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十九 吴书十四:吴主五子传
孙登 孙虑 孙和 孙霸 孙奋
孙登、孙虑、孙和、孙霸、孙奋
孙登字子高,权长子也。
孙登,字子高,是孙权的长子。
魏黄初二年,以权为吴王,拜登东中郎将,封万户侯,登辞疾不受。
魏国黄初二年(公元221年),曹魏封孙权为吴王,任命孙登为东中郎将,并封为万户侯,但孙登以疾病为由推辞,没有接受。
是岁,立登为太子,选置师傅,铨简秀士,以为宾友,于是诸葛恪、张休、顾谭、陈表等以选入,侍讲诗书,出从骑射。
同年,孙登被立为太子。朝廷为他选拔了老师和才学出众的士人作为他的宾客朋友。于是,诸葛恪、张休、顾谭、陈表等人被选中,入宫陪他讲习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等典籍,出宫则随他练习骑马射箭。
权欲登读《汉书》,习知近代之事,以张昭有师法,重烦劳之,乃令休从昭受读,还以授登。
孙权希望孙登阅读《汉书》,以熟悉近代的历史事件。考虑到张昭学问精通,堪为师表,但不愿过分劳烦他,于是命令张休先去向张昭学习,回来后再传授给孙登。
登待接寮属,略用布衣之礼,与恪、休、谭等或同舆而载,或共帐而寐。
孙登对待下属,大致上都用平民交往的礼节,他和诸葛恪、张休、顾谭等人,有时同乘一辆车,有时同在一个帐篷里睡觉。
太傅张温言于权曰:“夫中庶子官最亲密,切问近对,宜用儁德。”
太傅张温对孙权说:“中庶子这个官职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,负责随时应对太子的垂询,应该任用才德出众的人。”
于是乃用表等为中庶子。
于是,孙权便任命陈表等人担任中庶子。
后又以庶子礼拘,复令整巾侍坐。
后来,孙登又觉得让属官们恪守作为臣属的礼节太过拘束,便又命令他们只需整理好头巾,陪坐在旁即可。
黄龙元年,权称尊号,登为皇太子,以恪为左辅,休右弼,谭为辅正,表为翼正都尉,是为四友,而谢景、范慎、刁玄、羊衜等皆为宾客,
黄龙元年(公元229年),孙权正式称帝,孙登被立为皇太子。孙权任命诸葛恪为左辅,张休为右弼,顾谭为辅正,陈表为翼正都尉,这四人被称为“四友”,此外谢景、范慎、刁玄、羊衜等人也都成为东宫的宾客。
〈衜音道。〉
(衜,读音为道。)
于是东宫号为多士。
因此,东宫(太子府)以人才济济而闻名。
〈《吴录》曰:慎字孝敬,广陵人,竭忠知己之君,缠绵三益之友,时人荣之。著论二十篇,名曰《矫非》。后为侍中,出补武昌左部督,治军整顿。孙皓移都,甚惮之,诏曰:“慎勋德俱茂,朕所敬凭,宜登上公,以副众望。”以为太尉。慎自恨久为将,遂托老耄。军士恋之,举营为之陨涕。凤凰三年卒,子耀嗣。玄,丹杨人。衜,南阳人。 《吴书》曰:衜初为中庶子,年二十。时廷尉监隐蕃交结豪杰,自卫将军全琮等皆倾心敬待,惟衜及宣诏郎豫章杨迪拒绝不与通,时人咸怪之。而蕃后叛逆,众乃服之。 《江表传》曰:登使侍中胡综作宾友目曰:“英才卓越,超逾伦匹,则诸葛恪。精识时机,达幽究微,则顾谭。凝辨宏达,言能释结,则谢景。究学甄微,游夏同科,则范慎。”衜乃私驳综曰:“元逊才而疏,子嘿精而狠,叔发辩而浮,孝敬深而狭。”所言皆有指趣。而衜卒以此言见咎,不为恪等所亲。后四人皆败,吴人谓衜之言有征。位至桂阳太守,卒。〉
(《吴录》记载:范慎字孝敬,是广陵人。他为赏识自己的君主竭尽忠诚,与志同道合的朋友情谊深厚,当时的人们都以此为荣。他著有二十篇论文,名为《矫非》。后来他担任侍中,又外调补任武昌左部督,治军严整。孙皓迁都时,非常忌惮他,下诏说:“范慎功勋与德行都十分卓著,是朕所敬重依赖之人,应当让他登上三公之位,以顺应众人的期望。”于是任命他为太尉。范慎对自己长久担任将领感到遗憾,便以年老为由请求辞官。军中将士都爱戴他,整个军营都为他落泪。凤凰三年(公元274年)去世,其子范耀继承爵位。刁玄是丹杨人。羊衜是南阳人。《吴书》记载:羊衜最初担任中庶子时年仅二十岁。当时廷尉监隐蕃广泛结交豪杰,上至卫将军全琮等人都对他倾心敬待,只有羊衜和宣诏郎、豫章人杨迪拒绝与他来往,当时的人都觉得奇怪。等到后来隐蕃谋反,众人才佩服他们的先见之明。《江表传》记载:孙登让侍中胡综评价他的宾友们说:“才华卓越,超越同辈的,是诸葛恪。能精准地把握时机,洞察细微之处的,是顾谭。言辞凝练,见解宏达,能够排忧解难的,是谢景。深入钻研学问,明察细微,可与子游、子夏相提并论的,是范慎。”羊衜于是私下反驳胡综说:“元逊(诸葛恪)有才华但为人粗疏,子嘿(顾谭)精明但心狠,叔发(谢景)能言善辩但言辞浮夸,孝敬(范慎)学问精深但心胸狭窄。”他说的这些话都很有见地。然而羊衜最终因为这些话而招致非议,不被诸葛恪等人亲近。后来这四个人都败亡了,吴国的人都说羊衜的话得到了应验。羊衜官至桂阳太守,最终去世。)
权迁都建业,征上大将军陆逊辅登镇武昌,领宫府留事。
孙权迁都到建业,征召上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孙登镇守武昌,并统管朝廷与东宫的留守事务。
登或射猎,当由径道,常远避良田,不践苗稼,至所顿息,又择空闲之地,其不欲烦民如此。
孙登有时外出打猎,途经道路时,总是远远避开良田,不踩踏庄稼;到了休息的地方,也选择空旷的闲地,他就是如此地不想打扰百姓。
尝乘马出,有弹丸过,左右求之。
孙登曾经骑马外出,有一枚弹丸从他身边飞过,他身边的侍从便四处搜寻发射弹丸的人。
有一人操弹佩丸,咸以为是,辞对不服,从者欲捶之,登不听,使求过丸,比之非类,乃见释。
他们找到一个拿着弹弓、身佩弹丸的人,都认为就是他。那人辩解不服,随从们想要鞭打他,孙登没有同意,而是派人去找回那枚飞过的弹丸,经过比对,发现与那人携带的弹丸不是同一种,于是就将他释放了。
又失盛水金马盂,觉得其主,左右所为,不忍致罚,呼责数之,长遣归家,敕亲近勿言。
还有一次,孙登丢失了一个用来盛水的金马盂,后来查出是身边的人偷的。孙登不忍心处罚他,只是把他叫来斥责了一番,然后就永远地打发他回家了,并告诫亲近的侍从不要声张此事。
后弟虑卒,权为之降损,登昼夜兼行,到赖乡,自闻,即时召见。
后来,孙登的弟弟孙虑去世,孙权为此悲伤到减少膳食,孙登日夜兼程赶路,抵达赖乡时,孙权亲自听闻消息,立刻召见了他。
见权悲泣,因谏曰:“虑寝疾不起,此乃命也。方今朔土未一,四海喁喁,天戴陛下,而以下流之念,减损大官殽馔,过于礼制,臣窃忧惶。”
孙登见到孙权悲伤哭泣,便劝谏说:“孙虑因病去世,这是天命。如今北方尚未统一,天下百姓都对您翘首以盼,上天拥戴您为君主,您却因为私人的悲痛,削减帝王的膳食,这种悲伤已经超出了礼制的规定,臣私下里感到非常忧虑和惶恐。”
权纳其言,为之加膳。
孙权听从了他的劝告,为此增加了膳食。
住十馀日,欲遣西还,深自陈乞,以久离定省,子道有阙,又陈陆逊忠勤,无所顾忧,权遂留焉。
孙登住了十多天后,孙权想派他返回西边(武昌)。孙登恳切地陈述请求,说自己长期未能早晚问安,在孝道上有所欠缺,又陈述了陆逊忠诚勤勉,无需为西边(武昌)的事务担忧,于是孙权就让他留了下来。
嘉禾三年,权征新城,使登居守,总知留事。
嘉禾三年(公元234年),孙权征讨新城,让孙登留守都城,总管后方事务。
时年谷不丰,颇有盗贼,乃表定科令,所以防御,甚得止奸之要。
当时年成不好,盗贼增多,孙登于是上表制定法令来加以防范,很得制止犯罪的要领。
初,登所生庶贱,徐夫人少有母养之恩,后徐氏以妒废处吴,而步夫人最宠。
起初,孙登的生母地位卑微,徐夫人在他年幼时曾有抚养的恩情。后来徐氏因为嫉妒被废黜,安置在吴郡,而步夫人最为得宠。
步氏有赐,登不敢辞,拜受而已。
步夫人赏赐东西给他,孙登不敢推辞,只是拜领接受罢了。
徐氏使至,所赐衣服,必沐浴服之。
而徐夫人的使者到来,赏赐的衣服,孙登必定先沐浴更衣后才穿上。
登将拜太子,辞曰:“本立而道生,欲立太子,宜先立后。”权曰:“卿母安在?”对曰:“在吴。”权嘿然。
孙登将要被立为太子时,他推辞说:“根本确立了,道义才能随之产生。想要册立太子,应当先册立皇后。”孙权问:“你的母亲在哪里?”孙登回答说:“在吴郡。”孙权听后默然不语。
〈《吴书》曰:弟和有宠于权,登亲敬,待之如兄,常有欲让之心。〉
(《吴书》记载:孙登的弟弟孙和深得孙权的宠爱,孙登对他十分亲近敬重,待他如同兄长,常常有将太子之位让给他的想法。)
立凡二十一年,年三十三卒。
他被立为太子共二十一年,三十三岁时去世。
临终,上疏曰:“臣以无状,婴抱笃疾,自省微劣,惧卒陨毙。臣不自惜,念当委离供养,埋胔后土,长不复奉望宫省,朝觐日月,生无益于国,死贻陛下重戚,以此为哽结耳。臣闻死生有命,长短自天,周晋、颜回有上智之才,而尚夭折,况臣愚陋,年过其寿,生为国嗣,没享荣祚,于臣已多,亦何悲恨哉!方今大事未定,逋寇未讨,万国喁喁,系命陛下,危者望安,乱者仰治。愿陛下弃忘臣身,割下流之恩,修黄老之术,笃养神光,加羞珍膳,广开神明之虑,以定无穷之业,则率土幸赖,臣死无恨也。皇子和仁孝聦哲,德行清茂,宜早建置,以系民望。诸葛恪才略博达,器任佐时。张休、顾谭、谢景,皆通敏有识断,入宜委腹心,出可为爪牙。范慎、华融矫矫壮节,有国士之风。羊衜辩捷,有专对之材。刁玄优弘,志履道真。裴钦博记,翰采足用。蒋修、虞翻,志节分明。凡此诸臣,或宜廊庙,或任将帅,皆练时事,明习法令,守信固义,有不可夺之志。此皆陛下日月所照,选置臣宫,得与从事,备知情素,敢以陈闻。臣重惟当今方外多虞,师旅未休,当厉六军,以图进取。军以人为众,众以财为宝,窃闻郡县颇有荒残,民物凋弊,奸乱萌生,是以法令繁滋,刑辟重切。臣闻为政听民,律令与时推移,诚宜与将相大臣详择时宜,博采众议,宽刑轻赋,均息力役,以顺民望。陆逊忠勤于时,出身忧国,謇謇在公,有匪躬之节。诸葛瑾、步隲、朱然、全琮、朱据、吕岱、吾粲、阚泽、严畯、张承、孙怡忠于为国,通达治体。可令陈上便宜,蠲除苛烦,爱养士马,抚循百姓。五年之外,十年之内,远者归复,近者尽力,兵不血刃,而大事可定也。臣闻‘鸟之将死其鸣也哀,人之将死其言也善’,故子囊临终,遗言戒时,君子以为忠,岂况臣登,其能已乎?愿陛下留意听采,臣虽死之日,犹生之年也。”
临终前,孙登上疏说:‘我德行浅薄,却身患重病,自知才疏力微,恐怕很快就要离世。我并不爱惜自己的生命,只是想到从此将离开您的供养、埋骨黄土,再也无法瞻仰宫阙、早晚侍奉您,生前对国家无所裨益,死后却给陛下留下沉重的悲痛,心中便为此哽咽难言。我听说生死由命,寿命长短皆由天定。周晋和颜回有超凡的才智,尚且英年早逝,何况我如此愚钝,年纪已经超过了他们。今生作为国家储君,死后也能享有荣光,这对我而言已经太多,又有什么可悲恨的呢?如今统一大业尚未完成,逃亡的寇贼还未被讨伐,天下百姓都翘首期盼,命运维系于陛下一身。危难中的人盼望安定,混乱中的人仰赖治理。希望陛下忘掉我,割舍父子私情,修习黄老之术,善养精神,享用珍馐美味,开阔圣明的思虑,以奠定无穷的基业。如此,天下都将蒙受福祉,我死而无憾。皇子孙和仁孝聪慧,品德高尚,应尽早确立他的储君地位,以维系民心所向。诸葛恪才智谋略广博通达,是辅佐时局的栋梁之才。张休、顾谭、谢景,都通达敏锐,有见识和决断力,在朝内可委以心腹重任,在朝外可作为国家的爪牙。范慎、华融品格高尚,节操刚正,有国士的风范。羊衜能言善辩,有独立应对使节的才能。刁玄气度恢弘,志向与行为都遵循正道。裴钦博闻强记,文采也足以任用。蒋修、虞翻,志向节操分明。以上这些臣子,有的适合在朝中辅政,有的可以担任将帅,他们都熟知时事,通晓法令,恪守信义,有着不可动摇的志向。这些人都是陛下亲自考察、挑选后安置在我东宫的,我得以与他们共事,深知他们的品性才能,因此冒昧向您禀报。我再三思量,当今国家外部多有忧患,战事尚未停息,应当激励三军,图谋进取。军队以兵员为重,而兵员以财富为宝。我听说有些郡县相当残破,物资匮乏,百姓困苦,导致奸邪动乱滋生,法令也因此变得繁杂,刑罚也愈发严苛。我听说为政之道在于听取民意,法令应随时势变迁而调整。实在应当与将相大臣们仔细商讨时局,广泛采纳各方意见,减轻刑罚和赋税,均平并减少徭役,以顺应民心。陆逊对国家忠诚勤勉,出身以来便为国分忧,在公事上直言不讳,有无私奉献的节操。诸葛瑾、步骘、朱然、全琮、朱据、吕岱、吾粲、阚泽、严畯、张承、孙怡都对国家忠心耿耿,通晓治国之要。可以让他们上奏权宜之计,废除苛政,爱护兵马,安抚百姓。五年之后,十年之内,远方的人民会重新归附,近处的人民会竭尽全力,无需动用武力,天下大业就可以平定了。我听说“鸟快死时,叫声是悲哀的;人快死时,说的话是善良的”,所以当年子囊临终时,留下遗言劝诫时政,君子认为这是忠诚。更何况我孙登,又怎能沉默不言呢?希望陛下能够留意听取。如果这样,我即使死去之日,也如同活着之时一样。’”
既绝而后书闻,权益以摧感,言则陨涕。
在他去世之后,这封奏疏才呈报给孙权。孙权因此悲痛欲绝,每当谈及此事便会流泪。
是岁,赤乌四年也。
这一年,是赤乌四年(公元241年)。
谢景时为豫章太守,不胜哀情,弃官奔赴,拜表自劾。
当时担任豫章太守的谢景,因悲伤之情难以自持,便擅自离职赶赴国都奔丧,并上表弹劾自己。
权曰:“君与太子从事,异于他吏。”使中使慰劳,听复本职,发遣还郡。
孙权说:“你与太子共事,不同于其他官吏。”于是派遣宫中使者前去慰问他,允许他官复原职,并将他遣返回豫章郡。
谥登曰宣太子。
孙权追谥孙登为宣太子。
〈《吴书》曰:初葬句容,置园邑,奉守如法,后三年改葬蒋陵。〉
(《吴书》记载:孙登最初葬于句容,朝廷为他设置了陵园和守陵人,并依照法规进行守护。三年后,又改葬于蒋陵。)
子璠、希,皆早卒,次子英,封吴侯。
孙登的儿子孙璠、孙希都早年去世,次子孙英被封为吴侯。
五凤元年,英以大将军孙峻擅权,谋诛峻,事觉自杀,国除。
五凤元年(公元254年),孙英因为大将军孙峻独揽大权,便图谋诛杀孙峻。事情败露后,孙英自杀,其封国也被废除。
〈《吴历》曰:孙和以无罪见杀,众庶皆怀愤叹,前司马桓虑因此招合将吏,欲共杀峻立英,事觉,皆见杀,英实不知。〉
(《吴历》记载:孙和无罪被杀,百姓们都心怀愤恨与感叹。前司马桓虑因此联络将领官吏,打算一同杀死孙峻,拥立孙英。事情败露后,参与者都被处死,但孙英对此事其实并不知情。)
谢景者字叔发,南阳宛人。在郡有治迹,吏民称之,以为前有顾劭,其次即景。
谢景,字叔发,是南阳郡宛县人。他在豫章郡任职期间政绩显著,官吏和百姓都称赞他,认为在他之前有顾劭,在他之后就是谢景了。
数年卒官。
几年后,谢景在任上去世。
孙虑字子智,登弟也。
孙虑,字子智,是孙登的弟弟。
少敏惠有才艺,权器爱之。
他年少时聪敏颖慧,多才多艺,孙权非常器重和喜爱他。
黄武七年,封建昌侯。
黄武七年(公元228年),孙虑被封为建昌侯。
后二年,丞相雍等奏虑性聦体达,所尚日新,比方近汉,宜进爵称王,权未许。
两年后,丞相顾雍等人上奏说孙虑天性聪慧通达,追求的志向日益更新,堪比近古的汉室藩王,应该晋封为王。但孙权没有批准。
久之,尚书仆射存上疏曰:“帝王之兴,莫不褒崇至亲,以光群后,故鲁卫于周,宠冠诸侯,高帝五王,封列于汉,所以藩屏本朝,为国镇卫。建昌侯虑禀性聦敏,才兼文武,于古典制,宜正名号。陛下谦光,未肯如旧,群寮大小,咸用于邑。方今奸寇恣睢,金鼓未弭,腹心爪牙,惟亲与贤。辄与丞相雍等议,咸以虑宜为镇军大将军,授任偏方,以光大业。”
过了很久,尚书仆射陈存上疏说:“自古帝王兴起,无不尊崇至亲来光耀后世。因此,周朝的鲁国、卫国所受的恩宠冠绝诸侯;汉高帝(刘邦)分封的五位同姓王也位列汉室,他们都是用来拱卫朝廷、镇守国家的。建昌侯孙虑天性聪敏,文武双全,依照古代的制度,理应为其正名晋爵。陛下谦虚,不肯遵从旧例,大小官员都为此感到忧虑。如今奸贼寇盗横行,战事尚未平息,能担当心腹重任的,只有亲族和贤才。我与丞相顾雍等人商议,都认为孙虑应当担任镇军大将军,授予他治理一方的重任,以光大国之基业。”
权乃许之,于是假节开府,治半州。
孙权这才批准,于是授予孙虑符节,允许他开设府署,并管辖半个州的事务。
〈《吴书》载权诏曰:“期运扰乱,凶邪肆虐,威罚有序,干戈不戢。以虑气志休懿,武略夙昭,必能为国佐定大业,故授以上将之位,至以殊特之荣,宠以兵马之势,委以偏方之任。外欲威振敌虏,厌难万里,内欲镇抚远近,慰恤将士,诚虑建功立事竭命之秋也。虑其内修文德,外经武训,持盈若冲,则满而不溢。敬慎乃心,无忝所受。”〉
(《吴书》记载孙权的诏书说:“时局动荡,凶邪之辈肆虐横行,朝廷赏罚虽然有序,但战事尚未平息。孙虑气度志向美好,军事才能早已显露,必能辅佐国家安定大业。因此,我授予他上将的职位,给予他特殊的荣耀,赐予他兵马的权力,并将治理一方的重任托付于他。对外希望他能威慑敌寇,平定万里之外的祸患;对内希望他能安抚各地,慰劳将士。这实在是孙虑建立功业、报效国家的关键时刻。希望他能对内修养文德,对外治理军务,在鼎盛之时能保持谦虚,做到满而不溢。要心怀敬慎,不要辜负所受的任命。”)
虑以皇子之尊,富于春秋,远近嫌其不能留意。
孙虑凭借着皇子的尊贵身份,又正值年轻,远近的人都担心他不能用心于政务。
及至临事,遵奉法度,敬纳师友,过于众望。
等到他亲自处理政务时,他遵守法律制度,恭敬地采纳师长和朋友的意见,表现超出了众人的期望。
年二十,嘉禾元年卒。
二十岁时,于嘉禾元年(公元232年)去世。
无子,国除。
因为没有子嗣,他的封国被废除了。
孙和字子孝,虑弟也。
孙和,字子孝,是孙虑的弟弟。
少以母王有宠见爱,年十四,为置宫卫,使中书令阚泽教以书艺。
孙和年少时因为母亲王夫人受到孙权的宠爱而备受喜爱。十四岁时,孙权为他设置了专门的卫队,并派中书令阚泽教他读书和技艺。
好学下士,甚见称述。
(孙和)喜爱学习,礼贤下士,因此备受称赞。
赤乌五年,立为太子,时年十九。
赤乌五年(公元242年),孙和被立为太子,当时年仅十九岁。
阚泽为太傅,薛综为少傅,而蔡颖、张纯、封俌、严维等皆从容侍从。
阚泽担任太傅,薛综担任少傅,而蔡颖、张纯、封俌、严维等人都从容地担任他的侍从。
〈《吴书》曰:和少岐嶷有智意,故权尤爱幸,常在左右,衣服礼秩雕玩珍异之赐,诸子莫得比焉。好文学,善骑射,承师涉学,精识聦敏,尊敬师傅,爱好人物。颖等每朝见进贺,和常降意,欢以待之。讲校经义,综察是非,及访谘朝臣,考绩行能,以知优劣,各有条贯。后诸葛壹伪叛以诱魏将诸葛诞,权潜军待之。和以权暴露外次,又战者凶事,常忧劳憯怛,不复会同饮食,数上谏,戒令持重,务在全胜,权还,然后敢安。张纯字元基,敦之子。《吴录》曰:纯少厉操行,学博才秀,切问捷对,容止可观。拜郎中,补广德令,治有异绩,擢为太子辅义都尉。〉
(《吴书》记载:孙和年少时就聪慧过人,很有才智,因此孙权特别宠爱他,常常让他待在自己身边。孙权赏赐给他的衣服、礼器、珍玩等物品,是其他儿子都无法比拟的。他喜爱文学,擅长骑马射箭,师从名师,勤奋好学,见识精辟,聪慧敏锐,尊敬师长,爱惜人才。每当蔡颖等人朝见进献贺礼时,孙和常常屈尊降驾,欣然接待他们。他研讨校对经书的义理,综合考察是非曲直,并向朝中大臣咨询,考核他们的政绩与才能,从而了解各人的优劣,处理得有条不紊。后来,诸葛壹假装叛逃以引诱魏国将领诸葛诞,孙权为此秘密率军在外设伏。孙和因为孙权身处野外险境,而且战争是凶险之事,常常忧心忡忡,悲伤不已,不再与人一同饮食,并多次上疏劝谏,告诫孙权务必谨慎持重,力求万全的胜利。直到孙权返回后,他才敢放下心来。张纯,字元基,是张敦的儿子。《吴录》记载:张纯年轻时便砥砺品行,学识渊博,才华出众,问答敏捷,仪容举止也十分得体。他被任命为郎中,后补任广德县令,政绩卓著,被提拔为太子辅义都尉。)
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,和以为奸妄之人,将因事错意,以生祸心,不可长也,表宜绝之。
当时,有关部门的官员常常用分条列项的书面形式来请示事务,孙和认为,奸诈虚妄的人会借机歪曲事实,从而产生祸心,这种风气不能助长,于是上表建议杜绝这种做法。
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,晏亦白宝,和谓晏曰:“文武在事,当能几人,因隙构簿,图相危害,岂有福哉?”遂两释之,使之从厚。
都督刘宝和庶子丁晏互相告状,孙和对丁晏说:“朝中在职的文武官员,能有多少人呢?你们却利用嫌隙罗织罪名,图谋互相加害,这难道会有什么好结果吗?”于是将他们两人都予以宽恕,让他们和好如初。
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,校习射御,以周世务,而但交游博弈以妨事业,非进取之谓。
孙和常说,当世的读书人应当讲求修习治国方略和学问,练习骑马射箭等武艺,来应对世间的事务。然而他们却只顾着交朋友、下棋赌博,从而妨碍了正业,这不能称之为积极进取。
后群寮侍宴,言及博弈,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,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,非所以进德修业,积累功绪者也。
后来,在一次群臣参加的宴会上,大家谈到了下棋赌博这类游戏。孙和认为,这些游戏妨碍正事、虚耗时日,却没有任何实际用处;既劳费精神又损害思维,最终一事无成,并不是用来增进德行、修习事业、积累功绩的方法。
且志士爱日惜力,君子慕其大者,高山景行,耻非其次。
况且,有志向的人珍惜光阴、爱惜精力,君子向往远大的目标,如同仰望高山、行走于大道一样追随崇高的品德,并以追求次一等的目标为耻。
夫以天地长久,而人居其间,有白驹过隙之喻,年齿一暮,荣华不再。
天地是永恒长久的,而人生活在其中,生命短暂就如白马驰过缝隙一般。一旦年华老去,荣华富贵便不会再来。
凡所患者,在于人情所不能绝,诚能绝无益之欲以奉德义之涂,弃不急之务以修功业之基,其于名行,岂不善哉?
大凡所忧虑的,就在于人的本性难以戒除某些欲望。如果真的能戒除那些没有益处的欲望,来遵循仁德道义的道路,抛弃那些不紧要的事务,来修筑功名事业的根基,这对于名声和品行来说,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?
夫人情犹不能无嬉娱,嬉娱之好,亦在于饮宴琴书射御之间,何必博弈,然后为欢。
人的天性总不能没有娱乐消遣,而好的娱乐方式,也存在于饮宴、弹琴、书法、射箭、驾车这些活动之中,何必非要通过赌博游戏才感到快乐呢?
乃命侍坐者八人,各著论以矫之。
于是,他命令在座的八位侍臣,每人写一篇文章来匡正这种风气。
于是中庶子韦曜退而论奏,和以示宾客。
于是,中庶子韦曜退下后撰写了一篇文章上奏,孙和把这篇文章拿给宾客们看。
时蔡颖好弈,直事在署者颇敩焉,故以此讽之。
当时蔡颖喜好下棋,在官署中值班的人很多都模仿他,所以孙和便用这些文章来委婉地劝诫他们。
是后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。
这之后,王夫人和全公主之间产生了嫌隙。
权尝寝疾,和祠祭于庙,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,邀和过所居。
孙权曾经卧病在床,太子孙和到宗庙去祭祀祈福。孙和的王妃的叔父张休家住得离宗庙很近,便邀请孙和顺路到他家中拜访。
全公主使人觇视,因言太子不在庙中,专就妃家计议;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,有喜色。
全公主派人暗中监视,然后就进谗言说太子没有待在宗庙里,而是专门跑到王妃的娘家去商议事情;又说王夫人看到皇上卧病在床,脸上竟有高兴的神色。
权由是发怒,夫人忧死,而和宠稍损,惧于废黜。
孙权因此大为发怒,王夫人为此忧虑而死,而孙和得到的宠爱也逐渐减损,并开始担忧自己被废黜。
鲁王霸觊觎滋甚,陆逊、吾粲、顾谭等数陈适庶之义,理不可夺,全寄、杨笁为鲁王霸支党,谮愬日兴。
鲁王孙霸的觊觎之心越发膨胀。陆逊、吾粲、顾谭等人多次陈述嫡子与庶子名分已定的道理,认为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。而全寄、杨笁等人则成为鲁王孙霸的党羽,对太子孙和的诬陷和诋毁与日俱增。
粲遂下狱诛,谭徙交州。
吾粲于是被逮捕入狱并处死,顾谭则被流放到交州。
权沈吟者历年,
孙权为此事犹豫不决了很多年,
〈殷基《通语》曰:初权既立和为太子,而封霸为鲁王,初拜犹同宫室,礼秩未分。群公之议,以为太子、国王上下有序,礼秩宜异,于是分宫别僚,而隙端开矣。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,仇党疑贰,滋延大臣。丞相陆逊、大将军诸葛恪、太常顾谭、骠骑将军朱据、会稽太守滕胤、大都督施绩、尚书丁密等奉礼而行,宗事太子,骠骑将军步隲、镇南将军吕岱、大司马全琮、左将军吕据、中书令孙弘等附鲁王,中外官僚将军大臣举国中分。权患之,谓侍中孙峻曰:“子弟不睦,臣下分部,将有袁氏之败,为天下笑。一人立者,安得不乱?”于是有改嗣之规矣。 臣松之以为袁绍、刘表谓尚、琮为贤,本有传后之意,异于孙权既以立和而复宠霸,坐生乱阶,自构家祸,方之袁、刘,昏悖甚矣。步隲以德度著称,为吴良臣,而阿附于霸,事同杨笁,何哉?和既正位,适庶分定,就使才德不殊,犹将义不党庶,况霸实无闻,而和为令嗣乎?夫邪僻之人,岂其举体无善,但一为不善,众美皆亡耳。隲若果有此事,则其馀不足观矣!吕岱、全琮之徒,盖所不足论耳。〉
(殷基的《通语》记载:当初孙权既立了孙和为太子,又封孙霸为鲁王,起初两人还在同一个宫殿,礼仪等级也未作区分。大臣们商议,认为太子和国王之间应该有上下秩序,礼仪等级也应有所不同,于是分开了他们的宫署和属官,嫌隙由此产生。从侍从宾客开始,制造出两个派别,相互仇视结党,猜忌之心滋生,并蔓延到朝中大臣。丞相陆逊、大将军诸葛恪、太常顾谭、骠骑将军朱据、会稽太守滕胤、大都督施绩、尚书丁密等人遵奉礼法,尊崇并侍奉太子;而骠骑将军步隲、镇南将军吕岱、大司马全琮、左将军吕据、中书令孙弘等人则依附鲁王孙霸。朝廷内外的官僚、将军和大臣们,整个国家分裂为两派。孙权对此深感忧虑,对侍中孙峻说:“子弟不和,臣下分裂成不同派系,将来恐怕会重蹈袁氏(袁绍)的覆辙,被天下人耻笑。只有一个继承人被确立,怎么会不乱呢?”于是他便有了更换继承人的打算。 臣裴松之认为:袁绍、刘表认为袁尚、刘琮贤能,本来就有传位给他们的意图,这与孙权已经立了孙和却又宠爱孙霸,凭空制造混乱的根源,自己给家族带来祸患的情况不同。与袁绍、刘表相比,孙权的昏聩悖乱要严重得多。步隲以品德气量著称,是东吴的良臣,却去阿附孙霸,行为与杨竺无异,这是为什么呢?孙和既然已经确立了正统地位,嫡庶之分已定,即便孙霸的才德与他没有差别,道义上仍然不应偏袒庶子,何况孙霸实际上并无什么声名,而孙和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呢?一个心术不正的人,难道就全身没有一点好处吗?只是他一旦做了一件不善的事,所有的美德也就都丧失了。步隲如果真的做了这件事,那么他其余的品行也就不值一提了!至于吕岱、全琮之流,大概就更不值得评论了。)
后遂幽闭和。
后来,孙权就将孙和幽禁了起来。
于是骠骑将军朱据、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,连日诣阙请和。
于是,骠骑将军朱据、尚书仆射屈晃率领众将官和属吏,用泥涂抹头部,将自己捆绑起来,连续多日到宫门前为孙和求情。
权登白爵观见,甚恶之,敕据、晃等无事忩忩。
孙权登上白爵观,看到这一幕,非常厌恶,下令告诫朱据、屈晃等人不要无故在此喧闹。
权欲废和立亮,无难督陈正、五营督陈象上书,称引晋献公杀申生,立奚齐,晋国扰乱,又据、晃固谏不止。
孙权想要废黜孙和,改立孙亮为太子。无难督陈正、五营督陈象上书劝谏,援引晋献公杀死太子申生、改立奚齐,从而导致晋国大乱的典故,另外朱据、屈晃也坚持劝谏不停。
权大怒,族诛正、象,据、晃牵入殿,杖一百,
孙权勃然大怒,将陈正、陈象满门抄斩,又命人将朱据、屈晃拖入殿内,各杖打一百下,
〈《吴历》曰:晃入,口谏曰:“太子仁明,显闻四海。今三方鼎跱,实不宜摇动太子,以生众心。愿陛下少垂圣虑,老臣虽死,犹生之年。”叩头流血,辞气不挠。权不纳晃言,斥还田里。孙皓即位,诏曰:“故仆射屈晃,志匡社稷,忠谏亡身。封晃子绪为东阳亭侯,弟干、恭为立义都尉。”绪后亦至尚书仆射。晃,汝南人,见胡冲荅问。 《吴书》曰:张纯亦尽言极谏,权幽之,遂弃市。〉
(《吴历》记载:屈晃入殿,当面劝谏说:“太子仁德贤明,声名远扬四海。如今三国鼎立,实在不应该动摇太子的地位,以免引起人心浮动。希望陛下稍微考虑一下,老臣我即便是死了,也如同活着一样。”他叩头叩到流血,但言辞和态度毫不屈服。孙权不听从屈晃的劝谏,将他罢官赶回了乡里。等到孙皓即位,下诏说:“已故的尚书仆射屈晃,立志匡扶国家,因为忠诚劝谏而牺牲。兹封其子屈绪为东阳亭侯,其弟屈干、屈恭为立义都尉。”屈绪后来也做到了尚书仆射的官职。屈晃是汝南人,事迹见于胡冲的《答问》。《吴书》又记载:张纯也竭力劝谏,孙权将他囚禁起来,最终在闹市处死。)
竟徙和于故鄣,群司坐谏诛放者十数。众咸冤之。
最终,孙权将孙和迁徙到故鄣县,而因参与劝谏而被处死或流放的各级官员有十多人。当时的人们都认为他们是冤枉的。
〈《吴书》曰:权寝疾,意颇感寤,欲征和还立之,全公主及孙峻、孙弘等固争之,乃止。〉
《吴书》记载说:孙权病重卧床时,心中颇为感伤和醒悟,想要召回孙和并重新立他为太子,但全公主、孙峻和孙弘等人坚决劝阻,这件事才作罢。
太元二年正月,封和为南阳王,遣之长沙。
太元二年(公元252年)正月,孙权封孙和为南阳王,派他前往长沙郡。
〈《吴书》曰:和之长沙,行过芜湖,有鹊巢于帆樯,故官寮闻之皆忧惨,以为樯末倾危,非久安之象。或言鹊巢之诗有“积行累功以致爵位”之言,今王至德茂行,复受国土,傥神灵以此告寤人意乎?〉
《吴书》记载说:孙和前往长沙时,路过芜湖,有喜鹊在船的桅杆上筑巢。他过去的属官们听说后都感到忧虑悲伤,认为桅杆顶端本就危险,这不是长久安定的征兆。但也有人说,《诗经·鹊巢》中有“积累德行功劳才能获得爵位”的说法,如今南阳王(孙和)品德高尚、行为美好,重新受封得到国土,或许神灵是想借此来启发人们的心意吧?
四月,权薨,诸葛恪秉政。
同年四月,孙权驾崩,由诸葛恪执掌朝政。
恪即和妃张之舅也。
诸葛恪正是孙和的妃子张氏的舅舅。
妃使黄门陈迁之建业上疏中宫,并致问于恪。
张妃派黄门侍郎陈迁前往都城建业,向皇后上奏章,并代为问候诸葛恪。
临去,恪谓迁曰:“为我达妃,期当使胜他人。”此言颇泄。
临行前,诸葛恪对陈迁说:“请替我转告张妃,我必定会让她胜过别人。”这句话被泄露了出去。
又恪有徙都意,使治武昌宫,民间或言欲迎和。
此外,诸葛恪有迁都的意图,派人修缮武昌宫,民间便有人传言说他是想迎接孙和。
及恪被诛,孙峻因此夺和玺绶,徙新都,又遣使者赐死。
等到诸葛恪被诛杀后,孙峻便以此为借口,夺走了孙和的王印和绶带,将他迁往新都,随后又派遣使者赐他死罪。
和与妃张辞别,张曰:“吉凶当相随,终不独生活也。”亦自杀,举邦伤焉。
孙和与张妃诀别,张妃说:“无论是吉是凶,我都当与你相随,绝不独自苟活。”于是也自杀了,全国都为此感到悲伤。
孙休立,封和子皓为乌程侯,自新都之本国。
孙休即位后,封孙和的儿子孙皓为乌程侯,让他从新都前往自己的封国。
休薨,皓即阼,其年追谥父和曰文皇帝,改葬明陵,置园邑二百家,令、丞奉守。
孙休驾崩后,孙皓继承皇位,同年追谥自己的父亲孙和为文皇帝,并将他改葬于明陵,设置了二百户人家的园邑,并任命县令和县丞负责守护。
后年正月,又分吴郡、丹杨九县为吴兴郡,治乌程,置太守,四时奉祠。
两年后的正月,孙皓又从吴郡和丹杨郡划出九个县,设立为吴兴郡,郡治设在乌程县,并设置了太守官职,负责四季按时祭祀。
有司奏言,宜立庙京邑。
有关官员上奏说,应该在都城为文皇帝建立宗庙。
宝鼎二年七月,使守大匠薛珝营立寝堂,号曰清庙。
宝鼎二年(公元267年)七月,孙皓派代理大匠薛珝负责修建寝殿,命名为“清庙”。
十二月,遣守丞相孟仁、太常姚信等备官寮中军步骑二千人,以灵舆法驾,东迎神于明陵。
十二月,派遣代理丞相孟仁、太常姚信等人,率领属官及中军的步兵、骑兵共两千人,带着迎奉神灵的灵车和仪仗,向东前往明陵迎接先父的神灵。
皓引见仁,亲拜送于庭。
孙皓召见了孟仁,亲自在庭院中行拜送之礼。
〈《吴书》曰:比仁还,中使手诏,日夜相继,奉问神灵起居动止。巫觋言见和被服,颜色如平生日,皓悲喜涕泪,悉召公卿尚书诣阙门下受赐。〉
(《吴书》记载:在孟仁返回之前,宫中使者带着孙皓的亲笔诏书,日夜不停地来回传递,询问神灵(孙和)的“起居动态”。巫师说看见孙和穿着生前的衣冠,面色如同在世时一样。孙皓听后悲喜交加,涕泪纵横,随即召集所有公卿、尚书到宫门前接受赏赐。)
灵舆当至,使丞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,皓于金城外露宿。
灵车即将抵达时,孙皓派丞相陆凯在京城近郊用牛、羊、猪三牲进行祭祀,他自己则在金城外露宿等候。
明日,望拜于东门之外。
第二天,孙皓在东门外向着灵车的方向遥拜。
其翌日,拜庙荐祭,歔欷悲感。
第二天,孙皓到清庙祭拜,悲伤感叹,不住地抽泣。
比七日三祭,倡技昼夜娱乐。
在七天之内祭祀了三次,并让歌女艺人昼夜不停地表演歌舞作乐。
有司奏言“祭不欲数,数则黩,宜以礼断情”,然后止。
主管官员上奏说:“祭祀不应过于频繁,过于频繁就是对神灵的亵渎,应当用礼制来节制情感。”孙皓这才停止了这些活动。
〈《吴历》曰:和四子:皓、德、谦、俊。孙休即位,封德钱唐侯,谦永安侯,俊拜骑都尉。皓在武昌,吴兴施但因民之不堪命,聚万馀人,劫谦,将至秣陵,欲立之。未至三十里住,择吉日,但遣使以谦命诏丁固、诸葛靓。靓即斩其使。但遂前到九里,固、靓出击,大破之。但兵裸身无铠甲,临阵皆披散。谦独坐车中,遂生获之。固不敢杀,以状告皓,皓鸩之,母子皆死。俊,张承外孙,聦明辨惠,为远近所称,皓又杀之。〉
(《吴历》记载:孙和有四个儿子:孙皓、孙德、孙谦、孙俊。孙休即位后,封孙德为钱唐侯,孙谦为永安侯,任命孙俊为骑都尉。孙皓在武昌时,吴兴人施但因为百姓无法忍受暴政,聚集了一万多人,劫持了孙谦,准备前往秣陵(建业)拥立他为帝。他们在距离秣陵三十里的地方停下,选择吉日,施但派使者以孙谦的名义向丁固和诸葛靓下诏。诸葛靓立即斩杀了使者。施但于是前进到距离城九里的地方,丁固和诸葛靓出兵迎击,大败叛军。施但的士兵赤身裸体没有铠甲,临阵时都四散奔逃。孙谦独自坐在车中,于是被活捉。丁固不敢擅自杀他,便将情况报告给孙皓,孙皓派人赐毒酒,孙谦母子都被毒死。孙俊是张承的外孙,聪明善辩有智慧,远近闻名,孙皓也杀了他。)
孙霸字子威,和弟也。
孙霸,字子威,是孙和的弟弟。
霸为鲁王,宠爱崇特,与和无殊。
孙霸被封为鲁王,所受的宠爱极为特殊隆重,与太子孙和没有什么差别。
顷之,和、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,权禁断往来,假以精学。
不久之后,孙和与孙霸兄弟不和的传闻传到了孙权的耳中,孙权便禁止他们私下往来,名义上是让他们专心学习。
督军使者羊衜上疏曰:“臣闻古之有天下者,皆先显别适庶,封建子弟,所以尊重祖宗,为国藩表也。二宫拜授,海内称宜,斯乃大吴兴隆之基。顷闻二宫并绝宾客,远近悚然,大小失望。窃从下风,听采众论,咸谓二宫智达英茂,自正名建号,于今三年,德行内著,美称外昭,西北二隅,久所服闻。谓陛下当副顺遐迩所以归德,勤命二宫宾延四远,使异国闻声,思为臣妾。今既未垂意于此,而发明诏,省夺备卫,抑绝宾客,使四方礼敬,不复得通,虽实陛下敦尚古义,欲令二宫专志于学,不复顾虑观听小宜,期于温故博物而已,然非臣下倾企喁喁之至愿也。或谓二宫不遵典式,此臣所以寝息不宁。就如所嫌,犹宜补察,密加斟酌,不使远近得容异言。臣惧积疑成谤,久将宣流,而西北二隅,去国不远,异同之语,易以闻达。闻达之日,声论当兴,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,不审陛下何以解之?若无以解异国,则亦无以释境内。境内守疑,异国兴谤,非所以育巍巍,镇社稷也。愿陛下早发优诏,使二宫周旋礼命如初,则天清地晏,万国幸甚矣。”
督军使者羊衜上疏说:“我听说自古以来拥有天下的君主,都首先明确区分嫡子与庶子,分封子弟为诸侯,以此来尊重祖宗,并让他们成为国家的屏障。太子和鲁王二宫的册封,天下人都认为合宜,这正是大吴兴盛的根基。近来听说二宫都断绝了与宾客的往来,远近之人都感到惊惧,朝野上下都大失所望。我私下里听取各方议论,都说二宫才智卓越,英明俊朗,从正式确立名号至今已有三年,品德修养显于内,美好声誉扬于外,连西北方的魏、蜀两国也久已闻名而心悦诚服。我认为陛下应当顺应远近臣民的归心所向,鼓励二宫广延四方宾客,使外国听到他们的声名,都愿意归顺为臣。如今您不仅未留意于此,反而颁发明确诏令,削减他们的卫队,断绝他们与宾客的交往,使四方前来致敬的人无法再与他们沟通。虽然这确实是陛下崇尚古义,想让二宫专心向学,不考虑细枝末节的观感,期望他们温习旧闻、博览群书,但这并非臣下们翘首以盼的愿望。有人说二宫没有遵守规矩礼法,这正是我寝食难安的原因。就算真如所疑虑的那样,也应该进行弥补和考察,秘密地加以斟酌处理,不让远近之人有散布异议的机会。我担心怀疑日积月累会变成毁谤,长久之后将流传开来。而西北的魏、蜀两国离我国不远,关于内部不和的言论很容易传到他们那里。一旦传到,舆论必然兴起,他们会认为二宫犯有不顺从的过错,不知陛下您要如何向他们解释呢?如果无法向外国解释,那么也无法消除国境内的疑虑。境内人心存疑,外国趁机毁谤,这不是树立崇高威望、稳固国家社稷的办法。希望陛下早日颁下宽厚的诏书,让二宫的礼节交往恢复如初,如此则天下太平,万方庆幸。”
时全寄、吴安、孙奇、杨笁等阴共附霸,图危太子。
当时,全寄、吴安、孙奇、杨笁等人暗中依附孙霸,图谋陷害太子(孙和)。
谮毁既行,太子以败,霸亦赐死。
谗言和毁谤得逞之后,太子(孙和)因此被废黜,孙霸也被赐死。
流笁尸于江,兄穆以数谏戒笁,得免大辟,犹徙南州。
杨竺的尸体被投入江中,他的兄长杨穆因为曾多次劝谏告诫杨竺,得以免除死罪,但仍被流放到南州。
霸赐死后,又诛寄、安、奇等,咸以党霸构和故也。
鲁王孙霸被赐死后,全寄、吴安、孙奇等人也相继被诛杀,都是因为他们依附孙霸、构陷太子孙和的缘故。
霸二子,基、壹。
鲁王孙霸有两个儿子,名叫孙基和孙壹。
五凤中,封基为吴侯,壹宛陵侯。
五凤年间(公元254-256年),孙基被封为吴侯,孙壹被封为宛陵侯。
基侍孙亮在内,太平二年,盗乘御马,收付狱。
孙基在宫中侍奉孙亮。太平二年(公元257年),他因偷骑皇帝的御马而被逮捕下狱。
亮问侍中刁玄曰:“盗乘御马罪云何?”玄对曰:“科应死。然鲁王早终,惟陛下哀原之。”亮曰:“法者,天下所共,何得阿以亲亲故邪?当思惟可以释此者,柰何以情相迫乎?”玄曰:“旧赦有大小,或天下,亦有千里、五百里赦,随意所及。”亮曰:“解人不当尔邪!”乃赦宫中,基以得免。
孙亮问侍中刁玄说:“盗窃乘坐御马按律法该当何罪?”刁玄回答说:“按律法应当处死。但是鲁王孙霸早已去世,希望陛下能哀怜并宽恕他。”孙亮说:“法律是天下人共同遵守的,怎能因为是亲属的缘故就偏袒呢?应当思考有什么合法的方式可以释放他,怎么能用私情来逼迫我呢?”刁玄说:“过去的赦免有大有小,有的是赦免天下,也有只赦免方圆千里或五百里的,范围可以随意而定。”孙亮说:“明理的人不就应该这样做吗!”于是下令赦免宫中,孙基因此得以免罪。
孙皓即位,追和、霸旧隙,削基、壹爵土,与祖母谢姬俱徙会稽乌伤县。
孙皓即位后,追究当年孙和与孙霸之间的旧怨,削去了孙基和孙壹的爵位和封地,将他们连同祖母谢姬一同迁徙到会稽郡的乌伤县。
孙奋字子扬,霸弟也,母曰仲姬。
孙奋,字子扬,是孙霸的弟弟,母亲是仲姬。
太元二年,立为齐王,居武昌。
太元二年(公元252年),孙奋被立为齐王,居住在武昌。
权薨,太傅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江滨兵马之地,徙奋于豫章。
孙权去世后,太傅诸葛恪不希望各位亲王驻扎在沿江的军事重地,于是将孙奋迁往豫章。
奋怒,不从命,又数越法度。
孙奋大怒,不遵从命令,还多次触犯法度。
恪上笺谏曰:“帝王之尊,与天同位,是以家天下,臣父兄,四海之内,皆为臣妾。仇雠有善,不得不举,亲戚有恶,不得不诛,所以承天理物,先国后身,盖圣人立制,百代不易之道也。昔汉初兴,多王子弟至于太彊,辄为不轨,上则几危社稷,下则骨肉相残,其后惩戒,以为大讳。自光武以来,诸王有制,惟得自娱于宫内,不得临民,干与政事,其与交通,皆有重禁,遂以全安,各保福祚。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。近袁绍、刘表各有国土,土地非狭,人众非弱,以适庶不分,遂灭其宗祀。此乃天下愚智,所共嗟痛。大行皇帝览古戒今,防芽遏萌,虑于千载。是以寝疾之日,分遣诸王,各早就国,诏策殷勤,科禁严峻,其所戒敕,无所不至,诚欲上安宗庙,下全诸王,使百世相承,无凶国害家之悔也。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,中念河间献王、东海王彊恭敬之节,下当裁抑骄恣荒乱以为警戒。而闻顷至武昌以来,多违诏敕,不拘制度,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。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,当以表闻,公付有司,而擅私杀,事不明白。大司马吕岱亲受先帝诏敕,辅导大王,既不承用其言,令怀忧怖。华锜先帝近臣,忠良正直,其所陈道,当纳用之,而闻怒锜,有收缚之语。又中书杨融,亲受诏敕,所当恭肃,云‘正自不听禁,当如我何’?闻此之日,大小惊怪,莫不寒心。里语曰:‘明镜所以照形,古事所以知今。’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,改易其行,战战兢兢,尽敬朝廷,如此则无求不得。若弃忘先帝法教,怀轻慢之心,臣下宁负大王,不敢负先帝遗诏,宁为大王所怨疾,岂敢忘尊主之威,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?此古今正义,大王所照知也。夫福来有由,祸来有渐,渐生不忧,将不可悔。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,怀惊惧之虑,享祚无穷,岂有灭亡之祸哉?夫良药苦口,惟疾者能甘之。忠言逆耳,惟达者能受之。今者恪等㥪㥪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芽,广福庆之基原,是以不自知言至,愿蒙三思。”
诸葛恪上书劝谏说:“帝王的尊贵,地位与天相同,因此把天下当作自己的家,把父兄当作臣子,四海之内的人,都成为他的臣民。即使是仇人有优点,也不能不举荐;即使是亲戚有罪恶,也不能不惩罚。这正是遵循天理、治理万物,国家为先、自身为后的原则,是圣人确立的制度,百代都不能改变的道理。从前汉朝初年兴起时,很多王室子弟因为势力过于强大,常常图谋不轨,对上几乎危及国家社稷,对下则造成骨肉相残。后世吸取教训,将此引以为大忌。自光武帝以来,对诸王都有限制,只让他们在自己的宫内娱乐,不得临朝治理百姓、干预政事,与他们交往的人也都有严格的禁令,于是他们才得以保全安宁,各自保住福分。这就是前代成败得失的明证。近代的袁绍、刘表,各自拥有国土,土地不算狭小,人口不算少,但因为嫡子庶子名分不清,最终导致宗庙祭祀断绝。这是天下无论愚笨还是聪明的人都共同叹息痛心的事情。大行皇帝(孙权)借鉴古事以警戒当今,防微杜渐,为千年之后深远考虑。因此在病重之时,分别派遣各位亲王各自回到封国,诏书言辞恳切,法令禁令十分严峻,其中的告诫敕令无所不至,实在是想对上安定宗庙,对下保全各位亲王,使基业能百代相传,没有亡国败家的悔恨。大王您对上应当思慕太伯顺从父亲心意的志向,对中应当效法河间献王、东海王刘强恭敬的节操,对下应当抑制骄纵荒乱的行为来作为警戒。但是我听说您近来到武昌以来,多次违背诏书敕令,不遵守制度,擅自调动各位将领的士兵来修缮和护卫宫室。另外,您身边的随从有了罪过,本应上表奏闻,公开交付给主管官员处理,您却擅自私下将他们杀害,事情的原委也不清楚。大司马吕岱亲身接受先帝的诏令,辅佐教导大王,您不但不听从他的话,还让他心怀忧惧。华锜是先帝的近臣,忠诚贤良、为人正直,他所陈述的道理,您本应采纳,却听说您对他发怒,还说出要抓捕捆绑他的话。还有中书杨融,也是亲身接受诏令的人,您本应对他恭敬严肃,您却说‘我就是不听禁令,又能把我怎么样’?听到这些话的那天,朝中上下无不震惊奇怪,没有人不感到心寒。俗话说:‘明亮的镜子是用来照看形象的,过去的事情是用来了解当今的。’大王应该深刻地以鲁王(孙霸)为戒,改变自己的行为,时刻小心谨慎,对朝廷竭尽恭敬。如果能这样,那么没有什么要求是得不到满足的。如果您抛弃忘记了先帝的法度教诲,心怀轻慢,我们做臣下的宁可辜负大王,也不敢辜负先帝的遗诏;宁可被大王怨恨,又怎敢忘记君主的威严,而让诏书敕令在藩王这里得不到执行呢?这是古往今来的正道大义,也是大王您所明知的。福气的到来有它的缘由,灾祸的降临也有它的征兆,当祸患的苗头出现时不担忧,将来就后悔莫及了。假使鲁王(孙霸)当初能早些接纳忠直的劝谏,心怀畏惧,他的福祚便能无穷无尽,哪里还会有灭亡的灾祸呢?良药苦口,只有病人才肯喝下它;忠言逆耳,只有通达的人才能听进去。如今我诸葛恪等人诚心诚意地想为大王在祸患萌芽之时就将其铲除,拓展福气祥瑞的根基,因此不知不觉言辞过重,希望您能三思。”
奋得笺惧,遂移南昌,游猎弥甚,官属不堪命。
孙奋接到书信后感到恐惧,于是迁移到南昌,但他的游玩狩猎却更加过分,属下官员们都无法忍受他的命令。
及恪诛,奋下住芜湖,欲至建业观变。
等到诸葛恪被诛杀后,孙奋便顺江而下驻扎在芜湖,企图前往建业观察时局变化。
傅相谢慈等谏奋,奋杀之。
他的太傅兼国相谢慈等人劝谏他,孙奋却将他们杀害了。
〈慈字孝宗,彭城人,见《礼论》,撰《丧服图及变除》行于世。〉
(谢慈,字孝宗,是彭城人,其事迹见于《礼论》,他撰写的《丧服图及变除》一书流传于世。)
坐废为庶人,徙章安县。
孙奋因此被废为平民,并被流放到章安县。
太平三年,封为章安侯。
太平三年(公元258年),孙奋被封为章安侯。
〈《江表传》载亮诏曰:“齐王奋前坐杀吏,废为庶人,连有赦令,独不见原,纵未宜复王,何以不侯?又诸孙兄弟作将,列在江渚,孤有兄独尔云何?”有司奏可,就拜为侯。〉
(《江表传》记载孙亮的诏书说:“齐王孙奋先前因杀害官吏被废为平民,朝廷接连颁布赦令,唯独他没有被赦免。即使不适宜恢复他的王位,为何不能封他为侯呢?况且我的其他兄弟子侄都已担任将领,驻守在江边,为何唯独我这位兄长是这个样子呢?”有关部门上奏表示同意,于是孙奋就被封为侯爵。)
建衡二年,孙皓左夫人王氏卒。
建衡二年(公元270年),孙皓的左夫人王氏去世。
皓哀念过甚,朝夕哭临,数月不出,由是民间或谓皓死,讹言奋与上虞侯奉当有立者。
孙皓悲伤悼念过度,日夜哭泣,好几个月不上朝,因此民间有人说孙皓已经死了,并谣传孙奋和上虞侯孙奉之中会有人被拥立为新君。
奋母仲姬墓在豫章,豫章太守张俊疑其或然,扫除坟茔。
孙奋的母亲仲姬的坟墓在豫章郡,豫章太守张俊怀疑谣言可能成真,便派人去清扫了她的坟墓。
皓闻之,车裂俊,夷三族,诛奋及其五子,国除。
孙皓听说此事后,下令用车裂之刑处死张俊,并诛灭其三族,同时赐死孙奋和他的五个儿子,废除了他的封国。
〈《江表传》曰:豫章吏十人乞代俊死,皓不听。奋以此见疑,本在章安,徙还吴城禁锢,使男女不得通婚,或年三十四十不得嫁娶。奋上表乞自比禽兽,使男女自相配偶。皓大怒,遣察战赍药赐奋,奋不受药,叩头千下,曰:“老臣自将儿子治生求治,无豫国事,乞丐馀年。”皓不听,父子皆饮药死。 臣松之案:建衡二年至奋之死,孙皓即位,尚犹未久。若奋未被疑之前,儿女年二十左右,至奋死时,不得年三十四十也。若先已长大,自失时未婚娶,则不由皓之禁锢矣。此虽欲增皓之恶,然非实理。〉
(《江表传》记载:豫章郡有十名官吏请求替张俊赴死,孙皓不予准许。孙奋因此事受到猜忌,他本在章安县,后被迁回都城吴县囚禁起来,并禁止他的子女与外人通婚,以致于有的子女到了三四十岁都无法嫁娶。孙奋上书请求将自己比作禽兽,让子女们自相婚配。孙皓大怒,派遣察战带着毒药赐死孙奋。孙奋不肯服毒,磕头千次说:“老臣只求带着儿子们谋生过活,不参与国事,恳求您让我活完馀年。”孙皓不听,最终父子们都饮毒而死。 臣裴松之考证:从建衡二年(公元270年)到孙奋之死,孙皓即位时间还不算很久。如果孙奋被猜忌之前,他的儿女年纪在二十岁左右,那么到孙奋死时,不可能已经三四十岁了。如果他们之前早已长大,自己错过了婚嫁之时,那就不是因为孙皓的禁令了。这个记载虽然想夸大孙皓的罪恶,但并不符合情理。)
评曰:孙登居心所存,足为茂美之德。
评语说:孙登的存心与志向,足以称得上是盛美之德。
虑、和并有好善之姿,规自砥砺,或短命早终,或不得其死,哀哉!
孙虑和孙和都具有向善的品性,计划着自我砥砺、提升德行,然而一个短命早逝,一个不得善终,真是可悲啊!
霸以庶干适,奋不遵轨度,固取危亡之道也。
孙霸以庶子的身份图谋正统太子之位,孙奋不遵守法度规矩,这本就是自取危亡的道路。
然奋之诛夷,横遇飞祸矣。
然而,孙奋被满门抄斩,实在是遭遇了飞来横祸啊。