范。司空曹操，他的祖父曹腾，是以前的中常侍，与左悺、徐璜等人一同为非作歹，贪婪放纵，败坏风俗，残害百姓。他的父亲曹嵩，是乞丐收养的螟蛉之子，靠着贿赂买得官位，用金玉满载的车辆，向权贵们输送财物，从而窃取了三公的高位，颠覆了国家重器。曹操是宦官的丑恶后代，天生就没有美德，为人轻浮狡诈，崇尚暴力，喜欢制造动乱，以祸乱为乐。我（袁绍）的幕府过去统领精锐之师，扫除凶残的叛逆。后来又遭遇董卓侵犯朝廷、祸乱国家，于是我（袁绍）拔剑擂鼓，向东方各州郡发布号令，广泛招揽英雄豪杰，不计前嫌地加以任用，因此才与曹操共同商议策略，认为他有鹰犬般的才能，可以充当爪牙任用。然而他竟如此愚蠢轻率、考虑不周，轻易冒进又轻易退却，屡次受创败北，多次丧失军队。我（袁绍）的幕府总是再次分派兵力，调遣精锐，为他修整补充，并上表保举他担任东郡太守、兖州刺史，授予他虎符兵权，给他精锐部队，把军权委托给他，期望他能像秦国名将孟明视一样，有朝一日能报效国家。然而曹操却依仗着这些资本变得骄横跋扈，肆意施行残酷的手段，剥削百姓，残害贤良。前九江太守边让，是位才华横溢、天下闻名的俊杰，因为言辞正直、神色刚毅，议论时从不阿谀奉承，结果自身被处以枭首示众的酷刑，妻子儿女也遭受了灭顶之灾。从此，士人阶层悲愤痛心，民间的怨恨越发深重，一人振臂高呼，全州上下都起来响应，所以曹操在徐州被击败，地盘被吕布夺走，仓皇逃到东方边境，没有立足之地。我（袁绍）的幕府只本着扶持主干、削弱旁枝的道义，况且也不愿与叛徒为伍，所以再次举起战旗、穿上盔甲，席卷大军前去征讨，战鼓齐鸣，吕布的军队随即崩溃瓦解，我（袁绍）拯救了曹操免于危亡，恢复了他州牧的职位。这可以说，我（袁绍）的幕府虽然对兖州百姓没有什么恩德，但对曹操却有天大的恩情。后来恰逢皇帝车驾东归，各路乱军扰乱朝政。当时冀州正有北方边境的警报，我（袁绍）无暇分身，所以派遣从事中郎徐勋，让他传令并派遣曹操去修复京城的宗庙，保护年幼的皇帝。然而曹操却趁机肆意妄为，胁迫天子迁都到他的地盘许县，轻慢侮辱朝廷官员，败坏法度，扰乱纲纪，将三公召集到自己的府中，独揽朝政，封爵奖赏全凭自己的心意，生杀大权都由他口中说出。他所喜爱的人，能让全族五代都荣耀显赫；他所憎恶的人，则要被株连三族。公开议论他的人会遭到明令诛杀，私下非议他的人也会遭到秘密杀害，以至于人们在路上只能用眼神示意，满朝百官都闭口不言，尚书只是在朝会上记录一下，公卿大臣们也只是凑数而已。前任太尉杨彪，历任三公，位极人臣，曹操因为一点小怨恨，就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，对他施以各种酷刑，五种毒刑无所不用其极，随心所欲地作恶，完全不顾国家的法典。还有议郎赵彦，为人忠诚，敢于直谏，他的建议很有采纳的价值，因此朝廷也愿意听取，并对他嘉奖。但曹操想迷惑君主，独揽大权，杜绝言路，竟擅自将他逮捕并立刻处死，不等上报朝廷批准。另外，梁孝王是先帝的亲弟弟，他的陵墓尊贵显赫，陵园中的松柏桑梓本应受到恭敬对待，而曹操却率领将校官兵亲临现场进行挖掘，砸开棺材，让尸骨暴露，盗取陵中的金银珠宝，以至于让当今圣上为此流泪，士人百姓无不伤心。他还设置了‘发丘中郎将’、‘摸金校尉’等官职，所到之处，坟冢无不被摧毁，没有一具骸骨不被暴露在外。他身居三公的高位，却做着夏桀和盗匪般的行径，残害国家，荼毒百姓，其毒害遍及人鬼两界。加上他推行的琐碎政策严苛残酷，设置了层层关卡和防线，罗网布满了小路，陷阱堵塞了道路，人们一抬手就会触碰到法网，一动脚就会踩进机关，因此兖州、豫州的百姓都无法安生，京城里也充满了叹息和怨恨。纵观古今书籍，所记载的那些贪婪、残暴、酷烈、无道的奸臣，没有一个比曹操更严重的。我（袁绍）的幕府正致力于征讨外部的奸贼，还没来得及整顿内部，对他加以宽容包涵，希望他能自行弥补过错。然而曹操却怀着豺狼般的野心，暗中包藏着祸国殃民的阴谋，想要摧折国家的栋梁，削弱孤立汉室，铲除忠正之士，一心只想成为乱世枭雄。去年我（袁绍）发兵北上，征讨公孙瓒，他凭借强大的军队顽抗，我围困了他一年之久。曹操趁着公孙瓒还未被攻破，暗中与他互通书信，想假借协助朝廷军队的名义，来对我进行偷袭，所以他率军进逼黄河，并排船只准备北渡。恰好他的使者刚出发，公孙瓒就被我（袁绍）消灭了，这才使得他的锋芒受挫，阴谋未能得逞。他屯兵在敖仓，凭借黄河天险作为坚固的防线，简直是想用螳螂的臂膀，来抵挡巨型战车的车轮。我（袁绍）的幕府奉行汉室的威严，在天下拨乱反正，拥有百万手持长戟的士兵，上千支胡人骑兵部队，有孟贲、夏育、乌获那样的勇士奋勇杀敌，有良弓劲弩可以发挥威力。并州的军队将翻越太行山，青州的军队将渡过济水和漯水，主力大军将横渡黄河从正面进攻，荆州的军队将攻下宛城、叶县从背后牵制。大军如雷霆震动，如猛虎下山，一同汇集到敌人的巢穴。这就像用熊熊烈火去焚烧飞扬的蓬草，用滔滔沧海去浇灭燃烧的炭火，有什么不能消灭的呢？当今汉室衰微，纲纪废弛。曹操用七百名精兵围守皇宫，对外宣称是护卫，实际上是拘禁和挟持，我（袁绍）担忧他篡夺皇位的祸事会因此发生。现在正是忠臣为国捐躯、肝脑涂地的时刻，也是壮士建功立业的机会，大家怎能不奋发努力呢！”这篇檄文是陈琳写的。）

袁绍进军到黎阳，派遣颜良在白马攻打刘延。沮授又劝谏袁绍说：“颜良性格急躁狭隘，虽然骁勇，但不可以单独派他担此重任。”袁绍不听。太祖（曹操）前去救援刘延，与颜良交战，最终击败并斩杀了颜良。

（《献帝传》记载：袁绍即将出兵时，沮授召集他的同族亲人，把家财分给他们说：“得势的时候，威风八面；一旦失势，连自身都难保，真是可悲啊！”他的弟弟沮宗说：“曹操的兵马远不及我们，您为什么这么害怕呢！”沮授回答说：“凭着曹操（时任兖州牧）的英明谋略，加上他又挟持天子作为资本，我们虽然战胜了公孙瓒，但军队实际上已经非常疲惫，况且将领骄横，主公奢侈，军队的溃败，就在此一战了。扬雄曾说过，‘六国愚昧纷争，最终都被当时还弱小的秦国所吞并’，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啊。”）

袁绍渡过黄河，在延津以南扎下营寨，派遣刘备和文丑前去挑战。太祖（曹操）出兵击败了他们，斩杀了文丑，再次交战，又俘获了袁绍的大将。袁绍的军队因此大为震动。

（《献帝传》记载：袁绍将要渡过黄河时，沮授劝谏道：“胜败之势变幻莫测，不能不谨慎周详。现在应该驻扎在延津，分兵前往官渡。如果分兵后打了胜仗，再回来迎接主力也不迟；万一遇到挫折，大军也无法轻易撤回。”袁绍不听从。沮授在渡河时感叹道：“主上志得意满，部下则急于邀功，这滔滔黄河啊，我还能回来吗？”于是他便以生病为由推辞。袁绍因此怨恨他，于是削减了他所统领的部队，将其划拨给郭图管辖。）

太祖（曹操）返回官渡。沮授又对袁绍说：“我军（北方军队）数量虽多，但在勇猛果敢方面不如南方军队；南方军队粮草匮乏，物资储备也不如我军。因此，南方军队的优势在于速战速决，而我军的优势在于持久消耗。我们应该采取稳扎稳打的持久战，拖延时间。”袁绍没有采纳他的建议。

袁绍的军营逐渐向前推进，逼近官渡，双方交战后，太祖（曹操）的军队战况不利，退回营垒坚守。袁绍于是建造了高大的箭楼，堆起土山，从高处向曹营中射箭，曹营中的士兵都用盾牌遮挡，军心非常恐惧。于是，太祖（曹操）制造了投石车，用来攻击袁绍的箭楼，将其全部摧毁。袁绍的部下称这种投石车为“霹雳车”。

（《魏氏春秋》记载：因为古代战争中就有使用矢石的先例，又有古籍传说“旝动而鼓”，而《说文解字》中解释“旝”就是投石的意思，于是曹操便据此制造了投石车。）

袁绍又挖掘地道，企图偷袭太祖（曹操）的军营。太祖（曹操）则在营内挖掘长长的壕沟来防备。曹操还派遣奇兵袭击袁绍的运输车队，大败敌军，烧光了他们的粮草。太祖（曹操）与袁绍相持日久，百姓疲惫不堪，很多人反叛并响应袁绍，曹操的军粮也快要耗尽了。恰逢袁绍派遣淳于琼等人率领一万多士兵向北迎接运输车队，沮授劝说袁绍：“可以派遣将军蒋奇另外率领一支部队作为外援，以截断曹操的抄掠部队。”袁绍再次不听。淳于琼驻扎在乌巢，距离袁绍大营四十里。于是，太祖（曹操）留下曹洪守卫大营，自己亲率五千步骑兵趁夜色悄悄前往攻击淳于琼。袁绍派出骑兵救援，但被击败逃走。曹操击破淳于琼的部队，将他们全部斩杀。太祖（曹操）返回时，还没到大营，袁绍的将领高览、张郃等人就率领部众投降了。袁绍的军队因此全线崩溃，袁绍与袁谭仅带着单人匹马退过黄河。其余投降的袁军士兵，被曹操下令全部坑杀。

（张璠的《汉纪》记载：总共杀掉了袁绍的士兵约八万人。）

沮授没能和袁绍一起渡过黄河，被曹军俘虏，押送到太祖（曹操）面前。

（《献帝传》记载：沮授大声呼喊道：“我沮授没有投降，只是被你们的军队抓住了！”太祖（曹操）与他有旧交，便上前对他说：“因为我们分属不同阵营，才导致了兵戎相见，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抓住了你！”沮授回答说：“冀州方面决策失误，才招致了这次败北。我智穷力竭，被俘也是理所当然。”太祖（曹操）说：“袁绍（袁本初）毫无谋略，不采纳你的计策。如今战乱连年，国家尚未安定，我们应当共同来规划大业。”沮授说：“我的叔父、母亲和弟弟，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袁氏，如果能蒙您开恩，让我速死便是一种福分。”太祖（曹操）感叹道：“我如果能早点得到你，那么平定天下就不值得忧虑了。”）

太祖（曹操）优厚地对待他。后来沮授图谋逃回袁氏那里，被处死了。

当初，袁绍准备南征时，田丰劝谏他说：“曹操善于用兵，战术变化莫测，兵力虽然少，但绝不可以轻视，不如采取持久战的策略。将军您占据着山河的坚固地利，拥有四个州的兵力和民众，对外联合各路英雄，对内发展农业、整顿军备。然后挑选精锐部队，分成奇兵，趁敌方空虚时轮番出击，骚扰黄河以南地区。敌人救援右翼，我们就攻击他的左翼；救援左翼，我们就攻击他的右翼，使敌人疲于奔命，百姓无法安居乐业。这样我军毫不劳累而敌军却已疲惫不堪，用不了两年，就可以坐等胜利。现在您放弃这种稳操胜券的万全之策，而想通过一场战役决定成败，一旦不如意，后悔就来不及了。”袁绍不听从。田丰恳切劝谏，袁绍非常生气，认为他动摇军心，便用枷锁将他囚禁起来。袁绍兵败后，有人对田丰说：“您一定会被重用了。”田丰说：“如果大军得胜，我必定能保全性命；如今打了败仗，我必死无疑了。”袁绍回来后，对身边的人说：“我没有采纳田丰的建议，果然被他嘲笑了。”于是就杀了他。

（《先贤行状》记载：田丰，字元皓，是钜鹿人，也有说法是勃海人。田丰天资出众，权谋策略多有奇思妙想。他年少时失去亲人，守丧期间极其哀痛，即使过了很久，也从不曾开怀大笑。他博览群书，见识广博，在家乡声望很高。起初被太尉府征召，后被举为茂才，升任侍御史。当时宦官专权，许多杰出贤能之士被害，田丰于是辞官回乡。袁绍兴兵时，用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礼品来招揽田丰，田丰因为看到王室多灾多难，立志匡扶拯救，于是接受袁绍的任命，担任别驾。他曾劝说袁绍迎接天子，袁绍没有采纳。后来袁绍采纳田丰的计策，平定了公孙瓒。逢纪畏惧田丰的光明耿直，多次在袁绍面前说他的坏话，袁绍因此开始猜忌田丰。袁绍大军失败时，军队土崩瓦解，士兵几乎损失殆尽，将士们都捶胸痛哭说：“当初要是田丰在这里，我们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！”袁绍对逢纪说：“冀州的人们听说我兵败，应该都会同情我，只有田别驾（田丰）当初劝阻我出兵，和大家想法不同，我实在惭愧去见他。”逢纪又说：“田丰听说将军您撤退，拍手大笑，庆幸自己的话应验了。”袁绍听后，便起了杀害田丰的念头。当初，太祖（曹操）听说田丰没有随军出征，高兴地说：“袁绍必败无疑了。”等到袁绍兵败逃跑后，太祖（曹操）又说：“假使袁绍用了田别驾的计策，胜负还未可知呢。”孙盛评论说：纵观田丰、沮授的计谋，即使是张良、陈平又怎能超过他们呢？所以说，君主贵在能审察人才，臣子重在能衡量君主。君主任用忠臣良将，那么霸王之业就能兴盛；臣子侍奉昏庸的君主，那么覆灭的灾祸就会降临。生存与灭亡，荣耀与耻辱，常常都取决于此。田丰知道袁绍将会失败，而袁绍失败了自己也必死无疑，却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尽忠劝谏，这正是忠烈之士在侍奉君主时，不考虑自身安危的表现。作为诸侯的臣子，在道义上本就可以选择去留，何况田丰与袁绍并非纯粹的君臣关系！《诗经》说“我将要离开你，去往那片乐土”，说的就是可以离开混乱的国家，去投奔有道义的君主。）

袁绍外表上显得宽宏大度，很有气量格局，喜怒哀乐不表现在脸上，但内心却猜忌多疑，喜欢加害于人，田丰这件事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例子。

冀州的许多城池和村镇都反叛了，袁绍又出兵将它们一一平定。

自从官渡之战兵败后，袁绍就生了病，到建安七年（公元202年），因忧愤而死。

袁绍喜爱小儿子袁尚，因为他容貌俊美，想要立他为继承人，但没有公开宣布这件事。

（《典论》记载：袁谭是长子且仁惠，袁尚是幼子且容貌俊美。袁绍的妻子刘氏偏爱袁尚，多次称赞他的才能，袁绍也对袁尚的容貌感到惊奇，想要立他为继承人，但还没来得及公开宣布袁绍就去世了。刘氏性情残酷嫉妒，袁绍死后，尸体尚未下葬，她就把袁绍宠爱的五个小妾全部杀掉。她认为人死后若有知觉，这些小妾会在地下再见到袁绍，于是就剃光她们的头发，用墨涂黑她们的脸来毁坏其容貌。袁尚又接着把这些被杀小妾的家人全部处死。）

审配、逢纪与辛评、郭图争夺权力，审配、逢纪与袁尚关系亲近，而辛评、郭图则与袁谭关系亲近。

众人因为袁谭是长子，都想拥立他为继承人。

审配等人担心袁谭即位后，辛评等人会加害自己，于是就以袁绍平素的心意为借口，拥立袁尚继承了袁绍的职位。

袁谭赶到后，未能被立为继承人，于是自封为车骑将军。

因此，袁谭和袁尚之间产生了嫌隙。

太祖（曹操）向北征讨袁谭和袁尚。

袁谭率军驻扎在黎阳，袁尚只分给他很少的兵力，并且派逢纪跟随袁谭的军队。

袁谭请求增派援兵，审配等人商议后决定不给他。

袁谭大怒之下，杀掉了逢纪。

〈《英雄记》中记载：逢纪，字元图。当初，袁绍离开董卓出逃，与许攸和逢纪一同前往冀州。袁绍认为逢纪聪明练达、富有计策，非常信任他，与他共同谋划大事。后来审配受到任用，与逢纪不和。有人向袁绍说审配的坏话，袁绍便询问逢纪的看法，逢纪回答说：“审配天性刚烈正直，有古人的节操，不应该怀疑他。”袁绍说：“你不是憎恶他吗？”逢纪回答说：“前些日子我们争论的是私人恩怨，现在我所陈述的是国家大事。”袁绍认为他说得很好，最终没有罢免审配。〉

太祖（曹操）渡过黄河攻打袁谭，袁谭向袁尚告急。

袁尚想要分兵增援袁谭，但又担心袁谭会趁机夺走他的部队，于是派审配留守邺城，自己亲率军队援助袁谭，在黎阳抵抗太祖（曹操）。

从二月到九月，双方在城下激战，袁谭、袁尚战败后退回，进入城中固守。

太祖（曹操）正要包围他们，（袁谭和袁尚）就在夜里逃走了。太祖（曹操）追击到邺城，收割了当地的麦子，攻克了阴安，然后率军返回许都。

太祖（曹操）向南征讨荆州，军队抵达了西平。

袁谭和袁尚于是起兵互相攻击，袁谭战败后逃往平原。

袁尚追击甚急，袁谭派遣辛毗前往太祖（曹操）处请求救援。

太祖（曹操）于是回师救援袁谭，于十月抵达黎阳。

（《魏氏春秋》记载刘表写给袁谭的书信说：“上天降下深重的灾祸，灾难频繁流布，您尊敬的父亲不幸去世，天下人都为此感到哀悼。贤良的后嗣继承大统，远近之人都寄予厚望，都想竭尽全力，投奔盟主。这种愿望，即使在您父亲去世之日便已存在，至今依然不变。谁能料到谗言如同苍蝇一般飞舞于军旗之上，无端的谣言在两军阵营中流传，致使骨肉兄弟分裂成两个身体，脊背断绝成两个不同的人！过去的三王五霸，下至战国时期，父子相残的事情确实有过；然而他们有的是为了成就王业，有的是为了奠定霸功，有的是为了彰显宗主地位，有的是为了巩固嫡长子继承权，从未有抛弃亲人、依附外敌，摧残自己根本，而能成就大业、垂福后世的人。如果能像齐襄公那样报九世之仇，像士匄那样完成荀偃的未竟事业，因此《春秋》赞美他们的道义，君子称赞他们的信义。伯游对齐国的怨恨，不如姜太公对曹国的愤怒；宣子继承家业，不如仁君您继承大统。况且君子为躲避危难，尚且不会投奔敌国，您怎么能忘记先父的怨仇，抛弃至亲的友好，成为万世的警戒，留下同盟的耻辱呢！然而，郑庄公尚有在‘大隧’中与母亲和好的欢乐，舜的弟弟象也得到了有鼻的封地。希望您能抛弃之前的忿恨，长远地考虑往日的情义，恢复如初的母子兄弟关系。”刘表又写信给袁尚说：“知道事变由辛评、郭图挑起，祸患在同胞兄弟间结下，你们追随阏伯、实沈兄弟不和的旧路，忘记了《常棣》诗篇中兄弟应在死丧时相互扶持的道义，竟然亲自动起干戈，以致尸横遍野，血流成河。听到这些，我哽咽难言，虽生犹死。过去轩辕黄帝有涿鹿之战，周武王有讨伐商、奄的军队，都是为了翦除污秽祸害以安定王业，并非是因强弱相争或喜怒之下的忿恨。所以即使是讨伐亲人也不算过错，诛杀兄长也不伤害道义。如今二位刚刚继承宏伟大业，承继先辈的轨迹，向前看有国家倾覆的忧虑，向后看有辜负先父遗愿的责任，应当只以道义为要务，只以国家安康为重。为什么呢？金木水火凭借刚柔相济，然后才能得到和谐，为民所用。如今青州（指袁谭）天性峻急，对是非曲直感到迷茫。仁君（指袁尚）您气度宏大，绰绰有余，应当以大包容小，以优待劣，先铲除曹操以完成先父的遗恨，事情平定之后，再来商议是非曲直的计策，这不也很好吗！如果您能留心长远之计，克己复礼，就应当挥师长驱，共同辅佐王室。如果执迷不悟，违背道义而不悔改，那么连胡夷都会有指责之言，何况我们同盟，又怎能再为君王您效力呢？这就如同韩卢、东郭两只猎犬自相争斗于前，而让农夫坐收渔翁之利啊。我内心激愤，翘首以盼，希望能听到你们和好的消息。如果能够和好，那么袁氏一族大概能与汉室共存亡吧！如果不能，那么我们同盟之间就永远没有希望了。”袁谭、袁尚都没有听从。《汉晋春秋》记载审配上书给袁谭说：“《春秋》的道义是，国君为社稷而死，忠臣为王命而死。如果有人图谋危害宗庙，败坏国家，王法典律之下，无论亲疏都是一样的。因此，周公流着泪处理了管叔、蔡叔的罪行，季友叹息着对叔牙执行了鸩杀。为什么呢？因为道义重于人情，事情不得已而为之。过去卫灵公废黜太子蒯聩而立其子辄为君，蒯聩行为不端，进入戚地意图篡位，卫国军队便去讨伐他。《春秋传》说：‘依据石曼姑的道义，是可以抵抗他的。’因此蒯聩最终得到了叛逆的罪名，而石曼姑则永享忠臣的美名。父子尚且如此，何况兄弟呢！过去先公（袁绍）废黜将军您（袁谭）的继承权，让您继承贤兄（袁基）的爵位，立我的主君（袁尚）为嫡嗣，上告祖庙之灵，下书于宗族谱牒。先公称将军您为兄之子，将军您称先公为叔父，天下远近，谁没有听说呢？况且先公去世之日，我的主君身穿重孝守在灵堂，而将军您却在粉饰的居室中斋戒，尊卑之分，于此更加明显。当时奸臣逢纪，妄自画蛇添足，用花言巧语谄媚，离间了至亲骨肉。将军您勃然大怒，立刻就诛杀了他，我的主君也奉命执行，对他施加了严刑。自此之后，毒疮破溃，骨肉之间再无丝毫嫌隙，那些心存疑虑的臣子，也都保全了性命。因此，我们派遣了所有精锐的胡人骑兵，选拔了著名将领，准备了兵器铠甲，挑选了勇猛战士，耗尽了府库的财物，竭尽了土地的出产，用这些来供给将军您，有什么要求没有满足的呢？我们君臣上下，共同护卫您的旌旗，作战时排成雁行，赋税都交给您为主。即使倾尽仓库，搜刮民财，上下都欣然拥戴，没有人敢说劳苦。为什么呢？这是出于一片赤胆忠心，家家户户都献出肝脑涂地之计，双方唇齿相依，如车之辅，并非互相施恩。我们本以为将军您与我们心意相通，混同为一体，必定会并力同心，抵御外寇，安定家邦。怎料到凶险奸邪的小人，无端制造事端，诱导您追逐私利，致使将军您幡然改变主意，忘记了孝悌之仁，听信了豺狼的阴谋，诬陷先公废立的遗言，违背了晚辈在服丧期间应有的身份，悖逆了纲纪伦理，不顾顺逆之节，强行要更换冀州之主，想取代先公的继承人。于是放纵军队抢掠，屠杀城池官吏，尸体堆满了原野，衣不蔽体的民众遍布田野，有的被剃光头发，有的被割断肢体，冤魂在九泉之下痛苦，伤者在草丛之中哀号。您又图谋夺取邺城，许诺将财物妇女赏赐给秦、胡的雇佣兵，预先划分了界限。还听说您告知官兵说：‘我虽然有个老母亲，不过只要让她身体完整就行了。’听到这话的人，无不惊愕失色，悲伤流泪。这使得太夫人（刘氏）在堂室中忧愁哀愤，我们冀州的君臣士友，连睡觉也悲叹不已，手足无措。我们本想按兵不动，默默等待您的安排，但又怕违背《春秋》中为君命而死的节操，给太夫人带来不测之祸，毁掉先公传于后世的伟业。况且三军将士义愤填膺，人人都怀有私怒，我的主君万不得已，才有了馆陶之战。当时对外是为了抵御危难，对内其实是向您请罪，但既未得到宽恕，那些屠各胡人又三心二意，临阵叛变。我的主君进退失据，首尾受敌，只好率军退避，不敢告辞。我们本以为将军您会稍加顾念骨肉亲情，施以缓追之恩，您却紧追不舍，使我们无处逃命。困兽尚且要搏斗，为了执行军纪，我们才奋起抵抗，结果将军您的军队土崩瓦解，这不是人力所为，而是天意啊。此后，我们又希望将军您能改过自新，克己复礼，恢复当初兄弟间的情爱；您却纵情发怒，加速家族的败亡，翘首以盼，勾结外敌，如同在火上散布火星，增添剧毒，战火烽烟遥遥相望，流血千里，被围困城中的百姓，都伸长脖子悲怨不已，我们虽然想不去救援，又怎么能做得到呢！所以才率军东进，保卫疆界，虽然在近郊扎营，并未侵犯您的境域，但遥望您的旌旗，怎能不长久感叹？我审配等人是先公的家臣，奉行他关于废立的遗命。而郭图等人扰乱国家，祸害家族，按礼法有固定的刑罚。因此我们动用敝州的全部力量，来铲除将军您的心腹之患。如果您能得天启示，及早诛杀郭图，那么我的主君将匍匐在将军您的脚下悲泣请罪，我等也会脱去上衣，伏地等待斧钺之刑。如果执迷不悟，国家因此而亡，只要郭图的头颅一天不被悬挂示众，我军就决不回头。希望将军您仔细权衡事态，用玉环（表示重归于好）或玉玦（表示决裂）赐下您的决定。”《典略》记载说：袁谭得到书信后怅然若失，登上城墙哭泣。但他已经被郭图挟持，加上双方军队已多次交锋，于是战事没有停息。）

高干率领并州投降，曹操又任命他为刺史。

当太祖（曹操）围攻邺城时，袁谭趁机攻取了甘陵、安平、勃海、河间等地，并在中山攻击袁尚。

袁尚逃往故安去投奔袁熙，袁谭于是接收了他全部的部众。

太祖（曹操）正要讨伐袁谭，袁谭便攻占了平原，吞并了南皮，自己率军驻扎在龙凑。

十二月，太祖（曹操）率军驻扎在龙凑的城门外，袁谭不敢出来应战，于是在夜里逃往南皮，靠近清河驻扎下来。

建安十年（公元205年）正月，曹操攻陷南皮，斩杀了袁谭和郭图等人。

袁熙和袁尚被他们的部将焦触、张南攻击，于是逃往辽西投奔乌丸部落。

焦触自封为幽州刺史，率领各郡的太守和县令，背叛袁氏投靠曹操。他陈列数万兵马，通过宰杀白马的方式盟誓，下令道：“违抗命令的人一律处斩！”在场众人都不敢言语，依次上前歃血为盟。

轮到别驾韩珩时，他说：“我深受袁公父子的大恩，如今他们兵败灭亡，我的智谋没能拯救他们，我的勇气也不足以让我为他们赴死，这在道义上已经有亏了；但要我转而归顺曹氏，我是绝不会做的。”满座的人都因为韩珩的话而大惊失色。

焦触说：“要成就大事，就必须树立大义。这件事的成功与否，并不取决于一个人。我们可以成全韩珩的志向，以此来勉励那些忠心事主的人。”

高干发动叛乱，抓住了上党太守，起兵占据壶口关防守。

（曹操）派遣乐进、李典前去攻打，但没能攻克。

建安十一年（公元206年），太祖（曹操）亲自率军征讨高干。

高干于是留下他的将领夏昭、邓升守城，自己前往匈奴单于处请求援兵，但没有成功。他只好独自率领几名骑兵逃亡，想要南下投奔荆州，结果被上洛都尉抓获并斩首。

〈《典略》记载说：上洛都尉王琰抓获了高干，因此功被封为列侯；他的妻子却在房中哭泣，因为她认为王琰富贵之后，将会再娶小妾，从而夺走对自己的宠爱。〉

建安十二年（公元207年），太祖（曹操）到达辽西，进攻乌丸。

袁尚、袁熙与乌丸叛军一同作战，战败后逃往辽东，公孙康引诱并斩杀了他们，将他们的首级送了过来。

（《典略》记载：袁尚为人有勇有谋，想要夺取公孙康的部众，便与袁熙商议说：“我们到达后，公孙康必定会来相见，我打算和兄长一起动手杀掉他，占据了辽东，我们还能东山再起。”公孙康也心生一计说：“如今不除掉袁熙、袁尚，我将无法向朝廷交代。”于是他预先将精锐士兵埋伏在马厩中，然后邀请袁熙、袁尚前来。袁熙、袁尚进入后，公孙康的伏兵冲出，将他们全部捆绑起来，让他们坐在冰冷的地上。袁尚感到寒冷，请求给一张席子，袁熙说：“我们的头颅即将远行万里，还要席子做什么！”于是他们被斩首。袁谭字显思，袁熙字显弈，袁尚字显甫。《吴书》记载：袁尚有个弟弟名叫袁买，和他一起逃到了辽东。《曹瞒传》则说：袁买是袁尚哥哥的儿子。具体情况不详。）

太祖（曹操）赞赏韩珩的节操，多次征召他出来做官，他都没有应召，最终在家中去世。

（《先贤行状》记载：韩珩字子佩，是代郡人，品性清正纯粹，气度不凡。他年少时就失去了父母，尽心奉养兄长和姐姐，被宗族称赞为孝悌的典范。）

袁术，字公路，是司空袁逢的儿子，也是袁绍的堂弟。

他因行事充满侠义之气而闻名。

他被举荐为孝廉，授官郎中，先后在朝廷和地方担任过多个职位，后来升任为折冲校尉、虎贲中郎将。

董卓准备废黜皇帝时，任命袁术为后将军；袁术也害怕董卓会加害于他，便逃往南阳。

恰逢长沙太守孙坚杀害了南阳太守张咨，袁术于是得以占据了南阳郡。

南阳郡有数百万人口，但袁术奢侈淫逸，放纵欲望，横征暴敛，毫无节制，百姓深受其苦。

袁术既与袁绍有嫌隙，又与刘表不和，于是向北联结公孙瓒；而袁绍则因为与公孙瓒不和，转而向南联结刘表。

他们兄弟二人离心离德，竟然到了舍弃近邻而结交远方的地步。

（《吴书》记载：当时议论的人认为，汉灵帝昏庸无道，导致天下叛乱；少帝年幼懦弱，是奸臣董卓所立，而且他的生母是谁也不清楚。幽州牧刘虞一向德高望重，袁绍等人想拥立他为帝以安定时局，便派人告知袁术。袁术眼看汉室衰败，暗中怀有异心，所以表面上假托大义来拒绝袁绍。袁绍又给袁术写信说：“之前我和韩馥（韩文节）共同商议，要建立长治久安的功业，希望天下能重现中兴之主。如今西边名义上虽有幼主，却不是先帝的血脉，公卿大臣们都谄媚侍奉董卓，怎么能再信任他们！我们只需派兵驻守重要关隘，他们自然会在西边自取灭亡。在东边拥立一位圣明的君主，天下太平便指日可待，你还有什么可迟疑的！再说，你的家族惨遭屠戮，难道不效法伍子胥复仇，还能再向北朝拜（董卓控制的朝廷）吗？违背天意是不祥之兆，希望你仔细考虑。”袁术答复说：“当今圣上聪明睿智，有周成王那样的资质。国贼董卓趁着危难动乱之时，用武力威慑百官，这不过是汉室遇到的一个小劫难。天下动乱尚未平息，你却想再掀起波澜。你居然说当今皇帝‘不是先帝的血脉’，这难道不是诬蔑吗！我袁家自先辈以来，世代传承，都以忠义为先。太傅公（袁隗）仁慈悲悯，虽然明知董卓必成祸害，但为了信守道义，不忍离去。如今我家门被灭，家人死亡流散，幸而蒙受远近各方的支援。我不趁此时机上为国家讨伐逆贼，下为家族洗刷耻辱，反而图谋拥立新君这种事，简直闻所未闻。你又说‘家族惨遭屠戮，还能再向北朝拜吗’，这本是董卓的罪行，难道是国家的过错吗？君主的命令就是天意，天意不可违抗，何况这并非君主的命令！我一片赤胆忠心，志在消灭董卓，其他的一概不知。”）

袁术率领军队进入陈留。

太祖（曹操）与袁绍联合攻击，大败袁术的军队。

袁术率领残部逃往九江，杀害了杨州刺史陈温，占据了他的州郡。

（臣裴松之查考《英雄记》记载：“陈温，字元悌，是汝南人。他之前担任杨州刺史，自己因病去世。袁绍派遣袁遗接管杨州，但袁遗兵败逃散，奔往沛国，被乱兵所杀。袁术转而任命陈瑀为杨州刺史。陈瑀，字公玮，是下邳人。陈瑀接管杨州后，袁术在封丘战败，向南前往寿春，陈瑀拒绝接纳袁术。袁术退守阴陵，重新集结军队攻打陈瑀，陈瑀恐惧之下逃回了下邳。”如此看来，陈温并非被袁术所杀，这与本传的记载有所不同。）

袁术任命张勋、桥蕤等人为大将军。

李傕进入长安后，想要和袁术结为援军，于是任命袁术为左将军，封为阳翟侯，并授予符节，派遣太傅马日䃅在巡行视察的途中正式授予他这些官爵。

袁术夺走了马日䃅的符节，将他扣留不让他离开。

（《三辅决录注》记载：马日䃅字翁叔，是马融的同族子弟。年少时继承了马融的学业，凭借才学入仕。他曾与杨彪、卢植、蔡邕等人一起在宫中校勘典籍，历任九卿之职，最终位列三公。《献帝春秋》记载：袁术向马日䃅借符节观看，随即夺走不还，并召集军中一千多人，派他们去催促马日䃅征辟自己。马日䃅对袁术说：“您家先辈的各位公卿，是如何征辟士人的，怎么能用‘催促’二字？难道认为公府的属吏是能靠威逼得到的吗！”马日䃅请求离开，但袁术将他留下不放；马日䃅因丢失符节而蒙受屈辱，最终忧愤而死。）

当时，沛国国相是下邳人陈珪，他是已故太尉陈球的侄子。

袁术和陈珪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，年轻时曾一同交往。袁术写信给陈珪说：“过去秦朝失去政权，天下的英雄豪杰争相夺取，最终是由兼具智谋和勇气的强者得到天下。如今世事纷乱，又有了分崩离析的趋势，这实在是英雄才俊建功立业的时候啊。我与您是旧交，怎会不把您当作左膀右臂呢？如果我们要成就大事，您实在就是我的心腹栋梁。”

陈珪的次子陈应当时正在下邳，袁术便威胁要扣押陈应作为人质，企图以此逼迫陈珪归附。陈珪回信说：“过去秦朝末年，统治者肆意施暴，纵情妄为，暴虐遍于天下，毒害天下苍生，百姓不堪忍受，所以最终土崩瓦解。如今虽然是乱世，但还没有出现像秦朝灭亡时那样的严苛暴政。曹将军（曹操）英明神武，顺应时势，正在恢复法度，将要扫平凶恶之徒，安定天下，成功的迹象已经很明确了。我本以为您应当与他齐心协力，共同辅佐汉室，您却暗中图谋不轨，以身试险，这难道不令人痛心吗！如果您能迷途知返，还可能幸免于难。我因为是您的旧友，所以才说出肺腑之言，虽然听起来逆耳，却是能救人性命的好意。想要我为了私利而阿谀奉承，这是我宁死也做不到的。”

兴平二年（公元195年）冬天，汉献帝在曹阳被击败。

袁术召集部下对他们说：“如今刘氏皇室衰微，天下动荡不安，如同沸腾的鼎。我们袁家四代担任三公，深得百姓拥戴。我打算顺应天意民心（称帝），各位觉得怎么样？”众人都不敢回答。

主簿阎象进言道：“从前周朝自后稷到周文王，累积了深厚的功德，天下三分已得其二，却依然臣服于殷商。明公您的家族虽然世代昌盛，但功业尚未达到周朝那样的地步；汉室虽然衰微，却也远未到殷纣王那般残暴的程度。”袁术听后沉默不语，心中很不高兴。

（袁术）采纳了河内人张烱呈上的符命之说，于是僭越称帝，

（《典略》记载：袁术认为袁姓源自陈国，而陈国是舜的后代，按照五行学说，舜属土德，可以承接属火德的汉朝，正好符合天命轮替的次序。他又看到谶语上说：“取代汉朝的，应该是‘当涂高’。”袁术认为自己的字“公路”正应了这个预言（“涂”即是路），于是就建立了年号，自称“仲家”皇帝。）

他任命九江太守为淮南尹。

他设置了公卿百官，并在京城南北郊祭祀天地。

他的生活荒淫奢侈，愈发严重，后宫数百名女子都穿着华美的丝绸，吃不完精美的粮食和肉食，

（《九州春秋》记载：司隶冯方的女儿是一位绝色美女，为躲避战乱来到扬州。袁术登上城楼看见她后非常喜欢，于是将她纳为妾，对她极为宠爱。其他的夫人们嫉妒她的受宠，便对她说：“将军敬重有志节的贵人，你如果时常哭泣忧愁，就一定会长久地受到敬重。”冯氏信以为真，之后每次见到袁术就流泪。袁术果然认为她心怀大志，因此更加怜爱她。于是，其他的夫人们便一起将她绞死，悬挂在厕所的房梁上。袁术真以为她是因为不得志而死，便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。）

而士兵们却挨饿受冻，江淮之间的地区变得空无人烟，百姓们甚至相互残食。

袁术先前被吕布击破，后来又被太祖（曹操）打败，于是前往灊山投奔他的部将雷薄、陈兰，却又被他们拒绝，袁术忧愁恐惧，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
他打算将帝号归还给袁绍，想去青州投靠袁谭，结果在途中病死。

〈《魏书》记载：袁术写信给袁绍，表示愿意归还帝号，信中说：“汉朝失去天下已经很久了，天子被人挟持，政权旁落于权臣家中。各地豪强相互争斗，分裂了疆土，这与周朝末年七国分立的局势没有什么不同，最终必定是强者吞并天下。何况袁氏家族承受天命应当称王，祥瑞的征兆已经非常明显。如今您拥有四个州，民众百万户，论强大无人能及，论德行无人能比。曹操想要扶助衰微、拯救危弱，又怎么能让已断绝的命脉得以延续、拯救已灭亡的国度呢？”袁绍暗中同意了。《吴书》记载：袁术被雷薄等人拒绝后，停留了三天，部下士兵断了粮，于是返回到江亭，距离寿春八十里。他问厨房，只剩下麦麸三十斛。当时正值酷暑，袁术想喝蜜水，却没有蜜。他坐在床上，长久地叹息，然后大声喊道：“我袁术竟然落到这个地步！”随即倒在床下，吐血一斗多，最终死去。〉

袁术的妻子儿女去投靠他的旧部、庐江太守刘勋。孙策击败刘勋后，又收留并照顾了他们。

袁术的女儿嫁入孙权的后宫，他的儿子袁燿被任命为郎中，袁燿的女儿又嫁给了孙权的儿子孙奋。

刘表，字景升，是山阳郡高平县人。

他年轻时就很有名望，被称为“八俊”之一。

（张璠的《汉纪》记载说：刘表与同郡的张隐、薛郁、王访、宣靖、公绪恭、刘祇、田林交往密切，合称“八交”，也有人称之为“八顾”。《汉末名士录》中说：刘表与汝南的陈翔（字仲麟）、范滂（字孟博）、鲁国的孔昱（字世元）、渤海的苑康（字仲真）、山阳的檀敷（字文友）、张俭（字元节）、南阳的岑晊（字公孝）合称“八友”。谢承的《后汉书》记载说：刘表曾师从同郡的王畅。王畅担任南阳太守时，行为举止过于节俭。刘表当时年仅十七岁，向他进谏说：“奢侈不超越上位者，节俭不苛求下属，这才是中庸之道。所以蘧伯玉才以独自为君子而感到羞耻。府君您如果不效法孔圣人的明智教诲，反而仰慕伯夷、叔齐那种极端清高的操行，这难道不是孤高自傲，被世人所疏远吗！”王畅回答说：“因为节俭而犯错的人是很少的。况且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纠正当时奢靡的风气。”）

他身高八尺有余，相貌堂堂，身姿伟岸。

他以大将军属官的身份，被任命为北军中候。

汉灵帝驾崩后，刘表接替王叡担任荆州刺史。

当时，关东的各路诸侯起兵讨伐董卓，刘表也集结兵力，驻扎在襄阳。

（司马彪的《战略》记载：刘表刚到荆州时，江南一带的宗族贼寇势力强大，袁术屯兵在鲁阳，完全控制了南阳郡的兵力。吴郡人苏代统领长沙郡，具羽担任华容县长，各自拥兵作乱。刘表初到之时，单枪匹马进入宜城，并邀请中庐县人蒯良、蒯越以及襄阳人蔡瑁共同商议对策。刘表说：“宗族贼寇的势力非常强大，民众却不归附我，袁术正可趁此机会发难，祸事马上就要来了！我想征兵，又怕征不到人，该怎么办呢？”蒯良说：“民众不归附，是因为仁德不够；归附了却治理不好，是道义不足。如果能施行仁义之道，百姓归顺您就会像水往低处流一样，还用担心所到之处的民众不顺从而来问兴兵的计策吗？”刘表又转而问蒯越，蒯越说：“治理太平盛世要优先施行仁义，平定乱世则要优先使用权谋。用兵不在于数量多，而在于能得人心。袁术虽然勇猛但缺乏决断，苏代、具羽都只是一介武夫，不足为虑。那些宗族贼寇的首领大多贪婪残暴，深受部下怨恨。我有一些平素结交的人，派他们用利益去引诱那些贼帅，他们必定会带着部众前来投靠。您到时诛杀那些无道的首领，然后安抚并任用他们的部下。全州的人民，只要有求生的愿望，听闻您的贤明德政，必定会背着孩子前来归附。这样军队集结起来，民众也归附了，您南面占据江陵，北面防守襄阳，荆州八郡就可以靠发布一道檄文而平定。到那时即使袁术等人前来，也无能为力了。”刘表说：“子柔（蒯良）的话，是雍季那样的长远之论；异度（蒯越）的计策，是臼犯那样的权宜之谋啊。”于是，他派蒯越派人去引诱宗族贼寇的首领，来了五十五人，刘表将他们全部斩杀，并趁机吞并了他们的部众，有的就直接编为自己的部队。只有江夏的贼寇张虎、陈生率众占据襄阳，刘表便派蒯越和庞季单骑前去说服他们投降，江南地区于是全部被平定。）

袁术在南阳时，与孙坚结盟，想要袭击并夺取刘表的荆州，于是派孙坚去攻打刘表。

结果孙坚被流箭射中身亡，军队战败，袁术最终也未能战胜刘表。

李傕和郭汜进入长安后，想联合刘表作为外援，于是任命刘表为镇南将军、荆州牧，封为成武侯，并授予符节。

天子迁都许县后，刘表虽然派遣使者进献贡品，但暗地里却与北方的袁绍结盟。

治中邓羲劝谏刘表，但刘表不听从，

（《汉晋春秋》记载：刘表回答邓羲说：“对内，我不失朝贡的职责；对外，我不背弃盟主。这是天下通行的道义。治中你又觉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？”）

于是邓羲便以生病为由辞官隐退，直到刘表去世都未再出仕。

张济率领军队进入荆州境内，攻打穰城时，被乱箭射中身亡。

荆州的官员们都来道贺，刘表说：“张济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，我作为主人却待之无礼，以至于双方兵戎相见，这并非我的本意。我理应接受吊唁，而不是祝贺。”于是他派人收编了张济的部下；张济的部众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，便归顺了他。

长沙太守张羡背叛了刘表，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张羡是南阳人。起初担任零陵县和桂阳县的县令，在长江和湘水一带深得民心，但性格倔强不驯。刘表轻视他的为人，对他不太礼遇。张羡因此心怀怨恨，于是就背叛了刘表。）

刘表连续围攻了好几年，都没能攻克。

张羡病逝后，长沙郡的人又拥立他的儿子张怿。刘表于是进攻并消灭了张怿的势力，向南收复了零陵、桂阳两郡，向北占据了汉川地区，管辖的疆域方圆数千里，拥有十多万披甲士兵。

（《英雄记》记载：荆州境内的贼寇被全部肃清后，刘表便开设学校，广招儒生，让綦毋闿、宋忠等人编撰《五经章句》，称之为《后定》。）

太祖（曹操）与袁绍正在官渡相持不下，袁绍派人向刘表求助，刘表答应了却并未派兵，同时也不帮助太祖（曹操），想借此保全江汉一带的地区，静观天下的变化。

从事中郎韩嵩、别驾刘先劝说刘表道：“当今天下豪杰并起争雄，曹袁两强在官渡相持，天下的关键力量就在于将军您了。将军如果想有所作为，就应该趁他们两败俱伤时起事；如果不想，就应当选择一方归附。如今将军您拥有十万大军，却安坐观望。袁绍前来求助，您不帮；曹操想与您联合，您不应。这样两方的怨恨必定都会集中到将军身上，您将无法再保持中立了。以曹公（曹操）的英明睿智，天下的贤才俊杰都已归附于他，他必定能击败袁绍。之后，他就会挥师南下指向江汉地区，恐怕将军到时将无法抵挡。因此，为将军考虑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率领整个荆州归附曹公（曹操），曹公（曹操）必定会敬重将军的德行，让您长久地享受福禄，并泽及后代，这才是万全之策啊。”

刘表的大将蒯越也劝说刘表，但刘表多疑不定，于是派遣韩嵩前往太祖（曹操）那里，观察虚实。韩嵩回来后，极力陈述太祖（曹操）的威德，并劝说刘表派一个儿子去当人质。刘表怀疑韩嵩反而成了太祖（曹操）的说客，勃然大怒，想要杀掉韩嵩。他拷问并杀害了韩嵩的随行人员，得知韩嵩并无二心后，才作罢。

（《傅子》记载：起初刘表对韩嵩说：“如今天下大乱，局势尚未明朗，曹公（曹操）挟持天子定都于许县，请您替我去观察一下他的情况和意图。”韩嵩回答说：“圣明的人通达权变，次一等的人恪守节操。我韩嵩，就是一个恪守节操的人。侍奉谁就以谁为君主，君臣的名分一旦确定，就应以死坚守；如今我已在您麾下效力，委身于您，一切听从将军的命令，即使赴汤蹈火，也在所不辞。依我看来，曹公（曹操）极为贤明，必定能够拯救天下。将军如果能够对上顺从天子，对下归顺曹公（曹操），必定能享有百代的利益，荆州也确实能蒙受其福，那么派遣我前去是可以的；但如果您的计策尚未决定，就派我出使京师，倘若天子赐给我一个官职，那么我就成了天子的臣子，而只是将军您的旧部属了。侍奉谁就以谁为君主，到那时我韩嵩就只能遵守天子的命令，在道义上不能再为将军您效死了。希望将军慎重考虑，不要辜负了我韩嵩。”刘表于是还是派遣他去了。果然如韩嵩所言，天子任命韩嵩为侍中，后调任零陵太守。韩嵩回来后，称颂朝廷和曹公（曹操）的恩德。刘表认为他怀有二心，便召集数百名属下官员，陈列士兵来会见韩嵩，盛怒之下，手持符节准备斩杀他，并斥责道：“韩嵩竟敢怀有二心！”在场的人都十分惊恐，想让韩嵩谢罪。韩嵩却纹丝不动，对刘表说：“是将军您辜负了我，而不是我辜负了将军！”并详细陈述了临行前说过的话。刘表的怒气仍未平息，他的妻子蔡氏劝谏说：“韩嵩是荆州的德高望重之士；况且他言语正直，杀他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。”刘表这才没有杀他，只是将他囚禁了起来。）

刘表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个儒雅的文士，但内心却多疑善妒，（之前的事情）都属于这类情况。

刘备前来投奔刘表，刘表对他待遇优厚，然而却不能重用他。

（《汉晋春秋》记载：太祖（曹操）当初征讨柳城时，刘备劝说刘表趁机袭击许都，刘表没有听从。等到太祖（曹操）回来后，刘表对刘备说：“当初没有听从你的建议，所以错失了这个大好时机啊。”刘备说：“如今天下分裂，战事连绵不绝，时机的出现，哪里会有尽头呢？如果以后能够把握住机会，那么这次的错失也不足为憾。”）

建安十三年（公元208年），太祖（曹操）征讨刘表，大军尚未抵达，刘表就病逝了。

当初，刘表和他的妻子宠爱小儿子刘琮，想立他为继承人。蔡瑁、张允等人是刘琮的党羽，于是他们排挤长子刘琦，让他出任江夏太守。因此，众人便拥立刘琮为继承人。

刘琦和刘琮从此便产生了仇恨和嫌隙。

（《典论》记载：刘表病重时，刘琦回来探病。刘琦生性仁慈孝顺，蔡瑁、张允担心刘琦见到刘表后，父子俩情感交融，刘表会改变主意将后事托付给刘琦，于是对刘琦说：“将军命令您镇守江夏，作为国家的东边屏障，责任非常重大。如今您擅离职守前来，必然会遭到将军的谴责和愤怒，伤害父亲的心情，加重他的病情，这可不是孝敬之举啊。”他们就这样把刘琦拦在门外，不让他与父亲相见，刘琦只能流着泪离开。）

蒯越、韩嵩以及东曹掾傅巽等人劝说刘琮归顺太祖（曹操）。刘琮说：“如今我和各位占据整个荆州，守护先父的基业，以此观望天下形势，为什么不可以呢？”傅巽回答说：“顺从与悖逆有根本区别，强大与弱小也有既定格局。作为臣子却抵抗君主，这是悖逆；以新建的荆州政权对抗中央朝廷，这是实力不相当；凭刘备的实力去对抗曹公，这更是以卵击石。这三点都是我们的短处，想要凭此抵抗朝廷的精锐部队，是自取灭亡之道。将军您自己估量一下，和刘备相比如何？”刘琮说：“我不如他。”傅巽说：“如果您认为连刘备都无法抵御曹公，那么即使保有荆州之地，也不足以自保；如果您认为刘备足以抵御曹公，那么刘备将来也不会屈居于将军之下。希望将军不要再犹豫了。”太祖（曹操）的军队抵达襄阳后，刘琮便举荆州投降。刘备则逃往夏口。

（《傅子》记载：傅巽，字公悌，才识卓越，见识广博，有知人之明。他曾被征召到三公府任职，后被任命为尚书郎，之后客居荆州。因劝说刘琮投降有功，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。文帝（曹丕）时期担任侍中，太和年间去世。傅巽在荆州时，评价庞统为“半个英雄”，并预言裴潜最终会因品行清廉而显达；后来庞统归附刘备，受到的礼遇仅次于诸葛亮，而裴潜官至尚书令，二人都享有很高的声望和德行。到了魏朝，魏讽以其才智闻名，傅巽却断言他一定会谋反，最终果然应验。傅巽的弟子傅嘏，另有传记。《汉晋春秋》记载：王威劝说刘琮道：“曹操见将军您已经投降，刘备也已逃走，必然会松懈下来，不做防备，率领轻装部队单兵前进。如果能给我几千奇兵，在险要地势拦截他，曹操是可以被擒获的。一旦擒获曹操，将军您就能威震四海，雄踞一方，中原大地虽然广阔，也可以传一道檄文就平定。这不仅仅是取得一场胜利的功劳，或是保住眼前的地位而已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，绝不能错失。”刘琮没有采纳他的建议。《搜神记》记载：建安（公元196年-220年）初年，荆州有童谣唱道：“八九年间开始衰败，到了十三年就空无一人了。”这是说自中平（公元184年-189年）以来，只有荆州得以保全，等到刘表担任牧守，百姓生活富足安乐，但到了建安八年（公元203年）、九年（公元204年）就要开始衰落了。所谓“开始衰败”，指的是刘表的妻子去世，手下将领也相继凋零。所谓“十三年空无一人”，是说刘表也将在建安十三年（公元208年）死去，荆州因此败亡。当时，华容县有个女子忽然哭喊道：“荆州将有大丧事发生。”因为言语怪异，县里认为这是妖言惑众，把她关进监狱一个多月。忽然有一天，她在狱中大哭说：“荆州牧刘表今天去世了。”华容县距离州府有几百里远，县里立刻派快马官吏去核实，发现刘表果然已经去世，于是就把这个女子放了出来。她接着又唱歌说：“没想到李立会成为贵人。”没过多久，太祖（曹操）平定荆州，任命涿郡人李立（字建贤）为荆州刺史。）

太祖（曹操）任命刘琮为青州刺史，并封他为列侯。

（《魏武故事》中记载了一道命令说：“楚地拥有长江、汉水等山川险要，后来恢复了昔日疆域，能与秦国抗衡，而荆州就是它的故地。刘镇南（刘表）长久统治这里的百姓。他去世后，几个儿子形成鼎立之势，虽然终究难以保全，但还是可以支撑一些时日的。青州刺史刘琮，品德高尚，志向纯洁，智慧深邃，思虑广远，他轻视荣华而看重道义，看轻利益而注重德行，不看重万里疆土的基业，不计较三军将士的归属，坚守中正之道，敦修美好的声誉，对上光耀了先父的遗德，对下谋划了不朽的福祚；当年鲍永放弃并州、窦融离开五郡的行为，都不足以与他相比。虽然我封他为列侯，授予一州刺史的职位，但仍然觉得这份恩宠配不上他本人；而他最近又上书请求交还州职。刺史之职虽然尊贵，但俸禄和等级并不算优厚。现在我听从他的意愿，上表任命刘琮为谏议大夫，参与军事。”）

蒯越等人被封为列侯的，共有十五人。

蒯越被任命为光禄勋；

（《傅子》中记载：蒯越是蒯通的后代，他城府深沉，足智多谋，是一位仪表雄伟的杰出人物。大将军何进听闻他的名声，征召他为东曹掾。蒯越劝何进诛杀所有宦官，但何进犹豫不决。蒯越知道何进必将失败，便请求外调出任汝阳县令，后来辅佐刘表平定荆州境内，使刘表的势力得以壮大。朝廷下诏任命他为章陵太守，封为樊亭侯。荆州平定后，太祖（曹操）写信给荀彧说：“我高兴的不是得到了荆州，而是得到了蒯异度（蒯越）啊。”蒯越在建安十九年（公元214年）去世。临终前，他写信给太祖（曹操），将家人托付给他。太祖（曹操）回信说：“逝者已矣，生者当无愧于心。我自年轻时起所举荐的人，（对其身后事的）安排向来如此。你的灵魂若有知，也将会听到我的这番话。”）

傅嵩被任命为大鸿胪；

（《先贤行状》记载：傅嵩，字德高，是义阳人。他从小就很好学，即使家境贫寒也不改变自己的志向操守。他预见到天下将要大乱，便不接受三公的征召，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隐居在郦县的西山中。黄巾起义爆发后，傅嵩到南方避难，刘表强迫他担任别驾，后转任从事中郎。刘表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时，傅嵩正直地劝谏，刘表不听，因此逐渐被刘表疏远。他曾奉命出使许都，这件事在前面的注释中已有记载。荆州被平定后，傅嵩身患疾病，于是朝廷就在他所在的地方授予他大鸿胪的官印。）

傅羲被任命为侍中；

刘先被任命为尚书令；其余的人也大多担任了高官。

（《零陵先贤传》记载：刘先，字始宗，博学强记，尤其喜好黄老学说，通晓汉朝的典章制度。他担任刘表的别驾时，曾奉命带着奏章前往许都，拜见太祖（曹操）。当时宾客云集，太祖（曹操）问刘先：‘刘牧（刘表）为什么要举行祭天仪式呢？’刘先回答说：‘刘牧（刘表）身为汉室宗亲，身居州牧之位，却正逢王道衰微，群雄割据挡道，他怀抱玉帛却无处进贡，修撰奏章也无法送达天子，因此才祭祀天地，以表明他的赤胆忠心。’太祖（曹操）问：‘群雄指的是谁？’刘先说：‘放眼望去，到处都是。’太祖（曹操）说：‘如今我拥有猛如熊罴的将士，十万步兵骑兵，奉天子之命讨伐罪人，谁敢不服？’刘先说：‘汉室衰微，百姓困苦，既没有忠义之士辅佐天子，安定天下，使万国归心，反而有人依仗武力，残忍行事，自以为天下无敌，这简直是蚩尤、智伯在今天复活了。’太祖（曹操）听后沉默不语。后来任命刘先为武陵太守。荆州平定后，刘先起初担任汉朝的尚书，后来成为魏国的尚书令。刘先同郡的外甥周不疑，字元直，是零陵人。《先贤传》称周不疑从小就有非凡的才能，聪明敏捷，太祖（曹操）想把女儿嫁给他，周不疑不敢接受。太祖（曹操）的爱子仓舒（曹冲）从小就才智过人，（曹操）认为他可以和周不疑相提并论。等到仓舒（曹冲）去世后，太祖（曹操）内心忌惮周不疑，想要除掉他。文帝（曹丕）劝谏说不可以，太祖（曹操）说：‘这个人不是你能够驾驭的。’于是派刺客杀害了他。挚虞的《文章志》记载：周不疑死时年仅十七岁，写有文论四篇。《世语》记载：刘表死后八十多年，到了晋朝太康年间，他的坟墓被发掘。刘表和他妻子的尸身形貌如同活人，香气能传出数里远。）

评语说：董卓凶残暴虐、冷酷无情，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，大概还没有过这样的人。

（《英雄记》中记载：过去有伟人见到临洮的异象而铸造了铜人，后来临洮生了董卓，铜人就被销毁了；世上有了董卓，天下便เกิด大乱，大乱兴起后，董卓自身也灭亡了，这大概是有其因果的吧。）

袁术奢侈淫逸，放纵无度，荣华富贵没能享受到终老，这都是他自作自受。

（臣裴松之认为：夏桀、商纣的无道，秦始皇、王莽的残暴，都经历了许多年，其种种罪恶才显现出来。董卓从窃取大权到败亡，计算时日，还不到三年，但他造成的祸患却重于山岳，毒害流遍天下。他那残忍的本性，实在是连豺狼都不如。“有文字记载以来所未有”，这句话说得很恰当。但评语既然说了“贼忍”，又说“不仁”，“贼忍”和“不仁”在词义上是重复的。袁术没有任何功劳，没有丝毫善行，却在当时猖狂一时，妄自称帝，这本是仁义之士为之愤慨、人神共愤的事情。他即便能够恭敬节俭，也必然会迅速灭亡，而评语只说他“奢侈淫逸而未能善终”，这不足以揭示他的滔天大罪。）

袁绍、刘表都仪表威严，气度不凡，在当时很有名望。

刘表占据汉水以南地区，袁绍在黄河以北逞威扬名，然而他们两人都表面宽宏而内心猜忌，喜好谋划却没有决断，有才能的人不能任用，听到好的建议不能采纳，废黜嫡长子而扶立庶子（或幼子），抛弃礼法而崇尚私情，最终导致后代衰败，国家倾覆，这绝非偶然的不幸。

过去项羽违背了范增的计谋，因此丧失了王业；而袁绍杀害田丰的行为，其错误比项羽要严重得多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